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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了却弟弟生前的一个愿望,也是我爸爸生前的愿望。严晓春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80万元的支票,递到严开顺的手里,“这笔钱给大家重建峡谷庄用。”
“孩子,你说什么呀,事情过去就算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严开顺推开严晓春的手,“这笔钱我们不能用。”
“村长,您收下吧,要不然,我心里会很难过。”严晓春说道,“这是弟弟用生命换来的钱。重建峡谷庄是弟弟生前在纸条上留下的遗言,我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弟弟感到失望。”
严晓春坚决的态度感动了严开顺,严开顺收下了支票。
“除此之外,我另有件事想单独和村长谈。”严晓春说道。
严开顺向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会儿后大家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
“晓春,你说吧,什么事?”
“林法医告诉我,我弟弟的死不是自杀,很可能属于他杀。我想了解到底会是什么人用这样残忍的一种手段烧死我弟弟。”
“你想了解什么呢,孩子?”
“我想知道弟弟平时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
“你弟弟平时基本上不与他人来往,他把自己完全封闭在峡谷庄里。我有时想改变他的生活,可他始终不肯接受我提出让他到朝阳庄住的要求。所以,他与什么人接触,又与什么人产生恩怨,我们根本不清楚。”
“你们从来没听说什么吗?”
“你弟弟上班拼命干活,下班后不见踪影。即使有人跟他打招呼,也只是‘嗯’一声,几乎就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你说,这样谁愿意和他接近呀?”
听了严村长的话,严晓春心里一片迷茫,到底是什么人杀害弟弟的呢?
“晓春,今晚是峡谷庄村民的火节,你参加吗?”沉默了一会儿后,严开顺说道。
所谓的火节,是峡谷庄村民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
火节传统的节目是赤脚踩过炽热的木炭,意在祈求人畜平安和五谷丰登。后来,融合当地部分民间习俗,把青年男女派对游戏纳入火节,取名为火歌舞,让他们在每年的收获季节后能尽情地狂欢。很多年了,严晓春在外忙于学习和工作,没有参加过家乡这种原汁原味的活动。小时候,她只能站在一旁观看,心里总有一种期盼,盼望着快快长大,就可以像哥哥姐姐们那样,一对对,一双双,在火节上载歌载舞。如今,村长一句话,把她孩提的梦想勾了起来,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晚上,沉沉的夜色完全笼罩着大地。在宽阔平坦的乌山广场周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家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广场的中央。朝阳庄的村长神色严峻地站在广场的台上,炽热的松木火炭,在台下堆积成一条长约15米,宽约1米,高约05米的火路,形成一个圆圈环绕在村长的周围。年轻的女子赤着脚,戴上斗笠,上身穿着用草料编织成的胸罩,加上几根彩色的布条点缀,露着肚脐眼儿;下身穿着用老虎花纹般的皮革割成一丝一丝的裙子,垂直下来刚好掩蔽****;小腿则绑上五颜六色的小灯炮,在黑夜中发出夺目的光彩。年轻的男子则清一色地头扎绿色草帽,腰系白色的毛巾,手中举着盛有桐油的火把。
7点,随着严开顺振臂高呼“火节开始”,广场边的乐队开始欢快地敲起乐器。
接着,严开顺手持一把彩旗,毫无惧色地率先赤脚踩上烧得发红的火炭堆,步履稳健地快速向前奔去,踏过火堆后,老人喜气洋洋,不时地向四周挥手致意。然后,几个年纪较大的村民也踩着火炭,迅速通过。紧接着,年轻人手拉手相继踏火而过。
严晓春踩了炭火之后换好服装,坐在一边观看。突然,身边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话语声,“严晓春,可以请你跳舞吗?”
严晓春回过头,发觉林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是你?”
林栗笑了,“我因为工作上的事需要找朝阳庄的村长,没想到今晚遇上火节,我来凑凑热闹,不行吗?”
“嗯,行啊。”严晓春向林栗大大方方伸出手。
林栗发挥了极致的表演才能,严晓春配合得恰到好处。她和林栗有着一种心灵相通的领悟能力,林栗一个踢腿,一个手势,甚至下一步要做什么姿势,她都可以猜出几分。她对双方互相默契配合的心灵感应感到吃惊,这是她和刘伟之间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美妙的感觉。她本来是出于礼节上的应付,没想到最后她被林栗的真诚所感动,渐渐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两人的表演博得周围观众一阵阵的掌声。
当村长宣布活动结束时,严晓春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给她和刘伟之间的感情埋下隐患,心中的喜悦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啦?”林栗觉察到严晓春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是不是担心今天的事传到刘伟的耳朵里?”
