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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宽广,三匹马并排而行。赵玄在左,朱丹臣在右,反而段誉与木婉清居中共乘一匹。
让段誉为赵玄牵马这事莫说朱丹臣不赞同,就连赵玄自己都不会同意。再加上木婉清也不想让自家现在是情哥哥以后会变成亲哥哥的“小情郎”给人当马夫,最后几人商量,还是现在这样的乘坐方法比较妥当。
“赵兄,你我相识许久,还不知你是哪里人士?”段誉骑着马,坐在木婉清后面,搂着前者的腰,还有心情回头与赵玄说话。
赵玄此时却有些慌乱,两世为人,几乎活了四五十年,可他却从来没骑过马。这时候坐在马匹上直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无比的僵硬,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将下去,闹了笑话。听到段誉的问话,艰难的抬起头来,抹了把汗道:“赵某祖籍临川,只不过从小浪荡江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这时候还不忘了撒谎圆自己的身份,言语间没有丝毫漏洞,即便段誉去查查不到也有说辞。
段誉自然不会去查,见他骑马骑着难受,出声指点道:“赵兄不必太过紧张,这骑马其实很容易的,只要双腿夹住马腹,身体随着马匹的走动自由起伏……”
随着段誉的指点,赵玄慢慢的调整自己的节奏,胆子逐渐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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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极为聪慧,现如今对身体的控制更超乎常人。之前之所以手忙脚乱是因为没人指点,更没有克服心里恐惧而已。这时候得了指点,心中有底之下,只一会儿,就已经能够熟练的控制马匹,轻松的坐在马背上面。
虽然还不能驾马狂奔,但也完全不似一个初学之人。
段誉不禁感叹道:“赵兄果然才智过人!当初我学骑马的时候,可是一个月都比不上赵兄这一会儿之功。实在是汗颜啊!”
赵玄咧了咧嘴道:“不敢,想必段兄弟当时年幼,与我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同。”
朱丹臣在那边道:“赵少侠太过谦虚。中原之地人杰地灵,尤其是临川,先后出了晏殊、曾巩、王安石、晏几道等惊世大臣、杰出诗人。而今又有赵少侠如此人杰,当乃一世间福地也!”
赵玄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却听那边朱丹臣继续道:“只可惜大宋神宗早逝,如今哲宗年幼,由高太后把持朝政,任用奸臣司马光,听凭其‘以母改子’的言论,废除王安石新法,使天下莫不痛呼哉!”脸上无不有惋惜之意。
赵玄诧异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在试探?还是当真惋惜?
要知大理段家虽说是江湖世家,但毕竟是一国皇室。段誉身为大理镇南王之子,在如今‘保定帝’膝下无子的情况下,段誉将来接替皇位已经是十有八九之事。这朱丹臣身为大理皇宫四大护卫之一,没事说大宋朝廷的事做什么?如此推断,很有可能就是要以此来试探自己结交段誉的目的,看看自己是真心结交,还是为了功名。
赵玄心念转动,虽然觉得这样把人想的太过复杂了点,对方未必就知道他知道段誉的身份,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是他生性如此,总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
倒不是他有多么愤世嫉俗,只是事事都提着一点戒心而已。至于这样活着是不是太累——这种东西就是见仁见智了。如果是一个笨蛋,妄自揣摩人心自然很累。但赵玄已经把这培养成为了一种习惯,或者说天生比人想得多。他并非刻意揣摩,根本就是下意识的转过这些念头。而且这念头也只是在心头一转而过,只让他多一份戒心,却不一定事事都要防备。如此一来,与那些刻意揣摩人心,对什么都要小心防备的人又有不同。
至少这么多年来赵玄都是随遇而安,从没有让此事导致心神劳累的情况。
就如此次,即便他猜到朱丹臣是在试探他是否有功名之心。他虽的确无心功名,但也没有为表清白,从而装得自己对朝政一点不懂。反而结合自己所知的历史,坦率直言道:“朱兄想来是着相了,这天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天下,没了王安石,还有李安石、赵安石、周安石,在我看来,现在大宋的小皇帝未必就没有变法之意。只不过暂时是被高太后压制。待到高太后一死,恐怕就会贬去司马光等‘旧党’,重新重用主张变法的章惇等‘新党’。”
“哦?赵公子竟然也懂朝政?”朱丹臣眼中异色一闪,悄然改变了称呼,貌似无意道:“不知公子对实行新法有什么看法?”
段誉木婉清一时插不上话,虽然他们对此事不甚上心,但闲来无事,也是看向赵玄。
赵玄骑在马上,缓缓摇头道:“新法虽好,但万物有利就有弊。更何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好的点子若无人执行,或执行不对,终究难以成功。”
朱丹臣眉头一皱道:“公子之前不是还说大宋小皇帝有意执行新法?怎么现在看来,公子似乎对新法并不看好?”
