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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它应该笔直地扑在叶青玄身上,咬断他的喉咙,开始大快朵颐。计划本应该完美无缺,唯一的错漏,它忽略了隐藏在身旁的怪兽。
现在,它砸在墙壁上,滚落在地,胸前被骨锯扯开了一道凄厉的裂口,板状的肋骨层层塌陷,就连内脏都流了出来。
还没等它从地上爬起,哀鸣旋律凭空响起,虚空中仿佛有黑色的河流奔涌而来,将它拉扯进了无穷尽的噩梦中。
它嘶鸣一声,身体抽搐,很快,双眼翻白,可是翻白的双眼却无比狰狞,满是疯狂。
它没有人心,所以不惧身陷疯狂。
可是紧接着却有一只手掌按在了那一张狰狞的面孔之上,叶青玄钳住了那一张面孔,猛然将它从地上提起。
那个东西想要挣扎,奋力地伸手想要撕裂少年的面孔。
可透过指缝,它只看到了少年的冷笑。
砰!
幻觉一般,整个下水道好像骤然一震。无形的震荡从少年的手中扩散开来,掀起无数尘埃乱舞。
那个东西瞬间失去意识。
这只是叶青玄刻意压制了的’叹息震荡‘,震荡余势未竭,冲入了它的身体,回荡在四肢百骸中,只听见一阵霹雳啪啪的声响,狂乱的震荡竟然令它浑身的骨骼都脱节了。
震散了!
直到现在,叶青玄才有心力去留意它的面孔……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愣住了,眼瞳扩散开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下水道里那一具骷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在他的手中,是一具人形的躯壳,像是幼童一般佝偻瘦小,可十指却尖锐如刀锋。
在它完全骨质化的面孔上,竟然长着一长一短两根犄角!
这是妖魔。
在黑暗里,嘶鸣声此起彼伏,叶青玄抛下了手中的妖魔。手杖在他的手中节节展开,九霄环佩发出清鸣。
屠夫沉默地抬起头,看向黑暗的顶穹。
在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瞳倒影里,数十只骨面妖魔游走在顶穹上。它们十指深深地扣入了石缝中,畸形的身躯迅捷地像是野兽漫步在平地上。
当他们深入这一片荒芜的下水道时,不知不觉,被这种鬼东西包围了。而且在远处黑暗中,四面八方。不断有应和的嘶鸣声响起。
利齿抓挠石板的尖锐声音隐隐传来。
数量不明。
哪怕是屠夫这种怪物,也未曾想过,在阿瓦隆的下水道里,竟然寄生着数量这么庞大的妖魔族群。
“啧,这种感觉真不爽啊。”
叶青玄不爽地皱起了眉头:“我们恐怕被教授那个家伙算计啦。”
再没有什么谈话的时间,顶穹上的骨面妖魔们已经被同类的血腥味引起了食欲,而且看起来它们已经饥肠辘辘。
它们彼此嘶鸣着,催促着同伴上去对付那个该死的怪物,渴望着一场饕餮盛宴。
屠夫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骨锯,浑身的筋肉鼓胀。血污围裙下的肌肉上亮起了隐约的音符,眼看就要蜕变为怪兽。
可就在此时,身旁却传来了少年清冷的声音:
“——站稳了。”
那一瞬间,少年半蹲在地上,右手按在了地板上。
砰!
瞬息间,狂暴的震荡从那一只手掌的铁骨中向下扩散,砸在了下水道的地面上。无形的震荡如水波一般扩散开来,席卷向四面八方。
一瞬,方格状的石板彼此撞击,发出尖锐的声音。从隐约的接缝中喷出了海量的尘埃。
石板、墙壁、顶穹,整个下水道,乃至下水道之上的燃烧建筑都在被这可怕的震荡波及。
轰!
就在燃烧的棚屋上,火焰暴起。冲上了夜空,撩亮了黑云的色彩,紧接着轰然坍塌。
随着地面上的棚屋坍塌,下水道中的妖魔们也被震荡扫下了顶穹,瞬息间失去了立足之地,坠向了地面。
就连屠夫都有瞬间的失神。可很快,那一双眼瞳再次亮起——满是血红!
怪物登场!
迎着所有落下的妖魔,屠夫咆哮,原本就筋肉虬结的手臂猛然鼓胀,手中的骨锯猛然斩落!
破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像是水囊破碎,像是老鼠被踩碎,像是虫子被碾压成粉末。
骨锯蛮横劈斩、横扫,回旋,掀起了刺耳的尖啸,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被切开,显露出惨白的轨迹。那一把骨锯挥洒而出的是血的色彩。
血色从锯刃上流淌着,泼洒在空气中,随着骨骼的断裂、血肉的分离,越发狰狞。
十几只妖魔尚未来得及落地,就被这狂乱的劈斩变成了碎片。紧接着,哀鸣的旋律凭空响起,啜饮着它们的神智,令它们暂时陷入了恍惚。
面对怪物,哪怕是暂时的恍惚也是通往地狱的特等船票!
