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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燕追上去,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把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抓了几把野艾根,点燃了,在对方鼻子底下熏了一阵,把他弄醒。
“我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告诉我,现在是……是……公元多少年?”那人醒来后,额头上滚动着绿豆大的汗珠,瞪着雷燕,喘着粗气问。
他身上穿的,果真是一套日本军装,与二战电影中的道具服装一模一样。
按常理说,澜沧江边是不会出现这种“怪人”的,这一点把雷燕都弄糊涂了。
“2008年冬天,前天是立冬。”她一字一句地低声回答。
那人嗷的一声大叫,四肢发力,想要挣断绳索,额头上、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跳起来。
“别费劲了,这些牛筋绳连野猪、野象都弄不断,还是说说你是谁吧!”雷燕的头脑清醒下来,此刻天也亮了,她想尽快解决问题,以免再惹出意外。
帮里兄弟的惨死,并没有让她崩溃。恰恰相反,鲜血和死亡像是一针效果强劲的兴奋剂,让她的精神高度集中。
那人干嚎了一阵,再次昏厥,醒来后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任凭雷燕打耳光、连踢带踹,都没再说一个字,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是谁?”这句话,雷燕问了不下百遍,她心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日本兵”既怀着好奇,又怀着某种未知的深深恐惧。
雷燕检查了鞋带洞内部,哨子、老范、塔德子都死了,伤口都在喉结上,一刀毙命,准确地削断了喉管,动作干净利索之极,可见洞外那人是真正的杀人高手。
洞内的水已经退下去,重新回到原来的水陆分界线位置,可是雷燕躺过的地方仍然湿漉漉的,她半身的衣服也是湿的。
她站在水边,凝视着微微荡漾的那泓清水,
“半夜里,这半洞的水一定发生过异样,涨上来又退回去了,不知道水势涨落跟那家伙出现会不会有关系?”雷燕这样想的同时,就解开了自己皮袄的扣子。她是个从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的女子,任何事只要有迹可循,她就敢一直追下去,不到尽头,绝不死心。
于是,她脱掉衣服,泅水而进,到了鞋带洞的最深处。那地方的水深约有六米,洞宽达到十米,四壁全是潮湿的青灰色岩石。她打开防水电筒,向水底照过去。水体依旧清澈无比,能够一眼看到石底,下边毫无异样。
她憋住一口气潜到水下,半米半米地移动着,希冀找到某个想象中的水下通道。可是到了最后,她失望了,鞋带洞里根本没有第二条出路,要想进出,只能走洞口。
天亮之后,她调整思路,绕着鞋带洞四周上上下下搜索了几遍,确信不可能有任何发现后,才带着那名“日本兵”离开。
以上,就是雷燕断断续续的讲述过程,这真的是一个匪夷所思而又引人深思的故事。看得出,直到今天,她对当日凌晨发生的那件事仍旧心有余悸,同时也被怪事困扰着,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人呢?在哪里?”段承德首先发问。
“在淘金帮的总舵地牢里,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只是不肯讲话。”雷燕回答。
“我猜你身边一定带着他的照片?”叶天问,并且随即补充,“淘金帮以为他跟日本人的黄金堡垒有关,甚至断定他是从黄金堡垒里逃跑出来的,对不对?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除非他是碰巧穿越时空的怪人,否则从二战结束到今天已经过了六十多年,就算当时对方是二十岁的年轻人,此刻也该是八十多岁的老头子才对。一个老头子,是不可能片刻间格杀你们淘金帮三名好手的。”
他所说的,是一个看似无解的怪异悖论。全世界每年都会出现“穿越时空者”的玄奇新闻,但最后经过查实,几乎百分之百都是科幻小说迷们搞出来的假新闻,记者一到,马上戳破,成为笑谈。
段承德愣了愣,忽然干咳了几声,目光在叶天、雷燕脸上来回扫视着。
