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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有些后悔了。”香炉边的人语调黯然。
“后悔赶回来?后悔跟我为敌?是不是?”屋脊上的人并没有露出洋洋自得的意思,语声依旧沉稳镇定。
“后悔没有听日本人的建议,先联手设伏,在大理做掉你。要知道,你从尼泊尔的口岸进入中国,沿途之上,至少有十几处地方是天然的伏击圈。而且,大竹直二深知你的死穴,那时候只要我点头,你就死定了。你说是不是?”香炉边的人弯下腰,身子起伏了几次,连续呕出几口鲜血。
“你们中国人喜欢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那时候你选择与大竹直二联手,焉知死的不是你自己?”屋脊上的人言辞犀利地反问。
“非我族类,其心必殊。”香炉边的人点头回答,“这么多年来,我相信美洲人、欧洲人、非洲人,唯独不相信日本人。在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中,‘日本人是狼’这句话已经根深蒂固,这也就是我不肯跟大竹直二合作的原因。”
“很好,你说的恰恰也是我要说的。大竹直二跟你谈判的同时,也在跟我接触。他只想做一只跷跷板,准备从中渔利。这个人跟他的二战先辈们不同,毫无武士的贵族气息,只剩狡诈残忍、斤斤计较的商人本质。你不跟他合作,我也不会。青龙在天,大杀四方,我不必倚靠任何人,也能拿到我想要的。”那人的声音还在屋脊上飘着,本人已经霍地落地,站在正房的台阶上。
两个人都是“蒋公子”,但从双方对话中可知,先出现的才是真正的台岛贵胄蒋公子。至于另一个,或许是真正的青龙,或许是青龙麾下十二星座里的干将。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吗?”蒋公子回过身去,背对叶天。
“我当然有把握,否则怎么会来到这种鬼地方?黑室的一切早就过时了,你们固步自封,以为自己还能像二战时期那样控制中国大陆的地下情报系统,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那人森冷地笑起来,由双肩到十指指尖,再度发出爆豆一般的嘎巴声。
“你是青龙?”蒋公子的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柔软,仿佛一匹锦缎,能随夜风飘然而舞,那是修炼“大太极”的武功至极致时的特殊表现。
由此,叶天能够判断自己在酒店内先见到蒋公子,又见到那人。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房间内,中间的过度环节,就是他进入洗手间的那几分钟。
果然,那人狂妄而阴冷地笑着说:“我是谁重要吗?在酒店里,我们交手三个回合,如果不是大先生、二先生拼死帮你,你怎会走得脱?只用他俩的血祭我的‘十字天蝎尾’总是令人不爽,所以我才一路跟着你过来。蒋公子,黑室完了,三竿竹死了,你长期布置在云贵川一带的间谍网也土崩瓦解了。这种状况下回去,轻则投入黑牢终身监禁,重则军法处置立刻枪毙。不如——就此投降,弃暗投明,好不好?”
刹那间,蒋公子的身体如一块橡皮糖一样弹起来,绕着那人逆时针狂奔。起初,他绕的圈子极大,直径超过十米,连那人带香炉一起绕住。
太极功夫中的著名拳诀是这样讲的:
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脚如钻;
闾尾中正神贯顶,刚柔圆活上下连;
体松内固神内敛,满身轻俐顶头悬;
阴阳虚实急变化,命意源泉在腰间。
蒋公子的盘膝拗步、马踏连环看似简单,实际却蕴含了至真至深的拳理在内。敌人不出手,他也不出手;敌人一出手,他便抢先发动攻击。“大太极”这门功夫等于是中国太极功夫几十流派共创的精炼版,只有在二战时期的国民党政府强制高压下才会出现,否则各流派之间勾心斗角,互不服膺,谁有心思坐下来谦虚合作?
