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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几个一面吃着点心,就把箱子安置了,第二日命人抬去陆府,因为府里现如今是萧怜月打理着这些收礼送礼的事,这却是兰湘月私下里送的,因便只署着她的名字。
且说陆婉儿和她三哥收到这份重礼,自是惊讶不已,只说池铭为人重情义,色色替他们想得周到,这必是考虑到他们家初来京城,生怕嫁妆置办的不厚重,将来倒要让夫家轻视,所以才送了这些贵重东西来。因心中无比感激。倒是陆婉儿细心,发现礼单上署名是兰湘月,便疑惑道:“奇怪,怎么只有兰姐姐的名字?”
陆三公子笑道:“那又如何?兰夫人是池大人的妻子,他们两个是一家,兰夫人的自然就是池铭的了。”
陆婉儿摇头道:“不对劲儿,兰姐姐做事最有分寸,既是池家给的贺礼,断断不会只署自己的名字,这当中不知道有什么事,罢了,日后看见她再问吧。”
因兄妹两个便继续忙婚礼的事,及至到了正日子,池铭自然带着兰湘月和萧怜月一起来恭贺。直闹到晚间方散。
过了两日,陆婉儿回门,见到了池府的另一份礼单,上面署着池铭和兰湘月的名字,礼物却只是几样寻常物事,另外奉上了礼金二十两。
二十两白银,这也算是有些分量的礼金,然而陆三公子和池铭那是什么交情?池铭又是什么身家?二十两白银,看上去倒像拿出来恶心人似得。
陆三公子自然是早已经看到这份礼单了,然而此时再看,脸色仍是忍不住一阵红一阵白,指着礼单对陆婉儿道:“妹妹看看,这是干什么?若不是兰夫人之前的那份厚礼,我真是要闯上门去问问他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什么都别送,有之前那些礼,也足足够了。”
陆婉儿的丈夫也是一户大富商的儿子,此时看见大舅子动怒,连忙打圆场笑道:“三哥不必生气,之前既有厚礼,说明情义未变,只不知这当中有了什么岔子,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陆婉儿也点头道:“的确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听哥哥素日里所说,池大人并非那富贵便相忘的小人,如今他的事情忙碌,一时疏忽了也未可知,之前他不是还和哥哥欢聚吗?我记得他还拜托了哥哥一件事对吧?既如此,下次看见了,不如提一提,这其中,总是有令人寻味的东西,咱们也不是为了这点礼就不高兴,只是这事儿确实不妥当,今天这是咱们,倒还不至于得罪了,若是改日给那些上司们送礼,也这样小家子气?岂不是前程都耽搁了?哥哥和他既是挚友,就算是拼着讨他的嫌,该提醒也要提醒的,就如同当日他要纳那个妓女为妾,哥哥不也是劝他了吗?听不听是他的事,但既知道不妥,却不提醒,这却不是朋友之道。”
“嗯,我知道了。”
陆三公子点点头,忽的看向旁边妹夫,朗声笑道:“是了,明良你们家不也是做石料和木材生意的么?恰好这件事要求你帮帮忙,等下进书房,我和你细说。”
于是这件事儿暂时就揭了过去,池铭这些天忙的天昏地暗,哪里会过问送礼的事?想着萧怜月了解自己和陆三公子的交情,定会妥善安排,又问过兰湘月,知道她也特意送了份厚礼,自觉便不用牵挂了,因此竟没在这事上费过半点儿心思。
除了他为工部的事忙的不堪之外,池府倒是十分清闲,萧怜月暂时收了心思等待机会。秋晴雪每日遮着轻纱教授小龙琴艺,相比起萧怜月,这一位才是真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小龙跟着她虽只学些怡情的东西,然而这些都是相通的,他又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因此这些日子进步倒是很大。
兰湘月更是悠然自得的了不得,眼看那杏树枝头都打了花苞,天气也一天天变暖,她换了春衫,在前院后院和园子里走了几趟,与丫头们兴致勃勃的做着规划,只是说的那些内容若让人听见,倒不相信这是一位贵妇人,根本就和农家妇似得,原来她竟是要学红楼梦里的探春,将园子各处分派给婆子们收拾打理。
这主意一出,自然又是一片叫好声。兰湘月大度,把这事儿也通知了萧怜月,只说她院子里若有擅长种菜种竹之类打理树木花草的人才,也尽可分得一份儿差事。只把萧怜月恨得不行,又怕自己院里的人也被对方笼络,因此自然没有答应。只是这样一来,风声传出去,却是她这个主子挡人财路了,那些买来不到一个月的人又能谈得上什么忠心?因此私底下都对她很有意见,不过没说到她面前,饶如此,萧怜月和香篆芳草两个心里也明白,只是却苦无对策,因此更是把兰湘月恨得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如此匆匆数天过去,池铭总算将工部那一大堆的事都理出了头绪,一桩一桩办完了,然后去尚书大人那里交差。只可怜两位老大人等着这“愣头青”初生牛犊火山爆发,结果头发掉了一大把,却只等来这么个平静的结尾,一时间简直都没办法适应了。
正所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眼见这事儿没难为住池铭,也不用尚书和侍郎授意,底下这帮子人便自发组织起来,发誓要给池铭出一个绝世大难题。
这个重责大任最后落在了吴天德吴大人的身上。
老实说,吴天德此前在工部,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是说他有城府,而是根本就没那个本事显山露水,因此他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注定要在工部当一个出不了头的小官儿,却不料上天仁慈,猛地降下池铭这么个灾星,可不是灾星呢?他还没听说过哪个人调任,还没到衙门里,就被衙门的人给集体排挤的。
如今大家的刀箭一致对着池铭,素日里同事间的嫌隙倒少了许多,彼此热络之后,吴天德也自觉和这些眼高于顶的同僚们拉近了不少距离,将来这事儿“论功行赏”,自己大概也能沾带上几分,一旦尚书和侍郎大人注意到自己的卖力表现,那不是从此就打开了青云之路的大门吗?