这不是个开玩笑的时候,而且他们两个的神色,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雷燕艰难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一边辩解:“如果这件事很简单的话,我们就不会来求段庄主了。这两年内,我从山外请了很多医学专家到达总舵,给那人做了不下十次抽血、抽骨髓、皮肤取样、射线穿透检测,结果完全相同。这是一个三十岁年龄、身高一米八三、体重八十公斤、身体状况无比健康的活生生的男人,按照其外部生理特征,判定其在日本东京附近生活过,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曾经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段庄主、叶先生,这个人的身份是无可置疑的,只要撬开他的嘴巴,黄金堡垒的秘密将唾手可得。”
叶天无言,因为以淘金帮的实力和现代化医学的技术手段,的确可以做到雷燕说的那些。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穿越时空的二战日本兵”的脸部特写,以确定这件事不是淘金帮在玩假新闻。
他还没抬手去接信封,段承德已经敏捷地抢前一步,把信封拿过去,心急火燎地把里面的资料倒在桌面上。
资料包括几十张颜色各异的化验单、诊断书、体检报告,看上面大小不一的印章能够知道,那些单据来自中国大陆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不同城市医院。除此之外,就是一叠半旧的照片,可惜的是,信封里的一叠照片正中间,都被敌人的“密宗大手印”毁坏了,变成了一堆纸屑。正是因为有照片阻挡,卸掉了大手印的力量,雷燕才捡回一条命。唯一能够看到那日本兵侧面形象的是一张远景拍摄的照片,那人正在闭着眼睛盘膝打坐,上半身挺得笔直,虽然有上衣遮盖着,仍然能感觉出他体内蕴藏着的剽悍、勇猛、凶狠来,像一只蛰伏的猎豹般惊人。
叶天捏着照片的一角,仔细地端详了很久,心里一直在思索雷燕说过的那段“日本兵诡异出现”的传奇故事。
中国大陆西南的崇山峻岭、千万沟壑中埋藏着太多秘密,近的涉及二战时的日军、国民党军阀、土匪流寇,远的可以追溯到明清、宋元的割据势力、江湖隐者。所有秘密,汇集成一股深不见底的暗流,之前不下千名怀有种种野心的探险家都想凭一己之力淘尽黄沙,发掘秘密真相。其结果,却是他们被暗流诱惑、吸纳、同化,或者尸骸沉于江底,或者浪花一闪般消逝,成了后来者寻宝图上的一个符号。
而这一次,雷燕没有死于割喉,却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意外”,一个吉凶未卜、诡秘莫测的大意外。
能够断定的是,雷燕“说故事”的目的,一定是要以此为筹码,占据谈判的主动。
“段庄主,我可以现在就带你们去总舵,见这个从天而降的日本兵,黄金堡垒是中国大陆西南最吸引人的宝藏,淘金帮愿意跟蝴蝶山庄联手,一起发掘宝藏,然后利益均分。”雷燕脸上浮出了足够的诚意。
段承德正在翻开那些检验单,对雷燕的话充耳不闻,脸色沉静得像块浮冰:“日本兵就一定跟日本人的黄金堡垒有关吗?这一点,怎么看都像是三流探险电影里的突兀情节。雷燕,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老段喜欢直率爽快的人,不想绕弯子。”
他问的,也是叶天想知道的。
按正常分析,淘金帮自己就有寻找宝藏的实力,不该背道而驰,向南跑到大理来。
再说,江湖人一发现藏宝线索,最怕的就是走漏风声,恨不得将一切知情者杀人灭口。雷燕反其道而行之,不可能不引起段、叶二人的怀疑。
“二十一世纪的江湖,单打独斗不可能成功了,只有强强联手,才是正道。段庄主,我知道你跟蛊苗部落的恩怨纠葛,他们都是有仇必报、不死不休的人。得罪了他们,最后结果往往是家破人亡,生不如死。你需要帮手,而且是淘金帮这样的,在中国大西南根深蒂固的帮手。细数起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利益追求,不是吗?”雷燕似乎看到了希望。
段承德脸色凝重地捏起纸屑,轻轻撒落,没有立刻答应雷燕。
“自古以来,都是淘金帮抢别人饭碗、吃别人的黑食,从不见你们主动把自己碗里的东西让出去给别人吃。近代江湖史上,至少有十几起‘黑吃黑’的大案要记在淘金帮头上。你说,跟贵帮合作,还有谁不顾虑重重呢?”良久,他才似笑非笑地回答。
他说的没错,中国人的江湖史实际就是一部各帮派之间砍杀、劫掠的历史,几乎每一页都沾满了鲜血和亡灵。
“淘金帮的信誉是不怎么样,可是——”雷燕想要分辩。
段承德摇头打断她:“没有‘可是’,你只需要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合作不合作,决定权在我。”