叶天深知,蒋公子必败。因为本来是主动进攻方的黑室已经遭敌人的伏击而全军覆没,只剩蒋公子一个孤家寡人,他的心已经乱了。再有,祠堂四面的屋脊上,都埋伏着枪手,无论蒋公子有多拼命,到时候乱枪齐发,他就算有铜头铁臂也会被打成筛子。
“又一次不得不拔刀杀人了,只希望今晚到场的枪手都是滥杀无辜、十恶不赦之辈。”叶天屈膝挪步,绕过一条半米粗的木柱,脚下一滑,便退进了东厢房里。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黑暗中便有三四人不声不响地猛扑上来。虽然看不清对方手执何种冷兵器,但来自白刃上的血腥气却异常浓烈,仿佛刚刚从血盆里捞出来。
“嚓嚓”两声,叶天像一尾孤行的剑鱼般笔直向前穿出,手腕下藏着的小刀以“十字穿花式”左右一舞,恰到好处地躲开敌人的兵器,避实击虚,削上了人体最脆弱的喉头软骨。只两声,便有两人捂着咽喉倒地。
叶天脚下不停,奔向微露天光的后窗,弹身而起,穿窗而出。在他身后,有两人紧追不舍,随着他跃出窗外。
“呃——”院内的蒋公子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
叶天一惊,腾身跃上屋顶。在他身后,追击者喉部中刀,贴着墙根倒下。
屋顶瓦垄上,一东一西各有一名枪手,全都怀抱长枪,探头向外张望。蒋公子的武功低于那人,所以枪手们的精神极其放松,只是在隔岸观火看热闹。
叶天先向东边鱼跃扑击,小刀切断枪手喉咙的同时,身子一滚,翻入屋脊后的暗影。所以西边的枪手回头一望,只看到同伴喉咙喷血,却看不到敌人。
“喂,你——”他只粗声低吼了两个字,叶天手中的小刀便翩然而至,由他的颈下大动脉切入,贯入三寸,构成了致命一击。
杀了这两人,祠堂周围的埋伏已经干掉了四分之一。叶天没时间喘息,矮身向右走,跳到相邻的屋顶上,高速动手,连续杀了八人。到这时,他才敢停下来定定神,抹抹汗,俯身观察一下大院内的战斗形势。
蒋公子仍然在绕着那人逆时针奔跑,但脚步却变得异常错乱。每转一圈,他的双掌都跟对方接触一次。但是,那人并未被困住,而是逐渐控制了形势,逼得蒋公子无法停止奔跑。那人只要出拳或是踢腿,蒋公子都要倏地避开,不敢硬接。
叶天迅速操枪,子弹上膛,瞄准那人,要助蒋公子一臂之力。
就在此刻,他听见了一阵虚弱的呻吟声,就是从侧面的烟囱口里传来的。
呻吟过后,随即响起了低沉的诵经声:“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若复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为人解说。须菩提!以要言之,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若有人能受持读诵,广为人说,如来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称、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
那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第十五品“持经功德分”里的句子,诵经者的声音稍显稚嫩,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叶天的心弦突然为之触动,眼睛仍盯着狙击步枪瞄具,但思想却追随着诵经声。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诵经者的呻吟声又起,然后反复背诵了七八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一段,忽然又用藏语自说自话:“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参不透表象,怎能觉悟禅境?”
叶天闭上眼睛,反复揣摩着诵经者的声音,脑子里霍地一闪,叫出了一个名字:“迦楠?尼泊尔天龙寺来的少年藏僧?”
大理蝴蝶山庄一役后,迦楠向他告辞,说是要率众向北,寻找永生的秘密,谁能想到会在此地再见?
