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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分。
霍汉伟和一群尚称不上狐朋狗友的酒肉朋友从酒吧里出来,被清凉的夜风一吹,燥热的面庞总算清醒了不少。暑假刚放到一半,正是high得没日没夜的时候。这几天来他一直在赶场子,小学同学会结束后是初中同学会,初中同学会结束后是高中的局部同学会,局部同学会结束后是自己的小圈子吃吃喝喝会,小圈子吃吃喝喝完毕,又赶上他在各网吧混的时候认识的五六个朋友的朋友会。这一轮下来,霍汉伟几乎把从去年攒到现在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就包括上个暑假在秦风店里打工挣来的那份工资。
霍汉伟其实对这笔工资一直都很珍惜,说起来,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笔他爹妈没有要求“帮忙保管”的钱,换言之,那确实是他的劳动所得,正宗的血汗钱。
霍汉伟花钱花得有点肉疼,但朋友叫他出来,他觉得总不能推脱。
如是三番五次,这么昏天黑地地玩了小半个月,中间经常性熬夜通宵,霍汉伟眼见着到今天为止,该玩的都快玩遍了,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再这么搞下去,非但钱包吃不消,身子骨应该也快熬不住了。
今天同往日一样,先是出去吃了顿晚饭,晚饭过后又找了间KTV唱了两个小时,结束之后,又直奔酒吧搞第三轮。
这是高中生聚会的经典套路。
“汉伟,还吃不吃宵夜?”霍汉伟正在默默计算这半个月到底花了多少钱的时候,向子豪忽然问道。
和霍汉伟不同,向子豪家里是纯度很高的城市中产阶级,母亲在政府部门上班,风光鼎盛的时候,甚至有个市人大代表的头衔。所以绝大多数时候,虽然名面上看起来他一直是霍汉伟的跟班,但事实上向子豪和霍汉伟在外的地位很平等,而且最关键的是,向子豪玩起来根本没负担、没压力,所以这半个月下来,一直自诩体力过人、一夜七次的霍汉伟,气色反倒还不如向子豪。
霍汉伟看着依然兴奋劲儿十足的向子豪,很是有点心有余却力不足的感觉。
宵夜这种东西,显然是可有可无的。
问题是如果答应去吃,那就又得花钱花时间——尤其是钱。
“还是算了吧,刚刚喝了那多酒,肚子都喝饱了。”霍汉伟找了个相对说得过去的理由,心里已经急等着回家。
可不等向子豪回话,边上一个名叫阿彪的哥们儿就窜出来,大声说道:“那就晚点再吃!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玩玩!”
阿彪是霍汉伟在网吧认识的朋友,和阎五豪师出同门,是十三中的学生。
霍汉伟一听阿彪开口,自然而然以为他要去网吧,连忙道:“网吧就算了啊,我的号都被人盗了。”
“放心啦,我现在都不去网吧了。”阿彪勾搭住霍汉伟的肩膀,满嘴酒气,笑嘻嘻道,“带你去个你肯定没去过的地方。”
霍汉伟问道:“什么地方?”
阿彪道:“棋牌室。”
霍汉伟愣了愣,站在一旁的向子豪鄙视道:“我靠,那种老头子去的地方你也要去啊……”
“什么老头子去的地方,都是中年人好不好!”阿彪喊道。
霍汉伟听是棋牌室,不由也呵呵笑了笑,心里挺不屑道:“棋牌室有什么意思啊?”
“你们两个是不知道啊,我以前也觉得没意思,后来我同学带我去了一次,怎么说呢……关键是环境,知道吧!”阿彪舔舔嘴唇,絮叨个没完“这就像咱们在家里上网和在网吧上网,在家在网吧其实都一样,可问题是网吧气氛好啊!反正你们只要跟我去一次,去过了你们就知道棋牌室的好了!”
霍汉伟自然还是不想去,又搪塞道:“咱们三个人,一桌都凑不起来,有什么好去的?”
