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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笑挑眉,爹爹为主帅原没有什么,听说他早年就是骁骑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而且现在他的能力,她仍然是可以肯定的,只不过他不是病了吗?皇上为何要让一个病人带兵打仗,或者爹爹根本没病,只是为了卸权,才出的下策,可是皇上真的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云王府的人吗?直觉上不太可能,皇上似乎和云王府耗上了,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还有吗?”
只怕还有别的,不是单纯带兵的事,如果带兵,倒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后招。
“听说只给了王爷五万兵马,还任命云公子为先锋官,还有个什么丰立城为副帅。”
“这消息你从哪里来的,真切吗?”
云笑坐不住了,从床上翻身下来,婉婉赶紧过去侍候她穿鞋,整装,一边轻轻的点头:“奴婢是费了功夫打听的,是从景福宫那边传出来的,不会有假的。”
好,很好,原来皇帝,是真的准备赶尽杀绝了,竟然只给了爹爹五万兵马支援,这真的不知道他是想让天下人寒心呢,还是让峰牙关的将士寒心,至于爹爹,她倒不担心,因为即便西凉有二十万大军压境,峰牙关本来就有兵将,只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不管怎么样,将有谋,总不至于一败涂地。
但是这丰立城很显然是皇上的人,只怕皇上使阴招,害爹爹。
不过如果此战能胜,只怕爹爹一时间,不会有事的。
云笑在寝宫内来回的踱步,凝眉深思,看来爹爹奔赴峰牙关是肯定的事了,接下来,她需要尽快出宫,赶往峰牙关,助他一臂之力,身为他疼宠的女儿,有必要和他站在一条阵线上。
只是该怎么出宫呢,冒然出宫是不行的,到时候再给爹爹来个什么罪,看来只有让皇帝亲自下旨,休了她,才不会惹出任何事端来。
可是该怎么做,才会让他废她。
云笑正苦苦思索,秀秀从外面一路叫着冲了进来。
“娘娘,王爷过来了,林公公把王爷带过来看望娘娘了。”
“爹爹……”云笑愣了一下,立刻往外冲去,想必爹爹要启程前往峰牙关了,临行前来看望她了,想到他即将离开,连同哥哥云祯一起离开,她心里一下子涌起难过,似乎自已被遗弃了一样,以后烟京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还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爹爹一走,只怕她在宫中不会消停了,不过正因为他走了,所以她会更无所顾忌了,就来看看谁更嚣张一点吧。
云笑眼看奔进大殿了,却临时的收住了脚,现在她该不该告诉爹爹,她不疯了?
不,现在绝对不是好时机,还是等出宫后,赶赴峰牙关会合的时候,再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吧,对,就这样,宫中人多眼杂,以免泄露出去。
身后婉婉和秀秀跟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娘娘,走吧,王爷等着你呢?”
三个人穿过通廊,转过曼纱,进了大殿。
只见大殿一侧坐着的正是多日不见的云王爷,短短的数日,可见他受了煎熬,即便没有生病,也是瘦了一大圈,不过并不影响他的刚毅英挺,立体的五官上,眼瞳闪过慈爱,望着走出来的云笑,恭敬的起身:“臣见过皇后娘娘。”
云笑忍不住走过去,也顾不得想自个傻不傻的事了,伸手拉起云墨,笑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笑儿还好吗?”
云墨心疼的伸出手摸云笑的头,奔赴峰牙关,他并不担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笑儿,她脑子不好,却一个人在宫中,今日他一走,只怕宫中这些如狼似虎的人,不会善待她,不过,他绝不会任人欺负自已的女儿的,眼瞳一闪而过的利光,掉头望向身侧的林公公,沉缓的开口。
“林公公,本王有话要和娘娘说,公公能回避一下吗?”