叶天翻了个身,耳朵贴近烟囱口,再听了一阵,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一程山水一程沙,一曲羌笛与琵琶。有时候,人是困在帐子里的蚊蚋,明明已经看见了活路,却无法穿过网格的阻挡。此刻的我,亦是如此,朦朦胧胧之间,好像能看到未来的一线光明,细看,一切却又皆为虚空。也许,我必须仿效师父那样,用自己的血破除思想的壁障。行有为法,碎梦幻影,执霹雳电,作如是观。师父如前路上一盏接引迷途的明灯,灯已寂灭,而我犹在半途,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才能……才能飞渡幽冥之水,跃升轮回彼岸?”迦楠自怨自艾了一阵,忽然提高了声音,继续背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佛教经典,意为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能修得悟透佛道精髓智慧、能脱离三界而达苦海彼岸之经。此经主要通过释迦牟尼佛同弟子须菩提的对话,来启迪修佛者,必须在修行佛法而心中绝无佛法,心念虚空而不执迷于虚空,才能修得正果。
叶天稍加思索,便单手提枪,轻飘飘地落地,站在那个房间的后窗前。那扇木窗相当古老,窗格上蒙着粗糙泛黄的羊皮纸。
奇怪的是,迦楠的诵经声似乎被窗子挡住了,还不如在屋顶听得清楚。
叶天用小指戳破羊皮纸,才明白,木窗后面是一层加厚的塑钢窗,窗上安装着双层中空玻璃,隔音效果超强。窗子后面,天花板、墙壁、地面都是雪白色的,靠着西墙摆放着一长溜白色办公桌,上面摆着十几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每台电脑上都扯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电缆,通向房间正中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单肩袒露,在地上盘膝打坐,正是少年尼泊尔天龙寺来的少年藏僧迦楠。
电缆尽头,连接着白色的探头贴片,分别贴在迦楠的额头、太阳穴、咽喉、胸膛等处。看这情形,他是在做某种特殊的检查。
房间里只有迦楠一个人,当他絮絮叨叨地诵经时,电脑屏幕上偶尔掠过五颜六色的光圈。
叶天横向走了十几步,发现了一扇半高的透气窗。他不再犹豫,缩身钻入窗内,面对迦楠。
“我是来救你的。”他低声说。
迦楠的脚腕上锁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一端,又于地面上固定住的一个铁环锁在一起。铁链已经将他的脚腕磨破,黑色的旧痂层层叠叠,新伤却又在不断地渗出血滴。很明显,迦楠处于暴力囚禁之中,所以叶天才会那么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么,再漫长的痛苦,不过是人生轮回长河中的一瞬间,闭闭眼就过去了,无需烦恼,无需耿耿于怀。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不是急着脱离苦海,而是定下心来思考,用这一世的牺牲换来轮回中永久的安宁。我们不是走得太慢了,而恰恰是走得太快了,失去了笑看两岸风景的心情。你说救我,是大大地错了,应该好好想想,一个人怎么才可以自救?人恒自救而人救之……”迦楠并不领情,而是说出了一长段半文半白的话来。
叶天苦笑:“我不是来跟你谈禅理、打机锋的。”
迦楠抬起头,迷惘迟滞的眼神落在叶天身上,像是一个刚刚苏醒的宿醉的贪杯者。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叶天没时间耽搁,迅速上前,去摘迦楠胸口的感应贴片。
“不要动,我正处在生死徘徊之境,很快就能突破思想的藩篱,进入崭新的层次。”迦楠一闪,避开叶天,双手向前一挥,指尖碰到了叶天的肩膀,力量之大,完全出乎叶天预料,使他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
“一个人的死,轻于鸿毛,倘若能用一根鸿毛的死,换取全球人的永生,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啊!师父说过,永生,才是人类进步的登天阶梯。我们的使命,就是做一架这样的梯子,承载着众人平安到达彼岸。”迦楠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垂着头诵经。
