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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大朝很快到来,内外百官又在大行台的带领下前往长安参加朝会。
今年的大朝会较之往年有不同,朝廷官员的比例大大缩减,或者说兼职霸府职事的大大增加。这意味着朝廷被进一步的架空,职能被霸府侵并更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今年的朝臣当中又增加了一位大头目,即就是新任的柱国大将军、大宗伯李弼。
大统九年以来,李弼一直负责霸府军事建设,霸府中军复建完成后又担任中军大都督,可以说是大行台宇文泰以下当之无愧的霸府军事第一人。
但如今并不是了,李弼在进位大宗伯后便卸任中军大都督,甚至就连中军大都督府都直接撤除了,诸军府大都督则直接听命于大行台。
虽然职权被剥夺,但李弼脸上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待人接物一如往常姿态,倒是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气度。
如果私下里也是如此的话,那李弼倒是要比同样职权遭夺的独孤信要豁达一些,李泰他老丈人私底下可没少跟李泰吐槽这臭黑獭不当人。
虽然自己明白是完全不可能,李泰也不想提前到站退休,但在见到李弼和宇文泰同出同入、齐头并进的情景后,还是不免有些眼热,心中很是畅想了一番。
赵贵也重回高官行列,虽然没能在同一时间进位柱国,但是也加大司寇衔,较之往常倒是稍显谦和。之前在入皇城时,其仪仗还正好遇到李泰共众随从们,他主动着员避让到一侧,等到李泰入城之后才又行出,很有几分看开了的豁达。
李泰也自知想要搞掉赵贵难度不小,起码宇文泰在世时很难。这家伙就是一个宇文泰统合群众的活招牌,能力不重要、态度很重要。而赵贵也已经认清楚他的定位,手握原始股,安心拿分红,实在没有必要同年轻人争强斗狠,诸如李泰这种后进哪怕成绩再耀眼,也是给他们这些老股东打工的。
独孤信仍然被留在河阳、没有回朝,不过李泰估计也快了。等到侯景攻破建康台城,江汉大乱的时候,自己掌握东南军机,当然就得把他丈人给接回朝中来看着。
年中一度性命垂危的皇帝元宝炬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也是明显可见病态憔悴,一如这同样岌岌可危的西魏国祚。
新年大朝百官各自论绩有功者俱有加赏,李泰也因诸州考绩第一而被增加食邑五百户,还特么不如再来一瓶!
朝会结束后禁中赐飨,皇帝打起精神来参加了一会儿,还特意向李泰问起一些他父亲的状况,在听李泰讲到他父亲多有隐逸之心而无进仕之意后,皇帝便又深为惋惜,交代宫使置备一份酒食赐给,然后便先退场回宫去了。
相对于太子的毛毛躁躁,皇帝倒是沉稳得多,做起事情来也不会让人心生抵触反感。
李泰带父亲接受了这一份赏赐后,见皇帝满脸病容,也不由得心生可怜。庙堂之龟不如曳尾涂中,满桌珍馐只能看不能吃,也实在是一个折磨。
新年朝会结束之后,李泰也并没有即刻离开长安,趁着北巡日程未定的这一段空闲时间,他先安排一下父亲定居京中的事宜。
富在深山有远亲,如今的李泰早已经不像初入关中时那样无依无靠,就连高仲密都因他势位渐壮而逐渐的同之前关东故人恢复了联系。
陇西李氏在关西除了李泰一家和李礼成等人之外,还有故司徒李琰之的儿子李纲、李缋兄弟。他们兄弟主要在长安为官,李泰也只作一般亲戚相处,逢年过节着员稍作访问,彼此则不太亲近。
不过李晓到来后,李纲兄弟便亲赴华州迎接,态度恭敬热情。毕竟之前对自己这个晚辈不好太过逢迎迁就,对于李晓这样一个堂兄则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当然是要把关系处的亲密有加。
所以在得知李晓接下来的想法后,兄弟俩也都非常积极热情的帮忙造势宣传。
李晓入京之时,前来出迎的时流同样众多,卢辩等名家大儒一个不少。当他们见到随行入京的那几十车书籍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的惊叹学入关西!