林安愣了一下,本来心里不乐意,但迎视上云墨狠戾的眼神,不禁抖索了一下,赶紧笑着开口:“奴才这就告退了。”
云墨见他退了下去,又扫视了大殿一眼,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大殿内所有的太监和宫女皆鱼贯而出,婉婉和秀秀也慢慢退了出去,不过云墨却出声叫住了婉婉。
“婉婉也留下吧。”
云王爷有命,其他人退了出去,婉婉立在一边,有些紧张,不知道云王爷为何留下她。
云墨放开云笑的身子,来回的在婉婉的身边踱步,最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婉婉,严肃而认真的开口。
“婉婉,你对主子很尽心,不枉留在她身边一场,我希望你以后能永远守护着她。”
沉重中带着为人父的祈求,婉婉愣住了,没想到高贵如云王爷竟然为了心爱的女儿,而对她一介婢女赋予尊重,这使得她很感动,有泪涌到眼眶,缓缓的跪下来,恭敬的开口。
“王爷放心吧,奴婢会一直照顾着主子的。”
轻轻的抬首望去,主子俏丽的眼瞳中蒙上了一层蒙气,唇角一勾是甜美的笑意,一滴泪慢慢的滑落下来,再也忍不住张嘴,想告诉云墨,自已不傻了,她好了,虽然他真正的女儿死了,但她会替她好好活着,承受他的爱并给予他爱。
“爹。”
云笑叫,声音忍不住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口阻得满满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云王爷掉头,看着女儿竟然流泪了,心里的震憾极大,笑儿终于感受到他的父爱了,她竟然知道流泪了,这真是太好了,如果祯儿在这里,一定会更欣慰的,可是他不想面对这般痛楚的离别,所以选择避而不见。
云墨伸手扶起婉婉的身子,沉稳的拉起她的手,走到云笑的面前,把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婉婉,好好照顾笑儿,如若有一日本王归来,定不会亏待于你。”
“王爷放心吧。”
婉婉用力的点头,这时候,她满心满意的感动,她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此刻感受到云王爷浓浓的父爱,心头竟然同样温暖。
云笑正待开口,不想云墨却松开了她的身子,朝暗处唤了一声:“流星。”
“是,爷。”
陡然的响起一声应,悄无声息的冒出一个人来,如鬼魅之影,真的快似流星,眨眼现身。
唬得云笑和婉婉一跳,抬头打量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流星是吗?长得还不赖,五官俊朗,眉目清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束腰锦衣,外罩黑色的披风,吐呐吞息间,竟然几不可闻,由此可见,这人身手极端的了得。
云墨沉声:“流星,以后这是你主子,记着,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一根毫毛都不行,知道吗?”
“是,爷,流星记住了。”
云墨不再看他,掉头望向一侧呆住了的云笑和婉婉,微扬起眉:“流星是本王培养出来的暗卫,以后代替本王来保护笑儿,他是隐形的,而且气息一般人感应不到,你们有什么麻烦,可以唤他,他会保护你们两个人的。”
“是,王爷。”
婉婉没想到王爷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就为了保主子一个周全,可见父爱是多么的真挚。
“王爷放心吧,奴婢和流星,一定会保护好主子,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嗯,那本王就把笑儿托付给你们了。”
最后语气是凝重的,带着深深的无奈,说完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本王想和笑儿待会儿。”
“是,王爷。”
婉婉领命退了出去,而流星身形一纵,无声无息的闪身出去。
殿内,云墨拉了云笑一边坐了,伸手慈爱的摸她的头发:“笑儿,这一次爹爹离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但爹爹一定要打赢这一仗,太后已答应了爹爹,这一仗胜,就允了笑儿离宫,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云笑沉默不语,心里却相当不屑太后的无耻,这一仗胜,她真的会放过云王府吗?只怕未必,或者是她放过了,皇帝未必放过,可见这皇室中,没一个好人,处处算计着云家,难道是欠着他们不成。
云墨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开口。
“笑儿,爹爹亏对你啊,一直以来知道你在宫中的情况,因为不想和皇室起冲突,所以忍受下去,可是苦了我的笑儿,却于事无补啊,笑儿如果知道,一定极恨爹爹吧。”
云笑无声的摇头,她不怪他,一点不,也许那个傻后在承受那些的时候,他的心更痛,却因为胸中的家国和谐,而忍受着一切的伤痛,可是皇室中的人却招招进逼,处处算计。
“笑儿,你娘是?”