因此,这些日子里,吴天德上蹿下跳,为了抹黑诋毁池铭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就连给对方出大难题这个差事,人人都觉着不好做,他却也抢了过来,只为表现出自己肯吃苦肯受累的老黄牛形象,期待着上司们能注意到他勤劳勇敢的身影。
于是这一天,他便溜溜达达进了池铭工作的房间,四下里望了一眼,只见诺大一个屋子,却是空荡荡的,若说人被排挤到这份儿上,这池铭大概还真是创造了历史,连吴天德心里都奇怪,暗道依附谭阁老和四皇子的官员也有不少,怎么就这人这么倒霉呢?啧啧,这就是没有根基的悲哀啊,谭阁老青眼有加又如何?又没有明着为你说过话,你又没什么身家背景,落到这个境地,也算是可怜可叹。
心中这样想着,他可不会因为这份怜悯而放过池铭,此时听见屋里半天没出声儿,吴天德就觉着有些尴尬,想起这主儿是当日尚书和侍郎大人都没讨得了好的,自己若在这里拿腔作势,八成要灰头土脸的出去,因便咳了一声,笑嘻嘻看向池铭道:“池大人忙什么呢?”
池铭眼就盯着他呢,只是不说话,此时见他终于开口,方呵呵一笑道:“竟然不是幻觉,先前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正忙着鉴定大人的真假呢。”
饶是吴天德脸皮厚如钢铁,此时也不禁面红过耳,只好强笑道:“呵呵,池大人说笑了,我自然是真的,哪里还会出来假的?”
池铭淡淡笑道:“哦?关键是我这屋里一天到晚也没个人来,所以吴大人冷不丁出现在这里,倒让我一时间不太敢信,怎么,您老这是有事儿?”
“哦,那个……咳咳……”吴天德张了张嘴巴,却是没能顺畅的把想说的话一下子都说出来,心中暗自恼怒道:这小子嘴巴也太损了,这是拐着弯儿的讽刺我们排挤他呢,妈的谁让你没有背景却是名声在外,谭阁老青眼,宠妾灭妻的糊涂蛋,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如此在心里把池铭骂了一通,方觉心气顺了些,便立刻借着这股气势道:“呵呵,池大人也知道,工部这些年来,账目实在有些混乱,尚书大人在三年前接任后,几次要整理,却全都因为账目太乱而作罢。而朝廷对北面鞑虏的战事,不过停了一年多,大概又要重启战端,到时候大战一起,四处都要用银钱,那些乱账不理出来,对于朝廷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因此尚书大人下定决心要把之前十几年的账目全部整理出来,这活儿,池大人可是要担负起来啊。”
池铭笑道:“这话可笑,怎么叫我担负起来?我是资历最浅的,这样的重责大任,我又哪里担得起来?若是给大人们打打下手,倒还说得过去,若都砸到我身上,那是逼着我卷铺盖走人啊。怎么?我在工部就这么神憎鬼厌的吗?吴大人你和我说说,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我努力改正成不成?”
吴天德心想你改不了了,除非你厚着脸皮去认谭阁老做干爹,大家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倒还要考虑考虑。一边想着,面皮上就露出一个假笑来,嘻嘻笑道:“池大人太谦虚了,看看之前,我们那么多人都做不来的活计,在你手里却是不到一个月便完成了,如今这点账目,还不是小菜一碟?池大人,既来了工部,就要用心为衙门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