这一次,叶青玄终于欣赏到了屠夫发狂时的可怕姿态。甚至没有调动躯壳中的以太和乐谱,可那种深入骨髓的暴戾和狰狞也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转瞬之间,那些落下的骨面妖魔就被他锯断、砸碎、踩成两截……如同薄纸一般被撕碎。
叶青玄被那种狂暴的姿态所吸引,忍不住瞬间失神。可就在失神的一瞬,地上一个被斩断成两截的怪物猛然弹起。只剩下上半身之后,那一只骨面妖魔凭借着自己的双爪在地上爬行,拖出了一道血色的痕迹,猛然向着少年扑来!
只是瞬间,从数米之外变成了近在咫尺!
——速度好快!
叶青玄的手掌猛然向前推出,附着在他身体上的‘铁骨’带来了数百公斤的冲击,就像是策马狂奔而来的骑士在战马上挥落的一斧!
砰!
妖魔倒飞而出,骨质的面部被叶青玄砸成了两端,形成了一个深深得凹陷,挣扎了两下之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哪怕是如此,在最后的反扑中,它利爪撩过了叶青玄的面孔,在他的面部颧骨上切开了一道细密而冰冷的伤痕。
只差一寸。就刺入了骨中。
再晚一秒,那一只爪子就会刺入叶青玄的大脑,将脑髓搅成一团烂泥。
瞬息间,叶青玄后背冷汗淋漓。再不敢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中大意。
哪怕是全面占据了上风,他们也没有固守在原地,等待着妖魔源源不断地冲过来。
循着空气中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他们向前冲出,沿着破败的下水道疾行。所过之处。拦路的妖魔都被屠夫和他变成了尸体。
没有一丝一毫撤退的意思,哪怕前面是莫利亚帝教授的陷阱也无所谓。
叶青玄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他要搞明白,那种似曾相识的刺鼻味道还有刚刚从自己脑中闪过的景象,究竟和这个该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
直到最后,背后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黑暗中的怪物循着血的味道追了上来。
少年的脚步却戛然而止。
在他面前,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尽头?
不对,阿瓦隆的下水道只有出口,怎么会有尽头这种可笑的说法?
可在他的面前,是一扇庞大漆黑的铁门。
通体以金属浇筑的黑铁之门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和图纹。也没有锁孔和复杂得操作机关,就像是没有预留任何开启的方法。
在它旁边只有一个被层层锁链锁住的巨大绞盘,绞盘上把手已经被人抽走了。
叶青玄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在下水道这种水汽湿重的地方,任何精密的金属结构都会被水汽腐蚀,只有这种纯粹的简单结构才能够长久的保持。
开门的方法显而易见,唯有数十人通过专门的机械,以机械的力量转动把手,带动绞盘,才可能拉开这一扇庞大的铁门。
那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就是从铁门之上。那不足一指之隙的空当中飘散出来的……
可是现在,原本摆在这的沉重机械已经被人拆走。已经没有时间让叶青玄再去专门去寻找其他的方法了。
他犹豫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正准备带着屠夫离开这里。却没有想到屠夫直接推开了他,将骨锯插在地上,然后双手握紧了连接在门上的沉重索链。
足足又常人腰围粗细的铁索在他手中猛然紧绷,沉重的铁环彼此摩擦,迸射出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
铁门不动。
屠夫的身体陡然一震。身体骤然膨胀了一分,足足拔高了半米,双足深深地陷入了石板中。
就在远处传来的尖锐嘶鸣里,他怒吼,双臂猛然向后拉扯,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竟然震颤起来,尘埃从铁门上簌簌落下。
紧接着,足足又一米厚的铁门竟然被他的怪力给拉开了?!
叶青玄愣住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抓紧时间,冲进了铁门之间的狭窄空隙里。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他能够感知到,铁门之后是庞大的空间,就连十几米长的念线都探不到尽头。紧接着屠夫便从门外走进来,猛然从内部拉动铁门。
铁门轰然关闭,将一只冲在最前面的骨面妖魔压成了肉泥。隔着门,能够听到那群妖魔在周围巡梭不去,却又不敢接近。
可当屠夫回过头的时,那一双血色的眼瞳也陷入了惊愕之中。
在他前面,叶青玄的神情阴沉。
他终于找到了刺鼻味道的来处。
一片黑暗中,叶青玄面无表情地弹指,口中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音符.光’从他的指尖酝酿,大放光明。
刺目的光照亮了这一片黑暗,照亮了庞大的地下广场,还有数不清的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铁钩。
就在大门之后,广阔的空间里,铁钩之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美貌的,丑陋的,完整的,残缺的……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在庞大的地下广场上。数不清的铁钩上,所悬挂的……尽数是赤裸的尸体!
在弥漫地寒气中,那些惨白的尸体微微摇晃着,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液体的气息。
尸骸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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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屠夫便反应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叶青玄,眼瞳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是哪儿?