云墨最后竟提到了云笑的亲娘,云笑立刻竖起耳朵来听,能够让爹爹如此深爱不悔的女人,一定有其过人的魅力,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可是大殿门外,林立领着太监走了进来,恭敬的开口。
“王爷,时候不早了,该起程了。”
云笑愣住了,难道今日就是起程离京之时,眼里不禁滚动出泪花来,伸出手紧握着云墨的大掌,那手宽厚温暖,紧紧的握着她。
“笑儿放心吧,爹爹会回来的。”
说完放开云笑,站起身往外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如一座大山般屹立在云笑的心头,挥之不去。
眼看着身影慢慢的不见了,云笑提起裙摆,飞快的奔出去,殿门前,婉婉和秀秀叫了一声:“娘娘。”
殿门外,白茫茫的一片,轻风吹过,扑簌簌的落下满天的雪花,那翘起的飞檐下,挂着晶莹的冰花,一切都是那么圣洁,可是这天地万物间,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再也控制不住叫了起来。
“爹爹。”
云墨掀帘的手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掉头,阳光照着他的脸,五官上洋溢着如水的笑意,满眼的欣慰,他的笑儿,在过了十多年后,终于知道他这个爹爹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笑儿,爹爹会回来接你走的,掀帘上马车,马车缓缓的驶动,离开了金华宫。
云笑痴痴望着那马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雪花落到脸上,沁凉一片,她抬起头,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上官曜,接下来就让我们过过招吧,老鼠玩猫的游戏真正开始了,唇角勾出笑意,那么甜那么艳,只是甜腻得有些碜人。
婉婉知道主子心里难过,忍不住唤了一声:“娘娘,天太冷了,进去吧。”
云笑不动,打量着晶莹洁白的世界,那么美,那么纯净,可是这白下掩盖着的是怎样的肮脏和丑陋。
金华宫的殿门前,栽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此刻积雪压枝头,轻颤颤的晃悠着,被风吹散,四下飘散,雪花纷纷扬扬,庭前,廊下到处都是。
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中穿透,洒下金色的光芒,飘逸的积雪,眨眼融化了,那晶莹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就好比,亲情,她感受着云墨给她的亲情,当她想给予的时候,他却走了。
“回去吧。”
云笑掉头,婉婉不敢多说什么,紧跟着她走进去,秀秀随后,一众人走进大殿,各处收拾着。
云笑心里空空的,一时调适不过来,干脆走进内殿,卧在软榻上休息。
想起流星来,看他的身手很厉害,一定是个一流的高手,即便对付不了慕容冲那么厉害的角色,一般人还是对付得了,而她还有点本事,所以从此后,宫中再有人敢惹她,她绝不会客气的。
云笑眼瞳闪过嗜血,厌寒的望着半空。
寝宫内没人,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流星。”
本来无人,可是她的声音一响,便听到一声应:“是,主子。”
眼前一道黑色的光影闪过,人已立定,恭敬的立在云笑的面前,只是那俊朗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的错愕,他是太惊奇了,主子不是傻子吗?怎么此刻看上去如此精明俐落呢?
“在想我为什么不傻吗?”
云笑掀了掀唇角,本来想给流星一个笑脸,不过最后却只有苦笑,实在是没心情笑出来。
“其实我早就不傻了,只是没有告诉爹爹,怕引起皇室和云王府的冲突,但到最后,这冲突依旧存在。”
云笑感叹,有些事,不会因为某一方的成全,便能妥善的解决掉,反而更坏事。
“别总跟着我,给我留意最近京城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禀报我。”
云笑挥了挥手,她要了解烟京城内的动向,不想像个无知的蠢妇一样呆在深宫之内。
不过流星并不赞同,沉着的开口:“属下不会离开主子的,属下必须保证主子的安全,至于主子要的消息,属下会了解的,一有消息便会禀明主子,其实属下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暗卫,叫惊云。”
“喔……”云笑挑了一下眉,没想到竟然有两个暗卫保护她,这真是太好了,这两个家伙一定很厉害,自已以后做起事来,方便多了,即便要离开皇宫也是易如反掌的,不过现在她不会走的,因为还没有好好整治这宫中一帮人,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冒然离开,而连累爹爹和哥哥。
现在那种猪皇帝一定在死命的找云王府的碴,她可不能让他如了愿,至于她吗?最好让他受不了废了她。
云笑盘算着挥了挥手:“好,流星,让惊云留意京城的动向,有什么情况来禀报给我,你也下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是,主子。”
流星闪身离去。
屋内安静下来,婉婉端了托盘进来,里面现炖了一碗燕窝:“主子,喝点这个吧,身子暖和一点。”
“放着吧,没胃口……”云笑趴在软榻上,想着爹爹和哥哥起程离京,哪里还吃得下去……
云王爷离京,京里的百姓唏吁了三五日,这事便慢慢的平淡下去了。
诺大的烟京,每日新鲜事很多,哪里会一直纠结着一件事,最近大家谈得最多的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竟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这使得几大医馆颜面尽失,一时成为烟京百姓的笑谈。
这几家医馆都颇有盛名,其中仁心堂是最有名望的一家,不但诊金高,而且趾高气扬,就是店内的一个小伙计,平素都是眼高于顶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砸到自家门板了,使得生意一落千丈,对于那个施手救了病人的家伙,更是积了一肚子的火。
传闻这个神秘的大夫,是一个男子,长得貌比潘安,医术高超,人称鬼手。
来无影去无踪,功夫更是出神入化。
众说纷云,到最后根本是一个神化了的人物。
流星把消息递到宫中,云笑眨巴着大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那个人说的是她吗?她啥时候成男人了,还貌比潘安,来无影云无踪,如果真那样,能被夜无昀的手下抓回来吗?
