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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姨娘这时候才流泪哭道:“老爷今日才知道么?只可怜大姑娘想着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轻易也不肯出口,只想着退一步忍一下就过去了,结果就赚来如今这么个下场,让人一步一步的欺到这个地步。”
兰录点点头,沉声道:“好,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这一次定然要好好给她们个教训,让她们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接着蹬蹬蹬的脚步声似是上楼来了,伴着兰湘雪的尖叫声以及沈氏在身后的厉喝声。
兰录脸色更加阴沉,就见兰湘雪提着裙子飞一般冲进来,一见兰湘月,便指着大骂道:“好啊,你如今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来诬陷我,你……”不等说完,忽然看见兰湘月裹着大被子坐在床上,头发还是湿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方冷笑道:“装得真像。爹爹你不要……啊……”却是不等说完,便被兰录迎面扔了一团东西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退后两步,定睛一看,方看出那是几件衣服,上面犹自滴着水,入手冰凉。“
“爹爹,你不要信她,这……这定然是她把衣服浸了水来骗你。”不等说完,就听兰录断喝一声道:“衣服可以浸水,难道受寒落水的模样也能装的出来?分明是你小人之心,素日里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没少干,所以由己及人,就把你姐姐也当做这样虚伪的,你素日里不是总在人前说她虚伪,装的闺秀端庄吗?所以你那些闺秀端庄都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是也不是?’
兰湘雪也是失算,她怎也没料到兰湘月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竟会为一个丫头真的跳下桥去受了河水,只以为对方不过是这样惺惺作态求父亲可怜,来污蔑打压自己罢了。这会儿见父亲如此声色俱厉,有心要再说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愤愤道:“反正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是她诬陷我。”
“混账东西。”兰老爷气极,喝命兰湘雪跪下,就要叫婆子来打,忽见沈氏气喘吁吁跑进来,落泪道:“老爷,雪儿是任性骄纵了些,只是她也不会做下这样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老爷再细细问问……”
不等说完,便听那边兰湘月猛然掩面哭起来,一面哑着声音道:“还问什么?都是我的错儿,我嫉妒妹妹比我风光,嫉妒妹妹比我能干,嫉妒妹妹吃穿用度都比我好,所以就下了这个套儿诬陷妹妹,何必还问?就是这样的,谁会说不是?爹爹,你不用责罚妹妹,我认罚,我认罚总行了吧?全都是我的错儿……”
沈氏脸色都青了,看着兰湘月在床上哭得声堵气噎,她只觉着身子簌簌的抖,忽听兰录冷笑一声道:“好,既然夫人说要好好查明白,那也容易,月儿说是因为雪儿那个丫头小荷引起的,把那丫头给我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挨了打不就完了吗?”
沈氏一窒,忽听兰湘雪叫道:“为什么要叫她?那个死蹄子根本就是和姐姐串通起来的,没错,就是她,让姐姐收买了,来诬陷我……”
“不必说了,且叫你的丫头过来,都过来。”兰录心里一股火憋着,他虽然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多数不知情,然而这么多年了,兰府中事不可能一点儿不进他的耳朵,不过为了家和万事兴,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这么些年,他嘴上没说,然而对于大女儿的懂事是很欣慰的,因此心中更有些愧疚,耳听得人议论说兰家大姑娘孤僻软弱,轻易不出门,他想也能想到大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愧疚归愧疚,许多事情,终究还是不能改变的。他总不能因此而休了沈氏吧?更何况虽然这母女对大女儿似乎不是很好,但总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他也是很喜欢她们。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是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兰湘月所言句句在理,由不得兰录不信,更何况他知道大女儿的秉性,素日躲着这母女两个还来不及,断没有主动招惹的道理,更别提是诬陷这种高难度的事情。
小荷很快就被召了过来,她回去后正挨打时沈氏闯了进去,因此时是被人扶着进来的,发髻散乱眼神惊惶,身上披着件陈旧披风,一解开来,就见雪白中衣上透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看那形状大小,应该是被针扎出来的。
饶是兰录并不把下人生死放在心上,看见这样一个瘦弱到皮包骨头的丫头竟成了这幅样子,心中也不由的惊怒交加,狠狠瞪了地上跪着的二女儿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显然小荷身上这些伤全是她的杰作。
“饶……饶了我吧姑娘……不敢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不关大姑娘的事,求求您……别……别害大姑娘……”
连吓带打,小荷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了,及至听到兰录的怒喝声,她方清醒过来。
只听兰湘雪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却不防兰录就在面前,眼看她如此放肆,饶是一向慈和,这么多年没对任何人动过手,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那余音似还在悠悠回荡着,可见这两个耳光有多么结实。
一屋子的人包括兰湘月和路姨娘在内全都愣住了,兰湘雪捂着脸,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却见兰录半点儿心痛神情也没有,反而冲着她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连你的丫头都替你姐姐求情,求你别害她,你……你是什么样的心肠?竟然行出这种事来?”