“去哪儿啊?”这时一个女孩子走过来,脸颊红彤彤的,问霍汉伟道。
女孩子名叫玲玲,霍汉伟已经忘了是怎么认识她的,反正就是隔着七拐八拐的关系,出来玩了几次,就成了朋友。玲玲长得还算漂亮,即便以秦风苛刻的打分标准,基本也能够得上6分的班花水平。今天晚上七八个人出来,她算得上是团体焦点。霍汉伟他们几个男的,大多对玲玲存有超出朋友界限的想法。所以一听到玲玲问话,霍汉伟立马就没了智商,脱口而出道:“阿彪说要去棋牌室。”
“棋牌室?”玲玲故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干嘛的?”
“就是打牌的地方。”阿彪马上跟着道,“我们刚好三缺一,你来不来?”
玲玲显然是还没玩够,笑着一口答应道:“好啊!”
霍汉伟这下子表情就有点复杂,马子重要,还是票子重要,这特么真的是个问题。
“汉伟,去不去啊?”向子豪又在天平的另一端加了个砝码,用催促的口气问霍汉伟道。
不等霍汉伟回答,玲玲这边就先替他做了决定,笑着说道:“去去去,干嘛不去,才12点半呢,早得很!”
霍汉伟这下就没法子了,姑娘面前完全抹不开面子,只能违背良心点点头,一脸深沉道:“那就走吧。”
2010年东瓯市全市禁赌之前,没有一个部门准确统计过市区棋牌室的数量。由于绝大多数棋牌室本质上都属于非法赌博窝点,所以大多数的位置都相当隐秘,很大一部分其实就建在居民小区里,个别赌得大一些的,甚至藏身高档住宅区。阿彪带霍汉伟去的棋牌室,还算比较正规,就建在马路旁,招牌极大,屋里头的装潢也搞得有模有样。
一路步行到了地方,阿彪熟门熟路地先在前台定了张桌子,然后拉着喝多了的霍汉伟和向子豪去厕所放水。等三个人陆续回来,玲玲这边已经拿来了两副新扑克牌,正等着开局。
霍汉伟坐下来,左右看了看,虽然觉得这地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土气,不过该吐的槽还是坚决不能咽下去,一脸嫌弃道:“花钱来打牌,太冤大头吧?”
“冤不冤,先玩着。”阿彪说着,扭头朝前台喊了声,“老板,筹码拿4盒!”
前台大声反问:“大的还是小的?”
阿彪喊道:“小的!”
向子豪笑道:“打多大的啊?”
玲玲一听,不由紧张道:“你们要赌钱吗?”
霍汉伟心里和玲玲一样紧张,但为了面子,却强撑着一声不吭。
这边阿彪呵呵一笑,说:“不赌钱,等下看谁输得多,输得最多的请吃宵夜,怎么样?”
向子豪完全不考虑霍汉伟的感受,立马大声道:“好!这样才有意思。”
霍汉伟心里开始犯嘀咕——如果输的人是他,那将是何等的卧槽……
但是紧接着,他又见向子豪露出一脸猥琐的笑,看着玲玲问道:“那赢得最多的人,就负责送玲玲回家好不好?”
霍汉伟瞬间忘了之前那个想法,露出了一抹和阿彪脸上一样的笑容。
玲玲被三个男生这么一捧,心里喜滋滋的,然后很懂情调地嗔怪了一声:“你们真讨厌……”
说着话,前台老板已经端着4个塑料盒走了过来,顺便把筹码往每个人跟前一放。
阿彪扭头看了眼挂钟,说道:“现在是12点50,咱们玩到2点钟就去吃宵夜。”
霍汉伟心说刚才还不如直接去吃宵夜,这边向子豪又讨论起了游戏规则:“那就515吧,贡献分就算一二三。”
“行。”阿彪举起一枚筹码,“那一枚筹码就当5毛钱。”
“什么5毛啊!”向子豪很来劲道,“5万好不好!”
阿彪哈哈笑道:“妈的,你说5亿都行啊!”