叶天猜不透此刻他在想什么,因为整个蝴蝶山庄目前都处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江湖风雨掀翻。
雷燕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不悦之色在脸上、眼里一掠而过。
她也是西南丛林里的霸主之一,几时曾受过这样的气?但为了达成目标,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着来自段承德的“训诫”。
稍后,她重新在脸上堆起笑容:“见真佛不说假话,段庄主,我来找你,是因为淘金帮没有能力自己吃下黄金堡垒。近五年来,淘金帮既没出过帅才,也没培养出将才。相反,下一代弟子中,有能力的全都通过留学、经商进入了上流社会,然后远渡重洋,定居美国和欧洲,绝不可能回头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如果不是记挂着黄金堡垒这批宝藏,也许淘金帮早就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了。现在,我手下能够调动的不超过一百人,精英人马只有三十个上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找人合作。”
叶天无动于衷,因为他毕竟是蝴蝶山庄的客人,客不欺主,往后怎么做,还是段承德说了算。
段承德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低声说:“这就对了,你说的,跟我得到的线报基本吻合。那么,信札呢?淘金帮又从里面得到了什么启示?”
雷燕喘息了一阵,喝光了床头的水,继续说:“从信札内容看,是淘金帮老帮主金山猛被困在黄金堡垒里,他无法逃出来,就把信写好后放进地下暗河里,随水流冲走,起到了类似于漂流瓶的效果。我们得到信札后,聚集帮里资格最老的前辈商议,立刻组织最精干的人手,去黄金堡垒消失的范围内细打探。不过,我们的历次寻找行动全都无功而返,还连累两名兄弟失足坠下山崖。由此可知,黄金堡垒的入口相当隐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暴露出来的。”
谈话到这里告一段落,因为臆测和假设是于事无补的,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撬开“日本兵”的嘴巴。
在段承德与雷燕进进退退地判时,叶天已经在房间一角坐下,缓慢无声地呼吸吐纳,让自己的思想进入晴明空澈的状态。
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唯有如此,考虑问题才能一针见血,直见本性。
“我会跟你合作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赶快康复。放心,段家的私人医生很快就到,你会没事的。”段承德站起来,眉头深锁,郁闷不已。
“谢谢。”雷燕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蝴蝶山庄的变乱似乎已经过去,段承德离开病床,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段庄主,我还有一句话说。”雷燕再次开口,并且硬撑着坐起来。
“什么?”段承德停步。
“小心……青龙,我得到一些消息,青龙已经入境,对黄金堡垒志在必得。他那种大人物,一旦下决心要做某件事,全球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的。”雷燕一口气讲完,又颓然地倒下。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住了,段承德的脸色先是胀红,然后变成了铁青色。
“青龙?”他轻轻重复着那个名字。
“对,就是青龙。”雷燕的声音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仿佛那个名字就是一把尖刀、一柄钢锉,瞬间刺痛了她的全身神经。
“那样,这件事就着实难办了。”段承德跺了跺脚,像是要把鞋面上的浮尘全都震落似的,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出去。
直到段承德辨离开,打开的房门重新合上,叶天才收回思绪,慢条斯理地问:“你一定又去鞋带洞那边蹲点守候了很久吧?你一定是想弄懂日本兵为何从天而降这个问题,其实这件事太偶然了,按照概率计算,绝不会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再发生同样一次。”
