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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锦玉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慕泽匆忙奔过来时的脸庞。而醒来的时候,她凝视着床梁许久,才确定,自己已经不再那片战场。
那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景。杀不尽的人,挥不尽的刀,流不尽的血。
此刻她躺在床上,盖着松软的被子,身上显然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同样被上了药。
她缓缓地坐起来,身体还是没有半点力气,坐起后,又摔回了床上。
这里是在……元妃的寝宫?元锦玉看了看摆设,是了,曾经在宫中留宿的时候,便是住的这间屋子。
那慕泽呢?自己昏迷前,听皇上说,要将他收押到天牢中。自己昏迷了多久,他身上的伤有没有处理?
元锦玉因为担心慕泽,根本不可能再躺下去,再一次准备起身,可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着急地拍了拍自己的腿,还没等她喊人,就有一个小宫女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还端着药。
见到元锦玉醒来,小宫女显然非常高兴,将药碗放下,马上就对元锦玉道:“锦玉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奴婢去找十五皇子过来!”
元锦玉下意识想拒绝,后来想着她现在确实需要找个人来了解一下情况,于是便点了点头。
不多时候,慕林果然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他是元妃最宠爱的皇子,随着母妃的晋位,自然在皇宫中水涨船高。这宫中的宫女本就是极为崇敬他,现在更是恨不得将他给捧到了天上。
慕林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袍,将要十四岁的身子,已经变得瘦高起来,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走到门口,他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即让那些宫女太监们都等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还关上了门。
慕林环视了一下,见到小桌上放着的托盘,将药端了过来,站在元锦玉的床边盯着她。
元锦玉也看向他,眼眸是一贯的宁和。慕林仿佛确定了元锦玉无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她的床边,将药碗往前送了送:“既然醒了就快喝药,你还要谁来喂你不成。”
元锦玉挑眉。这就恢复之前那傲娇的样子了?
伸出手端来药碗,手因为没什么力气,晃了几下,药汁就洒出来了点。
慕林嫌弃地将药碗给重新夺了回去,随即才拿着小汤匙,给元锦玉舀了一口:“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本皇子来喂你吧,张嘴。”
元锦玉先是笑了笑,之前她就不和慕林这个小孩子计较,这会儿更不会,所以她挪揄道:“那会儿不还是一口一个锦玉表姐叫得亲热呢么?现在怎么就不叫了?”
元锦玉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慕林听了显然略微心疼。但这丝心疼劲儿还没过呢,他就转过头,故意不去看元锦玉,嘴硬的像是鸭子一般:“谁叫得亲热了?那是你听错了。”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元锦玉见慕林怎么也不承认,就再一次笑着同他讲着。
慕林的小脾气登时上来了,恶狠狠地看了元锦玉一眼。但他年纪小,五官还没怎么长开,就算是这么看着元锦玉,也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是大眼睛瞪得溜圆,还怪可爱的。
元锦玉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慕林登时皱了皱鼻子,脸就红了:“你,你别笑了,到底喝不喝药了?”
“喝。”元锦玉还想着去见慕泽呢,怎么能不喝。不过在喝之前,她却还是问着:“宁王殿下现如今如何了?”
“你先把药喝了再说,他在天牢中,一时半刻死不了。”慕林没什么好气色,又给元锦玉舀了一勺药。
元锦玉见慕林执拗,也不好再问,只得耐着心思先将药喝完,随即才用他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说。”
慕林放下药碗,也用怀中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道:“九皇兄被打入天牢后,你就昏迷了,在母妃的寝宫中,昏睡到了今日正午才醒。九皇兄现如今还在天牢中关着,父皇暂时没说怎么审理。至于你,父皇也没提起过。”
自从元锦玉昨日被送到这里来,他们这元清宫外就多出了很多打探消息的小宫女小太监,简直让人心烦透顶。
这些人也都是想知道,皇上临时改变了主意,到底为的是什么。尤其是元锦玉本就该死了,却发生了大反转,慕泽代替她被打入了天牢,她则是在元妃这里好好休养着。
说实话,元锦玉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改变想法的。但是她在灵族听过一个名字,叫灵希音。而她没记错的话,她的生母是叫灵希影。
她知道灵希音是灵族的人,而她也有个姐妹,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姐妹就是她的生母。
在灵族的时候,她就知道灵希音早先同她的妹妹下山,后再没回去灵族。而灵寒萧是之前的灵尊,他和那些灵族人都有血脉之间的联络,必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元锦玉清楚地记得,在自己擦干净了脸之后,皇上曾经叫出了两个字——希音。
不仅是如此,灵寒萧也曾把自己认错过。
由此看来,自己应该同那个灵希音长得很像,说不定比自己的生母还要像。
灵寒萧曾经说过,灵希音是为了一个中原男人才留在的这里,没有回去灵族之地,那是否就是为了皇上?