婉婉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秀秀莫名其妙的望着这家伙,不知道她抽的什么风。
“怎么了?笑成这样。”
婉婉捂住肚子,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忍不住想笑。”
“莫名其妙……”秀秀白了她一眼,转身绕过屏风去做事。
内殿,云笑翻白眼瞪她,凉凉的开口:“真有那么好笑吗?”
婉婉一看主子的架势,赶紧收敛一些,乖巧的开口:“其实吧,那些人没说错,我们主子的医术确实高超,奴婢佩服得很呢,不过为啥那么想笑呢?”
说完嘴角再次抽了抽,忍住了,因为云笑扬起了手,指间多了两根明晃晃的银针,大有她再说一个字,便银针封穴的动作,哪里还敢笑出来。
“主子,没想到你一下子成名了,只是当初为何叫鬼手呢?”
婉婉柔声开口,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叫鬼手。
“鬼手,意指医术高超,这个都不懂……”云笑冷哼着收起银针,这两日她的心情调适得差不多了,已从爹爹和哥哥离京的愁绪中恢复了过来。
不想今日竟听了这么一个趣闻,倒是有些意思,只不过适时救了一人,竟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了,不怪婉婉,就连她自个儿也觉得好笑,哪有传得那么高深莫测,果然是传言难信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秀秀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开口。
“娘娘,太后娘娘派林公公来请娘娘去长信宫一趟。”
“太后?”
云笑挑了眉,这个千年的老妖婆又想搞什么名堂,她爹爹刚离京几日,不会就使什么花招吧,不过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而且短时间内她大概不会有什么招式,只怕是上次德妃搞出来的事,她有些怀疑,此次召见自已是试探。
云就去,怕她们不成,她这两日闷在殿内,已经厌倦了,正好出去转转。
“好,你去招呼着林公公,我一会儿过去。”
“是,娘娘……”秀秀退了出去,婉婉上前给云笑整理仪容,今日她穿了一件桃红对襟的薄袄,面前盘着一排丁香扣,袖口斜斜的绣着寒梅,下着白色的百褶裙,如云似雾的墨发,逶迤松散,平添几许慵懒,鬓发间插着一枝碧玉簪,垂着玉色流苏,移步行动着,行云流水般优雅高贵,这样的装扮,雅致清新到极致,实在让人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出尘脱俗的女子竟是一个傻子,婉婉不禁有些疑虑。
“娘娘,要不换套衣服吧,若是让太后娘娘看出来,可就麻烦了。”
“没事,走吧,没有人规定傻子不准打扮得好一点……”云笑态生娇腻,两颊浮出小巧醉人的酒窝,可爱甜美,只是那眼瞳中,却升腾出斗志,冷光。
大殿上,林公公正在喝茶,听到纱曼之后传来的脚步声,一抬首,整个人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玲珑纤约,精致的小脸蛋白晰可爱,那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的转动着,透着无尽的灵气狡诘,此刻望着他笑眯眯的,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说不出的让人疼惜,那种不想伤害的心情显而易见。
这是皇后吗?