所以李晓刚一入京便清名盛传,对于世族名门而言,这样的学术盛名无疑又比李泰这个土豪军阀清高的多,所以每日造访者也是络绎不绝。
原本李泰还觉得自己得多用心一下,安排父亲在长安的生活和工作问题,结果却发现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这些时流们凑在一起,直接推举选拔出一支编撰队伍,用以整理修编他父亲带来长安的那几千卷藏书,由他父亲和早已经在关西时誉甚著的卢辩领衔,得预其中者无不都是清誉有加的一时之选。
而且其中不乏担任朝廷和台府官职的,也都踊跃加入进来义务劳动,诸如宇文泰所委任的尚书唐瑾,为了能够留在长安参与编修,甚至上书请辞台府职事。毕竟台府职事只是一时的势位,这种共襄学术盛事的经历却足以传扬后世。
李泰在关西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敢夸言在对人才的吸引力上能够超过霸府,却不想他父亲在初入关中后便轻易达成了,可见文化的魅力之大。
当然,文化从来也不是脱离其他独立存在的,言及剑及、理至兵至,这样的文化才真正具有统治力。至于南梁那种百官众将戎装谈玄,那就属于自己把自己玩残了。
别的不说,如果他们一家在关中一名不文,这些藏书估计都不能平安运到长安来,更不要说吸引、组织时流进行修编。
有了群众助兴,龙首原上的书庐学馆很快便得以开张,京中时流皆来入贺,并且争相要将自家子弟给送入学馆进学受业,甚至包括一些华州的镇兵军头也想将儿子们送入进来。
单单李泰所收到的请托便有十多起,这还是一些身份资历不够直接递话到他这里来的情况,李泰皆以不干涉学馆日常运作为理由给拒绝了。
如果这学馆刚刚建立起来就不加审辨的大肆招收学生,难免就会乌烟瘴气、难于管理,更谈不上学风的营造,所以最开始肯定是要宁缺毋滥,李泰也仅仅只是将李雅和柳昂两个小子给转到了这里来,别的便未再加塞。
但他主动网开一面,李雅这个小子竟然不乐意,只是缠着李泰连连央求:“我在庄上受学已经好多年,庄主难道还不知我是怎样的禀赋材料?如果真有学术治经的智慧,哪至于到如今仍是一个废物!
之前达摩阿兄他居礼,我不忍弃下柳昂这小童,所以耐心留在庄上,但今柳昂新有了寄处,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应当跟随庄主披甲从戎!庄主教我几年不见起色,若还不肯引我从军,怎么对得住我阿耶当年的托付?”
李泰听他说的振振有词,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这小子都自认是废物了,底线放的太低反而无从再打击了。
不过这小子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在庄上几年受学下来是怎样一块料的确是能看分明,若再留在龙首原学馆的确是浪费时间,但要从戎仍嫌太小,李泰便着员请示一下李穆,若其也不心疼这儿子,那他就带在身边历练折腾。
因为新开的学馆受到群众追捧,李泰在京中反而有些受冷落。他正打算去丈人家接回归省的娘子,一路郊游回华州,却不想广陵王元欣又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入堂之后,广陵王直将厚厚一叠文书甩在了案上,并对李泰说道:“选一个吧!”
“大王要我选什么?”
李泰见状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广陵王询问道。
“凡是在京宗人各家适龄女子,我一概着员抄录在此。你家十四郎岁龄渐壮,难道不应该选配新妇?当年你身边乏甚亲长看顾,早早同人定缘。但今你父既归,我家女子也足可匹配,选定之后,即刻入礼!”
听到广陵王这么说,李泰又有些哑然,片刻后才又说道:“正如大王所言,我父正在京中,十四郎也已经是知事之年,我只等助事而已,哪敢越执父权!”
“也是这个道理!”
广陵王听到这话后便将这些记载着宗家女子的名簿给收拾起来,一阵风似的离开此间直向龙首原上而去。看样子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先来跟李泰表态一下总要塞一个元氏女到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