还有自己的生母,不是说是别的官员所赠的妾室,是个清倌出身么?这么多年她在府中被嫡母不喜,就是因为她母亲出身不好的缘故。
若自己的母亲真的是灵族人,那怎么会变成了妓子呢?
还有,若是灵希音容皇上真的有牵扯,这宫中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样貌同灵希音很像呢?
或许是有些人早就认出来了,而不敢说?
太多的疑问没有人解答,元锦玉想也想不清楚。
她只知道,或许就是这幅同灵希音几乎一模一样的样貌,救了她一命。
不管那个女子同自己是什么关系,她都无比地感激她。
这皇族有太多的秘辛,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相像。尤其是自己同灵希音的事情,元锦玉直觉,若是自己深挖下去,指不定会挖出什么来。
想搞清楚么?自然想。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出慕泽才行。
于是元锦玉听完慕林说的话,不由得问着:“我想要去天牢看看宁王殿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送我过去?”
慕林瞪大了眼睛:“你是疯了吧?那是父皇亲自打进天牢的人,没有父皇的命令,谁敢去看?”
“那就帮我去求求皇上,哪怕是捎个口信也成,说我求见。”元锦玉恳切地看着慕林,“十五,”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慕林:“你帮我这一次,我真的要见见殿下,才会安心。”
慕林被她这般盯着,也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叹了口气:“那好吧,本皇子去帮你求求父皇,若是他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谢谢你,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元锦玉对着他笑了笑,一直目送慕林出了门。
慕林自然是不想直接去找皇上的,他先去了元妃那里,同元妃说了说刚刚和元锦玉的话,也请元妃出出主意。
元妃现在心中也乱得很,皇上之前叫的那两个字,她也是听到了的。但那两个字,在宫中比冷宫还是禁地,谁都不敢再提起。
哪怕是她,对宫中那段过往也不了解。因为那个时候她才进宫没多久,发生事情的时候,只能缩在自己的寝宫中。
后来证明她和其他几个妃子都处理得不错,参与了那件事的知情人,都尽数被斩杀。
当初她要是敢参与,指不定也就是一缕幽魂了。所以过了这么多年,这宫中知道那些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到了现在,哪怕是皇后,都不敢轻易提及。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昨天一整晚都没睡,想不清楚这件事,也不敢想。
皇上将人放在她这里,她就好生照看着,装成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最好。
于是元妃沉思了一会儿道:“本宫去御书房送个口信,且替你问一问,若是皇上不见,那本宫也没什么办法了。”
慕林高兴地对着元妃行礼谢恩:“多谢母妃!”
元妃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口信,说皇上要元锦玉去御书房觐见。
元锦玉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来传话的小太监似乎是知道这件事,还道:“皇上还传令,锦玉小姐可以坐步撵去御书房。”
元妃愣住了,慕林也愣住了。这宫中分为内宫外宫,因为占地面积太大,在外宫,一些身份尊贵的人,是可以乘坐马车或者步撵的。
但是在内宫,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之外,都必须要走路。
可是现在,皇上竟然给元锦玉开了特例?
元妃心中咯噔一声,急速地想着之前又没有哪里对不住元锦玉的地方。还好还好,皇上要处死她的时候,她没有落井下石。
不然若是元锦玉一朝得势,她和慕林可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毕竟自己和她接触过,知道元锦玉表面温和,实际上是个多心狠手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