那个傻子,这太诡异了,一点都不像,难道皇后真的如德妃娘娘所说的,根本不傻。
林公公脸色变幻莫测,变了几变,由红至白,再由白变成了绿,他是太受惊了,快消化不了了,如果皇后不傻,那么云墨倒底是何居心,傻就傻,不傻就不傻,为何藏着掖着,难道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也不像,因为云墨已卸权了。
婉婉扶着云笑站在大殿内,望着林公公一惊一窄的样子,心里了然,不动声色的开口。
“林公公,奴婢把娘娘收拾得还行吧。”
林公公一怔,回过神来放下茶盅:“走吧,太后娘娘候着呢?”
“有劳林公公了……”婉婉不卑不亢的开口,扶着云笑往外走去,云笑经过林公公的身侧时,陡的掉头怒瞪他一眼,那眼瞳无尽的狠戾,杀机四伏,唬得林公公一个倒退,心口扑通扑通的跳,认真细看,娘娘早走过去了,难道是自已看花眼了,娘娘怎么会有那么凶狠的眼神,好像夜晚闪光的狼眸,直逼人心。
前面婉婉叫了起来:“林公公,快点走吧。”
林公公抹着头上的冷汗,小跑步的跟了出去。
天气晴朗,积雪早已融化,冬天很快便过去了,春将来临。
殿门外,青石铺成的空地上,端正的停放着一顶软轿,婉婉搀扶着云笑坐进去,自已扶着轿沿,一挥手叫了起来:“走吧,去长信宫。”
软轿抬了起来,轿子两侧跟着婉婉和秀秀,太监随后。
林公公几个大步,赶上了婉婉的脚步,小声的嘀咕。
“皇后最近没出啥事吧?”
婉婉冷笑,斜睨着林公公,不冷不热的开口:“林公公是指什么,有没有人打拢皇后吗?还是别的什么事?”
林公公被婉婉一阻,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一行人往长信宫而去。
长信宫大殿上,太后和皇上正和风细雨的说着话儿,两母子似乎解除了前隙,笑容璀璨,满殿生辉。
太后风华不减当年,妩媚依旧,桃花眼眸中溢满了宠溺,只是在那眸底,隐隐流淌着一处冰寒,好似阴冷的雪谷地带,只有当她全身心的望着年轻的皇帝时,才能发出真心的笑容,似乎自已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那笑越发的柔媚。
“曜儿怎么想起过来陪母后了。”
“母后,儿臣已经想明白了,母后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儿臣,儿臣只是太心急了,现在云墨已前往峰牙关,儿臣正在整顿朝中的事,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母后可要指正儿臣。”
上官曜说得极认真,幽深如冰潭的眸子化了一池的汪洋,云遮雾罩,看不真切那眸底真实的想法,只是神情举止却是少见的庄重,俊逸的五官上,狭长的眉挑起,定定的望着太后。
“曜儿。……”
太后轻叹,心底隐隐疼痛,曜儿,你的心思母后即会不知,难道你真的想动夜家吗?他们可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这样做,终有一天会后悔的,不过太后却聪明的不点破,她不想让刚刚缓和的亲情再次崩裂了,而且她会尽量保全住夜家的。
“曜儿啊,不管你听得进去听不进去,母后都要说,夜家才是你真正的后盾,他们是你必要时候有力的臂膀,母后老了,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但母后疼儿子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母后只想找人保护好曜儿。”
太后慈爱感人肺腑的话,在一瞬间打动了上官曜的心,他微微动容,几乎想放肆了动夜家的念头,可是一想到自已的东西,竟然被别人紧拽在手里,这感觉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所以这夜家一定要动,不过他们好歹是他的舅舅,他不会感尽杀绝的,为了母后,他还是会保全夜家一门荣耀的,只是那兵权,他们必须交出来。
上官曜眼瞳闪烁过阴暗的冷花,什么都没有说。
殿门外走进来一个太监,恭敬的福身请命:“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
上官曜一听那傻子过来了,想到自已曾吃过的闷亏,不由恼怒,冷声:“她过来干什么?”
小太监一看皇上的脸色变了,当下心里打颤,不知道怎么回话,手足无措的扑通一声跪下来。
太后适时的开口:“曜儿不是想知道皇后傻不傻吗?哀家也很好奇,所以宣她过来,我们正好一起看看,这云王府的傻子是怎生个傻法?”