玲玲被两个人逗得咯咯直笑,霍汉伟坐在她的对面,仗着自己的身高,目光贼贼地往她领口深处瞟了眼,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四个人边玩牌边聊天,不知不觉,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霍汉伟今晚手气极佳,十几把下来,几乎没怎么输过,跟前的筹码堆得盒子都放不下。
其他三个人输赢差不多,不过只有向子豪心态良好,浑然无所谓结果,玲玲和阿彪的神色,就要凝重得多。
霍汉伟此时总算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一好,话也多了:“我看要不早点吃宵夜吧,我这几天每天都那么晚回家,我妈话也挺多的。”
“别啊,说好了玩到2点整的,说话算数好不好!”此时正是最后一名的阿彪,相当不乐意道。他抬头看了眼挂钟,现在是1点41分,还有19分钟可以拿来翻盘。
向子豪咧嘴道:“就是嘛,男人说话要算话!”
玲玲跟着笑了笑,试探道:“那我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霍汉伟来了句:“不管你说不说话,今晚都得让我送你回家。”
玲玲朝霍汉伟抛了个小秋波,心里却想:“那要是我输了,你帮我买单啊!”
霍汉伟没能洞悉玲玲的内心,犹自强撩道:“玲玲,等下你要多吃点,咱们走路回去。”
说完,很得瑟地把手里的牌一扔:“三连炸!”
牌桌上立马响起一片我靠。
玲玲哭丧着脸道:“筹码都快输光了,搞不好根本撑不到2点钟。”
霍汉伟强行撩妹道:“输光了用我的。”
玲玲嘟着嘴,说了句大实话:“假的筹码你大方个屁啊……”
霍汉伟这下尴尬了,扭头看看向子豪。
向子豪笑着说:“汉伟,你现在马上说请客,玲玲肯定夸你纯爷们儿。”
输得最惨的阿彪立马补刀:“阿豪说得对!”
霍汉伟却是脑子一抽,像是听不懂玩笑似的,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道:“请个屁啊,我现在都第一了好不好!”
这话一出,牌桌上的气氛当场就不对了。
僵了几秒钟,向子豪打圆场道:“行了,老是说钱有什么意思啊,一顿宵夜撑死了一百多块,待会儿咱们就AA好了。”
霍汉伟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脑残,见向子豪搭了台阶,也就点了点头,沉声道:“AA也行。”说完,却是觉得挺可惜的,毕竟他本来不用付一分钱。
输得基本没翻盘希望的阿彪和玲玲,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超过50块钱的话,还是勉强负担得起的,虽然,还是有点肉疼……
“你好!”棋牌室的门忽然被人送外面推开。
霍汉伟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那个身穿广告衫、提着保温箱的年轻人,手里举着一张单子,左看右看两眼,然后在一位中年大叔的招手示意下,快步走上前去,微微弯腰,说了声:“你好,糖风瓯味外卖!”
“知道,知道,你们这个店,搞得还真是正规啊!”大叔说着,一边在口袋里掏钱。
毛佳宁把保温箱往桌上一搁,打开箱子,动作麻利地往外端菜。
浓郁的烤串香味,一瞬间在整间棋牌室里弥漫开来。
“好香啊……”玲玲说了句。
霍汉伟盯着毛佳宁看了几秒,就在他收完钱正要往外走的时候,猛地喊了一嗓子:“佳宁!”
向子豪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是同班同学,立马举起手朝着毛佳宁招了招手。
毛佳宁见状,提着保温箱,走上前去笑着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玲玲看了眼毛佳宁,然后转头问向子豪道:“你们认识啊?”
“我同班同学啊!”向子豪满脸没理由的亢奋。
霍汉伟则故作沉稳,问毛佳宁道:“怎么,你又给秦风打工去啦?”
“是啊。”毛佳宁笑道,“那你们先玩,我还有几家要送。”
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等毛佳宁走后,霍汉伟又装出一副和秦风很熟的样子,说道:“秦风的新店,好像生意不错嘛!”
玲玲却立马露出崇拜的表情,问霍汉伟道:“就是你那个很厉害的同学开的店吗?我听说他今年考上一本了对不对?”
“对,就是他。”向子豪道,然后顺带在霍汉伟心窝子里插了一刀,“去年汉伟也在他店里打工!”
霍汉伟闻言,顿时脑子一阵发白。
他转过头,看着向子豪和玲玲言笑晏晏的样子,终于悟了。
感情所谓二桃杀三士,说的其实是姑娘胸前的那两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