严晓春点了点头,“虽然他父亲极力反对我们的婚事,我也在逃避他对我的感情,可是,我这样的举动会伤害刘伟。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做。”
“你没必要把今晚的事放在心上,是我主动邀请你的。自从你的弟弟发生不幸之后,你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落状态,我只想着让你高兴一阵,没想着其他方面。在这个狂欢的节日里,放纵一下对你的身心有益。至于刘伟,我想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对这种事不会耿耿于怀,如果他真的误会,反而显得他小气,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严晓春低下了头,她不得不承认,林栗说的有理。
当她抬起头时,发现林栗看她的眼神很是怪异。
“你怎么啦?”
林栗朝她的耳朵指了指。
严晓春明白了,林栗注意到了她耳朵上吊着的两只骷髅耳环。其实林栗在跳舞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过,他没有及时提问,担心败坏当时两人跳舞的兴致。
“这是我弟弟生前的遗物,用来纪念我爸爸和妈妈的。今天晚上戴着它,有种特别的意义。”
“是吗?”
“当初我爸爸和妈妈是通过火节认识的。”
“哦。”林栗问道,“可是,为什么非要用黑白相间的骷髅头骨方式来纪念呢?”
“这个……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这对骷髅头可能表达着一层深刻的含义。”林栗想起纵树坡洞内的黑白骷髅头骨。
“什么含义?”
林栗迟疑了一会儿,随口说道:“骨枯肉烂心不变,日日夜夜永不分。”
“有这个意思吗?”
“黑,代表黑夜;白,代表白天。黑与白本来是一对孪生子,没有黑就没有白,没有白就没有黑,两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缺少一方,另一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所以,这对骷髅代表一对情侣刻骨铭心的爱。”
“原来有这么一个含义。”严晓春说道,“可能我弟弟没有像你那样想得那么深刻,他仅仅是借这个表达对爸爸妈妈的一种思念。”
“表达思念的方式有很多。”林栗提出质疑道,“你怎么判断你弟弟这样做是为了表达对你父母的思念呢?”
“我从上面刻的字来判断,上面的字分别代表我爸爸妈妈的出生时间。”
“记得我们上次去的纵树坡那个山洞吗?”林栗说道,“以及发现的骷髅头骨,而且和你的耳环一样,有黑白两种颜色。”
“什么?黑白?”严晓春记起来了,那天刘伟确实发现一只骷髅头,不过被刘伟扔到山洞外,她当时没有看到。她想起刘伟看到骷髅耳环后非常恐惧的样子,是不是他也和林栗一样联想到了山洞内发现的骷髅头骨呢?
看着严晓春满脸的疑色,林栗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实物拍照图片,骷髅头骨颅骨底端有黑色炭黑,而左侧则沉积着一层白色物质,两者有着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只骷髅头骨呢?”严晓春问道。
“我和你一样感到奇怪。”
“骷髅头上的黑色是什么东西?”
“嗯,黑色是一种很普通的炭黑。”
“你怎么看出来的?”
“清洗时或轻轻地刮擦都不容易去掉,说明渗透到骨缝隙里去了。但干燥后在纯净的氧气中能发出明亮的光。”
“白色物质又是什么呢?”
“主要成分是硫化锌。”
“这些黑色的物质和白色的物质是不是人为弄上去的?”
“目前不清楚。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也可能存在着另一种人为的目的。”
“可是,哪儿来的骷髅头呢?”
“这正是我目前要寻找的答案。”林栗说道,“据古树青说,他们搜遍纵树坡附近的山洞和树林,没有找到与骷髅头相对应的其他尸骨。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难道来自其他地方吗?”
“是的。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林栗回道,“如果有人在纵树坡遇害,应当在附近能找到其他尸骨。至于骷髅头是从什么地方移来的,骷髅头下的土壤还无法给我们提供足量的相关信息,这样,我们无法推断死者死亡的时间。我们目前只能推断头骨为男性,死的时候年龄大约30岁。”
“你为此事来找朝阳庄的村长吗?”
“是的。”
“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黑色骷髅头表面覆盖一层黑色的炭黑,说明头骨曾遭到焚烧,是死后焚烧造成的还是活着发生火灾烧成的,这点无法判断。至于白色的骷髅头上黏附的白色物质,很可能与你们峡谷庄的地质有关。”
“与我们峡谷庄的地质有关?”
“第一次进峡谷庄我就注意到了,在山谷底下的石板缝里涌出拳头大小的泉水,清澈透亮,但是流到下面的时候,遇到从乌山煤窑排下的含硫水质时,会在黄色物质的沉积物中夹杂着白色的物质。”
“难道骷髅头上的白色与那儿的白色是一样的成分吗?”