雷燕没有回答,静默地仰面躺着。
“带我去见那日本兵吧。”叶天说。
雷燕艰难地睁开眼,斜斜地盯着他:“那个人,留在总舵,要见他,就得从赶过去。”
“是吗?”叶天笑了。
“当然。”雷燕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叶天冷冷地注视着她:“乱局之中,先死的,往往是不肯说实话的人,因为在这种情形下,每个人都将失去耐心,生怕不小心犯错,所以会力求将局面简单化,杀人、清场往往就是最常用的手法。”
“我不懂你的意思。”雷燕回答。
叶天笑了:“好吧,好吧。”
他慢慢地起身走出去,再也没向雷燕看上一眼。
“如果雷燕被催眠过,是谁做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叶天。
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出门左转,想去二楼的书房坐坐。
雷燕的叙述中始终在回避一点,那就是把“二战日本兵”方面的资料拿出来共享。如果她真心要跟段承德合作,就会电话联络总舵,把所有资料重新传真一份过来。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地球都变成“地球村”了,何况是区区数百公里路程?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些资料的真实性、可信度。
叶天缓步登上楼梯时,唇边忽然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苦笑:“这是穿越时空的闹剧?还是借尸还魂的怪谈?抑或是淘金帮、雷燕自导自演的一出多幕话剧?”
无论如何,在亲眼见到“二战日本兵”、亲耳听到对方开口说话前,他将始终对雷燕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中肯态度。
雷燕,绝不是善男信女,而是曾经雄霸一方、叱咤西南的江湖大鳄,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强烈的目的性的。谁看不到这一点,谁就会成为鳄鱼利齿下的鱼腩。
书房门口,也是有两人值守的,见叶天过来,其中一个主动为他开门。
叶天走进去,房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
壁炉里的火就快熄灭了,他放了三根木柴进去,等到火苗渐渐恢复了生机,重新勃勃跳动起来,便取出电话,拨了一个极长的号码。
“雪姬?”等对方接起电话,他马上开口,并且抬起手,看着腕表开始计时。
“海东青?难得你还记得我。”对方是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子。
“当然。”叶天凝视着炉火微笑起来。
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曾有几个一同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战友,雪姬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不是亲兄妹,私交却胜似亲兄妹。
“要我做什么?”雪姬单刀直入地问。
“请帮我查两个人,一个叫方纯,著名的华裔赏金猎人;另一个叫雷燕,淘金帮里的掌权人物之一。我要详细资料,从她们一出生开始,直到现在。”叶天回答。
“三分钟后,资料发到你电话上。”雪姬答应得非常干脆,然后挂断电话。
在水城威尼斯的一次联合行动中,叶天曾孤身一人冒死营救被意大利黑手党囚禁的雪姬,并因这次违反纪律私自行动而受到了组织的严厉惩罚。
雪姬说过:“海东青,我欠你一条命,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任何事,直到我死。”
叶天其实并不想动用从前的关系,但方纯带给他太多疑惑,不赶快查清的话,这种六神不安的状态对他影响太大了。
不到一分钟,段承德就大步走进来,在壁炉另一侧的圈椅上落座,踌躇满志地说:“我已经命人去查大理城内所有的酒店,只要一发现照片里那个日本兵,就直接把本人囚禁起来,等我过目。你我都清楚,雷燕既然要跟我合作,就早研究过我的个人资料,深谙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事方法。所以,她会把‘日本兵’带到大理来,作为谈判桌上最重的一颗砝码。她能暗度陈仓,我就能釜底抽薪,先把她的砝码抢过来再说。”
叶天点点头,一言不发。
段承德问:“你呢?你心里在想什么?”