这里还能是哪儿?
叶青玄对照着心中的地图,还有一路行进而来的轨迹,推演着他们目前的方位。到最后,却忍不住冷声笑起来:
“——这里就是阿卡姆精神病院啊。”
轻柔的言语仿佛触动了厄运的开关。
下一瞬间,刺耳的警报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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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钟表店。
一片昏暗中,有一支蜡烛点亮在烛台上,烛光照亮了黑暗,可光亮所过之处。那些寂静又古老的钟表都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火光带来了幻境,在火光辐射的地方,浮现的是下城区的混乱街道,暴徒们拼杀的身影。
还有被点燃的建筑和层层尸首……
“乌鸦越来越多就要捕杀,猴子越来越多就需要控制一下,人类越来越多却还要增加。”
“不管我们如何祈求神明,有什么时候有谁曾经见过神明吗?”
看似少年的金发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拥簇动乱的幻境,怀抱着一把七弦琴,兴致勃勃地演奏歌唱着。
琴声破碎。跌宕起伏,像是不成篇章,可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美。那种歌声带着少年的纯真和沙哑,回荡在寂静之中。
“我可没有亲眼见到。但却从画中看过,每一个都长得再像人不过,是意外的巧合吗?是命运的安排吗?或者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胡乱猜测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呀?
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呀?”
“吵死了!赫尔墨斯,你能安静一点么!”
在柜台后面,白发的女孩儿抬起眼睛,抬起眼睛看着他。
“整个城市的人都跟疯狗一样杀来杀去。真有趣啊。白汐,你快看。”
赫尔墨斯兴奋地指着那些疯狂的幻影:“啧啧啧啧,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骄傲和尊严呢?
假如最初的三王看到他们拼死包围的族群堕落到连野狗都不如的样子,想必也是会难过的吧?”
“打打杀杀而已,用得着那么兴奋么?”
“打打杀杀无聊,但看笑话就不一样了。”
赫尔墨斯指着那一张张死去的惨白面孔,眼神嘲弄:“你看,这群蠢货,就连自己为了什么东西而死都不知道。活着的时候是垃圾,死了之后才会有价值。
他们的雇主要的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血和尸体。”
白汐愣住了,“尸体?”
“没错,尸体。”
赫尔墨斯冷笑:“从一开始,议院就没有把他们当过手下,他们需要的只是战争和血而已……
矮犬和尸罗逸多都是蠢货,一个只懂得杀人放火,一个脑子里只有利益,首鼠两端。只有阿尔贝托那个家伙精明一点,他一开始就得到了议院恩宠和豁免,没有参与进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之中。”
“议院和萨满不是在争夺下城区么?”
白汐不解:“如果这里输了的话,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赫尔墨斯忍不住笑了,反问:
“你觉得议院为什么要跟萨满进行战争?
是鱼死网破、垂死一搏?还是为了争夺下城区的统治权?才怪!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干嘛要像是下城区的贱民一样把性命押在赌桌上?
他们曾经统治过大半的安格鲁,又怎么会去和眼中的疯狗争夺小小一个下城区?”
白汐没有辜负赫尔墨斯的期望,一点就透,恍然大悟:“
……他们只想要血路?”
“没错!”
赫尔墨斯赞赏地打了个响指:“一直以来,他们处心积虑地在暗中行动,瞒过了所有皇家密探、第五部门,抓住了皇室诅咒缠身,无暇他顾的机会,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东西。”
“这么多年了,皇室一直死死地压制着贵族,扶植平民,要将这群自命不凡的家伙剔除掉。如果不是本代的女皇诅咒缠身,让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恐怕他们早已经一无所有。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之后,议院比谁都明白:只有掌握血路,他们才能在阿瓦隆之影苏醒之后,拥有和皇室谈判的资本。
他们要的是亚瑟王遗留下来的不朽之力,要的将衰落的皇室取而代之!为此,他们连邪神的力量都敢借取,连天灾的力量也有胆子去使用……”
赫尔墨斯挥手,烛光中的幻境变化,宛如从天空中俯瞰整个城市,整个下城区都被他托在手中,如同一个小小的玩具。
“白汐,如果有一把钥匙你找了好多年,总是找不到,但又十分需要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提问突如其来,令白汐陷入沉思,到最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苍白。
“……造一把新的出来?”
赫尔墨斯笑了。
自从四年前开始,议院就将下城区变成了一个泥潭。
他们让那群家伙彼此拼杀,在暗地里地收集着尸骨和鲜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靠着这份媲美曾经的死亡数量,重新制造出通往阿瓦隆之影的道路。
今夜的斗争就是血祭的最高潮,无数人的鲜血在这一夜被奉献。届时,无数尸骨将累积为高塔,为他们打开鲜血之路!”
他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轻声呢喃:
“——前提是,没有人来捣乱的话……”
在他的怀中,七弦琴响起了戏虐又尖锐的声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