上官曜一听太后的话,总算舒了一口气,来了些兴趣,脸色也好看了很多,冷睇了下首簌簌发抖的小太监:“宣。”
“是皇上……”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一出殿门,腿一软差点没栽在门前,扶住殿门抹着汗,好半天才镇定了心神,刚才真是好险啊,颤巍巍的宣了旨意。
“皇后娘娘请吧。”
殿门外,云笑和婉婉还有秀秀等宫婢一看小太监的神色,心内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小太监紧张成这样干什么,忽尔一想,难道是皇上在殿内,皇上一直是不待见皇后的,所以一定发火了,小太监才会吓成这样,太后娘娘是绝不可能发火的。
云笑抬首扫了一眼婉婉,婉婉立刻高度警戒起来,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皇上,只怕接下来的事情有点高深莫测。
太后为何宣皇后,皇上又正好在这里,而且他还怀疑过皇后不傻,只怕一进这大殿,就是变幻莫测的诡谲……
不过既然来了,又何必怕她们,云笑嘴角一挽便是冷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正要会会他们呢,这么快便来了,很好,很好。
云笑揩了婉婉进殿,秀秀和小元小昭两个太监候在殿门外。
殿门,阳光洒下万道细缕金线,两道人影穿光而过,翩纤悠然,怡笑可爱,慢慢的走进大殿。
年轻的皇帝上官曜和当朝最有权威的太后娘娘,第一眼便愣住了,呆呆的打量着走进来的云笑。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安静,娇小可爱的脸蛋上,布着水漾的笑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过迷茫和好奇,睫翅一样漂亮的长睫毛,轻轻的抖动着,上下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的很兴奋,不时的朝身边的婉婉开口。
“姐姐,好漂亮啊,这里好漂亮啊。”
婉婉赶紧伸手扯了她跪下:“皇后娘娘,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请安了。”
云笑依言跪下,眼睛瞄着婉婉,跟着她有样像样的行着礼,动作透着幼儿般的纯明,自然不做作,竟然让人厌恶不起来。
“婉婉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笑儿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讥讽的笑了笑,就在刚才,她几乎肯定了这女人不傻,她安静的时候,真的很娴雅美好,就像山间最清润的甘泉,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更像白雪中嫣红似血的寒梅,带着盈盈的香气。
可是傻子还是傻子。
也许之前她怀疑过云墨的别有用心,但现在却不再怀疑,如果云墨有野心,断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手大权,如果云墨没有野心,何必让女儿假扮成傻子,还是一扮多少年,所以这个皇后本来就是傻子。
只是皇儿一直不相信罢了。
太后侧首微睇了一眼儿子,竟看到儿子微微怔神,眼瞳中是一抹惊艳还有诧异……
想到那晚上曜儿被打的事,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想动下面的傻子,所以才会挨打?
两母子正各怀心思,大殿沉寂如水,不想却听到一道俏如黄莺般甜美的声音响起。
“姐姐,给死人也是这样磕头的。”
此言一出,大殿流窜过窒息的气息,寒流遍布,扑通扑通的声音频频响起。
太监和宫女吓得面如死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有云笑笑如夏花,一脸莫名其妙似的,掉头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连身侧的婉婉都一脸惨白的跪了下来,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恨不得掐死自已的主子,你犯得着语不休不惊人吗?天哪,来道雷劈死主子吧,她胆子太大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娘娘,快跪下来,给皇上和太后磕头……”婉婉赶紧去扯云笑,云笑顺势跪下来,再补一句:“又磕?”
婉婉再也顾不得她了,连忙声泪俱下的哀求起来。
“皇上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不是有意的,她只是脑子不好。”
大殿上哀求声一片:“皇上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
金纱轻卷,薰香撩绕,冷气四拂,太监和宫女的哀求声此次彼落,高座上两人的脸比冬日的寒冰还冷,眼瞳阴骜,狰血的盯着下首的女子,正巧笑如花,眉眼生色,直直的望着他们,没有丝毫的恐惶害怕,反而是对于未知的清明。
如果这傻是装出来,真的是天下皆愚人,唯有她清明了。
这演技太厉害了,还真是个角色呢?