在他身后的墙上,悬挂着那幅来自无为寺的淡墨山水画,边角处已经磨损开裂,看上去与这个房间的布置格格不入。
“迦楠,这里很危险,不如我帮你换个地方再打坐参禅,好不好?”情况紧急,叶天耽搁不得。
迦楠并不领情,嘴角动了动,木讷地回答:“不用了,这里就是最好的参悟之地,八方杀气汇聚一堂,就像隆冬季节来自天龙寺后山谷地的朔风,风一起,人类的思想就像一只风车,在风里飞转。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我仿佛看到,神州山水之中,一条蛰伏人间的龙,正准备腾空而起,去它应该去的世界里。”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又睁大了一些,凝视着正前方。
叶天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对面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屏幕上闪闪烁烁的各色线条。
“你看到了吗?”迦楠向前探了探身,另一半肩头的衣服也滑落下来,上半身完全**。他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皮肤又黑又干,两胁下的肋骨清晰可见。
叶天注意到,迦楠每一次呼吸之间,胸口都突兀地收缩、膨胀,如同一只破损严重的皮球一般。
“看到什么?那墙上什么都没有。”叶天随口回答。
“不不,不是,我要你看的是……是……”迦楠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急促,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在面前一连写了六行藏文符咒。他的书写手法指如疾风,每一笔的点按折捺却又厚重沉浑,巧妙无比地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融合在一起。
“那是六字大明咒。”叶天看懂了那些字。
“我要你看的,既不是字,也不是六字大明咒,更不是墙壁和电脑。你看着我的指尖,集中思想,看我指尖上有什么——”迦楠再次凌空书写,指尖移动速度稍微减慢。
叶天丢开长枪,双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牙齿在舌尖上连咬了几次,令自己振奋精神,全力以赴地盯住迦楠的指尖。蓦地,他感觉到,迦楠是在空手描绘一幅沟壑纵横、云山雾罩的泼墨山水画。
“一条龙,我看到了一条龙。”叶天低叫。
“没错,是有一条龙,龙头向东南,龙尾冲西北,浑身充满腾飞九天的力量。它在那里潜伏了太久,早就被世人遗忘了。这一次,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可是,它会给人间带来什么?大爆炸、大毁灭、灾难……”迦楠手指不停,那条龙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猛然间,叶天的感觉又变了,那条本来腾跃于群山之上的龙渐渐与起伏的山脉融为一体,并且渐渐隐没于群山之下。最终,巨龙不见了,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势。
进入大陆前,他曾看过很多云、贵、川、藏的地图资料,这时候脑子里倏地一转,第六感闪现,脱口叫出了那一系列山脉的名字:“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位于中国大陆云南省丽江西北,在纳西族语中被称为“波石欧鲁”,意为“白沙的银色山岩”。整座雪山由十三峰组成,由北向南呈纵向排列,延绵近50公里,东西宽约13公里,气势磅礴,秀丽挺拔,皎洁如玉石,灿烂如利剑,像一条银色的玉龙在崇山峻岭间永恒飞舞,故名“玉龙雪山”。又因玉龙雪山的岩性主要为石灰岩与玄武岩,黑白分明,故又称为“黑白雪山”。
叶天叫出四个字之后,忽然觉得不妥,因为雪山十三峰的排列次序在迦楠的手指画中被左右颠倒过来了。
“看那龙头。”迦楠低喝,“看清它!”
刹那间,玉龙雪山的龙头位置出现了一座古意盎然的庙宇,院墙、殿宇竟然泛着一层黄澄澄的金光。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叶天大惑不解,因为迦楠画的是一幅“指画”,以空气为纸,以手指为笔。空气是无色透明的,他用深厚的藏密内功凌空作画,就已经令人瞠目结舌了,但又怎能在虚空中为庙宇着色?