叶天神色凝重地回答:“我在考虑到底有多少人盯着‘黄金堡垒’这块肥肉,又有多少人,早就提前布局、下套、放线、垂饵,等着别人先去趟地雷、当先锋。”
段承德叹了口气:“很多,很多。”
两个“很多”,足以证明,“黄金堡垒”已经成了一潭杀人不见血、吃人不见骨的死水,探宝者纷至沓来、争相赴死的局面永远不会终止,除非宝藏最终现身人间,谜题彻底揭晓。
“黄金重要,还是小彩的命重要?”叶天又问。
段承德浑身一颤,艰难地挺直了腰:“你知道吗?小彩的命铁定是保不住了呢!”
“是吗?”叶天的心沉了沉。
“阮琴说,小彩的五脏六腑之内,早就埋藏着‘桃花水莽草’。那是一种随思想生长、随情绪变化的蛊术之苗,最迟也会在她十八岁生日前发作。发作时,身体将从内而外四分五裂,先是脏器,后是骨骼,接着是皮肉……无法可解,无药可救。你说,我该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决定呢?还是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长大,静等着‘桃花水莽草’发作……”段承德说不下去了,声音苦涩,无法用言辞形容。
叶天的心又沉了沉,因为“桃花水莽草”是史上最歹毒的蛊术之一,该种蛊苗,在历代后宫争宠中最常见到。据传汉高祖刘邦皇后吕雉善妒,只要看到宫中有容貌出众的女孩子得宠,必定会暗中派人在对方的饮食、清水中加入“桃花水莽草”,令对方凄惨无比而亡。
“你已经放弃了?”叶天问。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选择放弃,换了谁都一样。”段承德惨然一笑。
叶天忽然觉得,看似如日中天、生机勃勃的蝴蝶山庄,其实已经失去了向前发展的动力,因为段承德的勇气已经被折磨殆尽了。
古人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至于段承德,已经无谋也无志,无法承担起自己应付的责任,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叶天喜欢小彩,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把保护她的责任承担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怪,他只见过她两次,心头的这份牵挂就再也放不下了。
“庄主,阮琴小姐到了。”门口有人禀报。
段承德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起身离去,步履拖沓,精神萎靡之至。
叶天从窗子里望出去,一辆半旧的马自达轿车从大门口驶进来,没有开去停车场,而是径直停在了治疗室前面。
车门一开,一个穿着紫色风衣的年轻女人迅速下车,手中提着一个紫色的药箱,快步走向治疗室。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立刻弯腰叫了声:“阮小姐好。”
那女人只向两人点头回礼,然后快步走进治疗室,看来是此地的常客。
叶天口袋里的电话开始轻轻自震,雪姬的资料已经传送过来。
关于方纯的部分,只有寥寥数行:“三年前以赏金猎人身份崛起于欧洲西班牙、葡萄牙,之前的历史一丝一毫都查不到。按照现有的资料分析,她不属于任何江湖组织,完成过的赏金任务超过三十次,杀死的目标五花八门,从前苏政客到欧洲金融罪犯,从南非黑帮头目到东南亚海盗,毫无规律可循。我们只能这样说,这是一个身份背景极其复杂的危险人物,手段高明,心如铁石,在对待任何事情上,都遵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行动准则。这种人,只能做朋友,切勿做敌人。”
这个结果,与叶天的第六感基本吻合。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将不可避免地留下生活轨迹和行事记录,出现“空白”的原因,是被人有意地抹去了,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
至于雷燕,则丰富而翔实,包括照片、族谱关系、生活习惯、性情爱好等等。
淘金帮是中国西南大陆一个比较特殊的帮派,因为他们的地盘是围绕着整条金沙江的,属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头蛇帮派,外人很难撼动他们的地位。近几年,金沙江的天然黄金产量越来越少,淘金帮的名气慢慢消沉,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仍然以大山大江为根据地,保持着自己的江湖地位。
淘金帮目前没有正式的帮主,其余三人死后,雷燕便成了实至名归的准帮主,帮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她来定夺,所有权力集于一身。
叶天注意到,雷燕的确带着一个特殊人物周游全国,之后还去日本、欧洲和美国,其目的,是为这个人看病。
资料中有那人的几张照片,与雷燕所提供的照片近似,但还是没有脸部特写的镜头,可见雷燕对那人进行了别有用心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