太后眼瞳闪烁,冷喝声起:“都起来吧,嚎什么?成什么体统。”
虽然冷喝,却终是绕了这些奴才一命,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腿脚发软,歪歪扭扭的起身立于一边,心底不禁抱怨这傻子,什么话不好说,偏要说这些犯大忌的话,真不知道她接下来还会不会再说什么骇人的话。
“谢皇上,太后娘娘。”
婉婉也乘机揩了云笑起来,规矩的立于大殿正中。
高处的上官曜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先前的惊艳,此时已被冷沉盖了过去,幽深的眼瞳泛过阴沉,高大的身子陡的站了起来,径直的走了过来,一步步,沉稳有力,停在云笑的面前,狂妄邪魅的声音响起。
“朕不管你是不是真傻,敢打朕,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云笑抬头,笑靥如花,上扬的眉,好似春日柳枝吐新芽,清波明眸中,碧水荡涟漪,甜甜的笑脸上,两颊酒窝横生娇腻之态,暗香袭来。
上官曜再次怔了一下神。
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个个都是美人。
这傻子根本算不得美,可是却独有一种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心底竟微微浮起愁怅,可惜竟是个傻子。
念头一落,忽然警觉,眼瞳陡的幽深冷沉下去,怒瞪着这女子,他一介帝皇,竟被一个傻子迷惑了,这若是传出去?即不是笑话。
大殿寂静,婉婉紧张的望着怒瞪着主子的皇上,生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伤害到主子。
好在皇上一动不动,周身罩着浓浓的戾气,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但婉婉直觉,此事还没有完,赶紧伸出手拉过云笑,硬扯着她跪了下来。
“皇上饶命啊,娘娘她是真的脑子不好,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饶命。”
上官曜没说什么,高座上的太后,却缓缓的起身,姿态慵懒,也不看大殿正中发生的事,只低头轻抚自已的亮色指套,瞳仁中闪过诡异的光芒,再抬首,唇角是浅笑,阴暗难明。
“小林子,给皇后准备的药呢?”
“准备好了,娘娘。”
林公公立刻恭敬的伸出手扶起太后,一边小心的回话,一边扶着太后走了过来,立在云笑和婉婉的面前。
“端上来吧。”
“是……”林公公放开手领了命,一溜烟似的闪身出去,很快吩咐了人端上来。
大殿正中,上官曜一脸的莫名其妙,幽深暗沉的寒潭锁着自已的母后,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云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里飞快的滑过思索,这老妖婆只怕不安好心,什么药让她服,一定是什么毒药,她这样做,只不过逼她现出原形,原来连她也怀疑了她不傻的事,以前爹爹还在京城的时候,她装着什么事也没有,这会子刚走,便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真是狠心歹毒,不过她即会坐义待毙,云笑甜美的脸上滑过冷寒之气。
她身侧的婉婉,早紧张得握住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太后娘娘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给娘娘服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哀求起来。
“太后娘娘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娘娘刚才不是有意的,太后娘娘别生气了。”
“闭嘴,再吼缝了你的嘴。”
冷如冰凌的话响起,婉婉脸色一白,合上嘴,不过那心里可是大骂特骂,你个老妖婆,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道主子傻,竟然还想迫害她,你个老妖怪,老天一定会惩罚你的,你不得好死,死后还要下十八层的地狱。
婉婉正骂得畅快无比,那林安已经领了太监进来,小太监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青白花瓷碗,碗中黑糊糊的东西,飘出浓浓的药味儿。
上官曜奇怪的挑眉:“母后,这是什么?”
“芫花,附子,金灯,虎耳,半夏,狼毒,大风子,这是七种有毒的药草熬成的,毒辣无比,人服下去,穿肠烂肚而亡。”
莹莹冷语好似鬼魅,在大殿上轻飘飘的荡过。
殿内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太后娘娘好狠的心哪,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傻子呢?
这时候很多人同情起云笑来,虽然前不久才嫌戾过她,可是想到她马上就要穿肠烂肚而亡,心底又不免浮起了同情,人生来都是同情弱者的。
上官曜似乎也惊到了,一时没有出声,待到太后轻轻的端起了那青白交错的花瓷碗,才忍不住唤了一声。
“母后,她?”