“是她们污蔑我的,爹你是非不分,你这个贱婢,我打死你……”兰湘雪这一回算是尝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滋味儿,捂着脸嚎啕大哭,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又冲小荷冲过去,满心里只想着先把这贱婢打死,再和兰湘月拼了性命。
却听兰录一声吼:“反了你了,在我面前尚且如此,可见素日里在府中是如何跋扈?来人,把二姑娘给我拖出去,关在房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不许给她吃饭,让她好好儿反省自己的过错……”
一面说着,再看其他跪着的几个丫头,他便抬头看了沈氏一眼,冷哼道:“你这个母亲当得还真是妥帖,月儿身边就那么一大一小两个丫头,雪儿身边却是这么多,你就是要偏心,怎么着还不考虑考虑,做做样子,也要让人看个差不离啊?”
沈氏一惊,连忙委屈道:“老爷,非是妾身偏心,只因为大姑娘一向喜欢清静,讨厌吵闹,所以才没多放丫头,又想着她要出阁,到时候给她挑两个好的……”
不等说完,就听丈夫冷笑道:“很好,看来你也知道月儿要出阁了。挑好的?呵呵……”
一语未完,就听大女儿在床上急急道:“爹爹,不要罚妹妹了,她小孩子家,不懂事,爹爹教育过她也就是了。家和万事兴,也是女儿素日里不爱说话,所以太太也不了解女儿想法,如今女儿也不要什么好丫头,女儿看这个小荷模样儿就好,手脚也算伶俐,还懂几句书,女儿就要了她来,便知足了,爹爹,求您看在女儿份上,今日的事就这样吧,求求您了,若因此罚妹妹,让人知道,怎么议论女儿啊?女儿都要出阁的姑娘家,担着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可怎么过啊?爹爹……”
兰录深深吸了一口气,兰湘月如此懂事,让他倍感欣慰。耳听得二女儿还在哭叫说是姐姐诬陷他,他心里只觉着烦躁,却仍是耐着性子,对兰湘雪道:“好,你起来,你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你姐姐诬陷你,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诬陷你?你去看看你姐姐的脸,到现在嘴唇还是青的,你告诉我,她受了这样的苦,却是为了诬陷你,难道就要换来这么个结果?求我饶了你,因为她不敢担着‘以大欺小’的名声吗?还是说她为了伪装大度?所以就不惜自己跳进冰水里得一场大病来诬陷你?雪儿,你觉着你姐姐是傻子?还是爹爹是傻子?”
这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兰湘雪噙着眼泪,也不敢分辩,只是像小荷一指,抽噎道:“是为了那个贱婢,她就是为了要那个贱婢,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诬陷我,她要救那个贱婢。”
“为了个贱婢跳河?哈哈哈……”
兰老爷就好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儿似得,忽地纵声长笑起来,沈氏还从未见到他这副样子,惊慌之下直拉着女儿示意她赶紧认错,兰湘雪却不肯。
忽见兰录停了笑声,看着兰湘雪冷冷道:“你倒是聪明,听见你姐姐要这个丫头,所以就立刻想好了理由是吗?为个丫头跳河,呵呵,爹的好女儿,你告诉爹,今天为了你娘,为了你爹,你敢不敢跳进冻死人的河里?假如说我和你娘让人劫持了,匪徒叫你跳进冰冷刺骨的河里去,你敢不敢?嗯?敢不敢啊?敢不敢?”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力气大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