“看那庙宇,就在大雪山的绝顶之上,它在那里,镇守着……镇守着邪恶的力量之源。那个深不可测的源头,就是地球轴心。那条龙腾飞之时,就是人类大毁灭之日……所以,永远不要叫那些人发现地球轴心。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你看懂了吗……”在这段话之后,迦楠用一种快到无法分辨的语速,说了更长的一段话,而且使用的是晦涩难懂的古藏语,其中不断夹杂着犹如天书语言的古梵语。
蓦地,“嗖嗖嗖嗖”声不绝于耳,连接在迦楠身上的松松垮垮的线缆全都绷紧,如同被飓风鼓动着的帆绳。笔记本屏幕亮起来,虚空中的玉龙雪山真实地出现在所有的电脑屏幕上。这一次,叶天惊讶地发现,电脑共十三台,恰好对应着玉龙雪山的十三峰,而在最左面的那台电脑上,赫然存在着一座通体黄金打造的巍峨神庙。
叶天初步估算,神庙的左右长度约为三百米,前后宽度约为八十米,高度至少超过二十米。
事实上,任何人都很清楚,玉龙雪山上有雪谷、有松树、有灌木丛、有隐秘岩洞,但却绝不会有那样一座金光耀眼的神庙。
“地球轴心之下蕴藏着强大无比的力量,居心叵测之辈前赴后继地搜寻它,企图凭借这股力量将全人类掌控于魔爪之下。所有正义之士,都会成为神殿的护持者,穷毕生之力守护它,击溃来犯者。这种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千年,今后还将永远地延续下去,直到……”
嘭地一声,一台电脑炸裂开来,碎片飞溅,烟雾腾起,打断了迦楠的话。
“这是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迦楠的声音渐渐变得苍老而艰涩,不再是十几岁少年的正常语调。他后背上的皮肤也慢慢生出了灰色的褶皱和大大小小的黄褐色斑块,那种“老年斑”通常只会在超过六十岁的老人身上才能看到。
“我该怎么做?要我做什么?”叶天熟知与“地球轴心”有关的江湖秘闻,也深信那绝不会是无中生有的谣传。
“追随你的心,一定要追随你的心……付出……所有,在你的心灵指引下,在正确的时间里做正确的事,像一位伟大的钟表修理师那样,耐心地守护地球轴心,直到所有人弃暗投明、弃恶从善,人类社会变为香巴拉的美好世界。那时候,守护者的使命就真的……真的完成了……”迦楠瘦削的后背躬起来,看上去既疲倦又苍老。
“我扶你起来。”叶天意识到已经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只能托住迦楠的胳膊,想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嘭嘭嘭嘭”四声响过,又有四台电脑爆掉,屋里的呛人烟雾越来越浓重。
“别管我,我的生命早该结束了。为了守护地球轴心,我已经脱离真实世界太久。我倦了,很快就要回去,回到轮回的出发点去。”迦楠挣扎了一下,再次推开叶天的手。
他的容颜急速变老,鼻梁两侧的皱纹古怪地堆叠起来,两颗原本清亮明澈的眼珠也变得浑浊起来。
叶天试探对方的腕部脉息,搏动绵软无力,已经下降到每分钟三十次左右。
“你……不能这样下去,我们或许可以去看医生,用西药控制这一切!”话虽然这样说,但叶天心里实在没把握。
“叶天,听我说,我到云南来,就是跟随我的心的指引。那座雪山神庙直通地球轴心,但我的见解仅限于此,轮回转换的下一棒,要接力到你手上了。记住自己的使命,永远记住,每一个伟大的人物降临这个世界,都是带着严肃的使命而来。在所有的宗教传说中,都提到过‘救世主’的角色,我看到了,你就是担当起那一使命的人,拯救地球,拯救全人类的重担,非你莫属……”
趁迦楠喘息的空当,叶天急促地问:“那神庙在哪里?”
迦楠微笑着摇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各自不同的世界,在我心中,它在玉龙雪山十三峰之首,那些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就是我的内心世界。我死后,我的灵魂也将飞往那里,与所有密宗传承者一样,用灵魂俯瞰大地,守卫世界和平。百年之后,若是有缘,我们也许将在那里相见。跟随你的心,就能找到它……”
又有电脑连续爆裂,迦楠的脸色越来越平静,额头上的皱纹堆积到一定程度后,忽然慢慢舒展。按照生理学来说,抬头纹开,大限即到,迦楠留在这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