“是的,经过我们分析,白色的成分主要是硫化锌,而水样分析也表明,峡谷庄的泉水含有丰富的锌,每升水含锌达到212毫克。据我所知,含锌矿泉水在全国发现的仅有三处,形成这种矿泉水一般有着特殊的地质环境,是多种地质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这样的泉水遇到矿厂排下含硫的废水就产生了硫化锌?”
“没错。”林栗说道,“通常水质在酸性环境情况下,这种白色难以形成,但水质受到破坏,水呈中性或弱碱性时,便容易促使硫化锌的形成。”
“那么,白色的硫化锌怎么会沉积到骷髅头上去呢?”
“我推测是尸体的头部曾在含有硫化锌的水质环境中存在一段时间,于是在头骨上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硫化锌。”
“可是,骷髅头是在纵树坡洞内发现的。”
“很可能有人把它转移到了那个地方。”
“是凶手吗?”
“不一定。”
“转移骷髅头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对此感到迷惑不解。”
“可是,村长能为你们解决什么问题呢?”
“我们将死者的头骨进行了‘原貌重现’,就是以头骨构建模型再画出死者生前的模样。我怀疑死者可能到过峡谷庄一带的地方,因此,死者会不会是峡谷庄的人或者与峡谷庄的人有着某种联系,我们想找村长确认。”
“等等,根据头骨能画出死者生前的模样吗?”
“是的,复原塑像和死者的真实容貌相像度一般可达85%以上。通常,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首先被整体包上薄薄的一层泥巴,显出大致的头颅模样,然后再揪下小团泥巴,逐一做成面部肌肉的形状贴上头骨,再粘上鼻子、耳朵和嘴唇,刻画出眉骨、眼眶,在眼眶里装上特制的有机玻璃眼珠,最后对面部轮廓和五官、部分颈部做细微调整,不到一个小时,一个栩栩如生的泥塑头像就完成了。这就是鉴定官和相貌侦查专家的颅骨复原术中的一项绝活。”
林栗说着,从身上掏出头骨还原后画出来的像,递给严晓春。
严晓春接过后,立即否认道:“这应当不是我们峡谷庄的村民。”
“什么?”林栗怔住了。
“我们峡谷庄没有这个人。”严晓春说道。
“你能确认吗?”
“虽然我一直在外面读书,但峡谷庄全村总人口只有300多,村中的每一个成年人我都熟悉,只要有相应的相片,我都能一一指认,并能说出他们当中每一个人的名字。可是,你这两张相片确实与峡谷庄中任何一个村民都不相像。”严晓春说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村长看看,或许他能给你提供其他方面的信息。”
两人立即找到村长严开顺。
严开顺拿着照片,歪着脑袋端详半天,接着摇了摇头,“不像峡谷庄的人。”
“当然,这种画像与真实模样有一定偏差,只能提供大概的形象,不能作为辨识人物的主要依据。要确定是否为当事者,还得依靠其他证据。”林栗想了一下,提出另一个问题,“那次爆炸事故之后,死者的尸骨都安葬入土了吗?”
“当时很多尸骨都难以辨认,要一块块通过DNA比对,才能确认死者身份。可是,要将每一个死者的尸骨完整地找出来,工作量太大。几位死者的家属商议后,将从现场捡到的部分残肢或衣物,合葬在一个大墓里,建了一个刻着三位死者名字的碑。”
“是三位死者吗?”林栗问道。
“严晓春妈妈的尸体比较全,埋在另一处。至于严晓春的父亲,当时是在离爆炸点一定距离的地方发现的,尸体也比较全,所以和严晓春妈妈的尸体合葬在一起。”
“严晓春的妈妈当时为什么要进矿井?”
“大概觉得严村长和几位矿工在井下很久了,到了正常下班的时候,还没从里面出来,严晓春的妈妈觉得不太对劲,便带着严晓冬去井口边探看情况,没想到发生了爆炸。要不是她把严晓冬挡住,严晓冬也会被当场炸死。严晓冬当时震呆了,神志一度出现迷糊和混乱。”
“当时的爆炸中心位于下井的人群中间吗?”
“我们认为是这样的。要不然,不会把所有人的血肉都炸得四处横飞。”村长回忆道,“当时井下发生爆炸之后,柚木公安局派人看了后并没有及时给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开始说是瓦斯引起的爆炸,后来又说是炸药引起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炸药爆炸,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将大量雷管、炸药放于井下,抽烟点火不小心引发爆炸,还有的说是井下火药库储存的劣质炸药自燃后引发爆炸。但据我了解,爆炸发生以前,井里一般不会堆放炸药。”
“井下以前没放过炸药吗?”
“是的。有人说,出事前,煤窑工程师在没有征得严村长的同意下私自搬了炸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