一时找不出话来,虽然之前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但这件事来得这么突然,他的心里一时调适不过来。
母后不是一直不支持他动她吗?现在动手的可是她,云墨刚刚离京,她就动手对付这个傻子,那么她不怕云墨在宫中有眼线,得到消息立刻赶回来吗?
太后好像没听到皇上的话,微弯下腰,桃花水漾的眼眸中,是轻盈慈爱的笑意,柔柔的开口。
“笑儿,喝吧,喝吧。”
婉婉总算后知后觉的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是想过这女人要对付主子,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歹毒。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缝不缝嘴的事了,赶紧扑通扑通的磕头:“太娘娘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娘娘她是傻子,什么都不道,太后饶她一命吧。”
“傻吗?”
太后伸出另一只手,轻托起云笑的脸,仔细认真的打量着,眼底疑云丛生,说实在的,她从头到尾没想过害这个傻子,可是实在太好奇,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呢?
如果她不傻,相信不会真的白痴到把这么一碗毒药喝下去,如若她真的傻,皇上也就死心了,不再纠结在这件事上。
云笑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手很凉,触摸到她的肌肤,令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瞳底一闪而过的戾恶,心内冷哼,好你个老妖妇,想试探我傻不傻是吗?那就试试吧。
这碗药中,确实有很多大毒的东西在里面,但若说到穿肠烂肚,有点过份夸张了,不过她会喝吗?
云笑一甩头挣开太后的手,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接过那青白花瓷碗,仰头便喝。
“娘娘。”
婉婉不明就里,尖叫声起,响彻整个大殿。
殿内,所有人心神俱怔,魂魄失控,纷纷掉头,不忍看傻后被迫害而亡的画面。
就连上官曜在最后一刻,也放松了心底的警戒,难道这女人真的只是个傻子,不傻又何以面不改色的把一大碗毒药喝下去呢?
可是下一秒,画面急剧转变。
只见云笑陡的跳了起来,噗哧一声,一大口的药对准太后的脸直直的喷了过去,连带的整个人像疯了似在大殿内乱窜,尖叫声不断:“不好喝,不好喝,坏蛋,坏蛋。”
太后呆了,皇上呆了,婉婉也呆了,大殿内所有的人都呆了。
长信宫大太监林安最先反应过来,抬首,只见那浓黑如墨的药汁,正顺着太后娘娘的脸颊往滑,鬓边的发丝潮湿了,那药汁一滴滴的往下滴,因为是毒药,从脸上漫延而过,肌肤瞬眼红肿起来。
林安唬了一跳,慌恐的奉上锦布:“娘娘,快,擦掉药汁。”
太后回过神来,皇上也回过神来,大踏步的走到太后面前,一伸手接过林安手中的锦布,细心的为母后擦干药汁,俊逸的五官上难看至极,寒霜遍布,冷沉的怒喝:“来人,宣御医。”
长信宫立刻忙乱起来,有小太监飞奔而去宣御医。
皇上扶了太后走回高坐,而喷了太后一脸药的傻子,仍在大殿内乱跳,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婉婉胸口发窒,几乎要昏了过去,娘娘真的太胆大了,竟然把毒药喷了太后一脸,太后娘娘妩媚美丽的容颜上,此时一片红肿,甚是骇人。
娘娘啊,你真的要了奴婢的命了。
婉婉嘀咕,却不忘再次哀求:“皇上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
高座上的上官曜早大发雷霆怒,朝殿门外一声大吼:“来人,皇后胆大妄为,加害太后,关进大牢候审。”
皇上的话落,殿门外冲进来一批的宫中侍卫,直奔云笑而去。
云笑哪里由着他们抓着,四处乱跑,逮着什么东西就扔什么东西,整个大殿乱成一团,太监和宫女四处乱窜,生怕被东西掷到,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皇上的脸黑得像一块夜幕,阴骜难看。
太后轻抚着自已的脸,微微的刺痛提醒她,自已此刻的容颜已毁,再看眼前的画面,戾烦得想杀人了,早大喝一声:“都退下去吧。”
“母后?”
上官曜叫了一声,眼看着那些侍卫一时逮不着那个傻子,不由怒起,身形一掠,快如闪电,浮光轻影中,人已落到云笑的身边,大手一伸,握紧了云笑的脖劲,用力的掐下去,嗜杀的声音响起来。
“找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