赵玄再次摇头道:“看好怎样,不看好又怎样?听闻小皇帝体弱多病,然而高太后却严令太医不得医治,如此一来,身体愈虚,恐怕新法还未成气候,小皇帝便会英年早逝。而下一位皇帝可未必会再有变法的念头。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次变法都不能成功,谁还敢再掀波澜?”
朱丹臣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赵玄为何对大宋小皇帝会实施变法那么肯定?既然他猜想小皇帝会英年早逝,那为何就那么肯定小皇帝一定不会死在高太后前面?作为一个古代人,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赵玄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
这时段誉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新法旧法!想我大理以仁义治国,以佛理治国,上下无不仁义。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要我看,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方法!”
“公子爷言之有理!”朱丹臣愣了愣,恭维道。
赵玄哈哈大笑道:“还是段兄弟看的通透!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像什么律法兴废、王朝变更,本就如日月轮转一般寻常;贫贱富贵、战争和平,更如阴阳对立不可分割!什么针砭时弊?什么忧国忧民?不过都是痴人说梦罢了!”说罢一声清啸,高声吟唱:“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想兴衰,苦为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一曲歌罢,除了木婉清不通诗书、毫无异色之外,段誉朱丹臣两人皆是一愣。
赵玄这首词曲感慨世事兴衰,虽只寥寥数语,但却大有深意。最主要的是他们俩竟然闻所未闻!要知道这首词曲一听就不同寻常,即便不能传唱天下,但总该有流传。以他们的学问怎会连听都没有听过?若这还能说这只是他们见识不足,少见多怪。但词牌呢?但凡填词,虽然内容都随人而作,可词牌却总有定数!然而这首曲子的格律却不属于他们所知的任何词牌的格律,这……难道是他自己所作?自创词牌?
段誉与朱丹臣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浑身一震,惊骇的看向赵玄。
赵玄浑然不知,一曲歌罢,只觉意犹未尽,再次唱了一曲:“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段誉朱丹臣再次噤声,这首词明显与上一首同一格律,细细品味,只觉得两首相同,皆让人有一种历史的沉重与沧桑扑面而来的感觉。
城池俱坏,英雄垂暮,就连阿房宫也已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一切富贵繁荣全都消散,只剩下荒草成堆。什么春秋五霸?什么战国七雄?千百年后,管你是输是赢,不都要变成一堆黄土?
一股沉甸甸的气氛蔓延在几人之间,还是木婉清打破了僵局:“喂!怎么都不说话了?呆子,难道他写的诗很好么?”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段誉说的。
段誉“啊”了一声,终于回神,下意识道:“好!简直太好了!”转头问赵玄道:“赵兄,这首词可是你作的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词曲,不知道词牌名是什么?”
赵玄微微一笑道:“哪是甚么词牌,只不过是一个散曲小令而已。至于名字么,就叫《山坡羊》。”对于第一个问题却没有回答。
叫他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们不是我做的,而是几百年后元代一个叫张养浩的作的?先不说对方信不信,单就穿越的这个秘密,他就不允许这么轻易的泄露出来。至于一口咬定这就是自己作的这么无耻的事,他还真有点心理障碍。倒不如任由对方猜测,是也好不是也好,跟自己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样一说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了,不就是剽窃两首诗么,自己一不为文名二不为装逼,只不过是兴之所至吟唱两句,被人问起的时候拿来“挡挡灾”,也不为过吧?君不见那些穿越历史小说的主角比自己剽窃的可更狠的多?恩,就是这样!
赵玄终于给自己那小小的虚荣心找到了恰当的理由,一时间觉得天更蓝了,云更白了,就连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了。可随着木婉清的一声追问,只让他心情瞬间“啪嗒”一下,摔落地面:
“姓赵的,你还没说那词啊曲儿的,到底是不是你作的呢。”木婉清声音十分清冷。
赵玄:“……”
“不是,小时候听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唱过,所以就记了下来。”赵玄表示自己很不高兴。原本他看这木婉清生的漂亮,虽然跟个冰美人一样,冷着个脸,但他还是很欣赏的。可这时候怎么越看越觉得对方十分讨厌呢?
难道自己已经达到了丝毫不贪恋美色的地步?视红颜如枯骨?
恩,一定是这样!
木婉清丝毫不知道她已经被某个小心眼的家伙记恨上了,头也不回道:“还有么?再唱一个吧,还挺好听的。”冷冷清清的声音加上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赵玄是她的下人!
赵玄发誓,如果不是他知道木婉清就是这个性格,他一定会以为对方这是故意的在针对他!
不过就算她是这个性格怎么样?这么任性难道以为谁都会迁就她?
笑话!
赵玄可从来没有惯着人的习惯,自己刚才那是自己想唱,听你吩咐再唱,你把我当谁了?不过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看到一场“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戏码,赵玄的心情又忽然好了起来。
小样,老子先让你高兴高兴,看你一会儿怎么哭!
……
山路上,三马并行,又一曲高歌四面回荡: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