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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我要保护你(2)
他巴拉巴拉说完,也不管康王和乔雨润什么脸色。
乔雨润咬着下唇,一声不出,章凝每句话都扯出朝廷律令,她无法反驳,她也可以不买章凝的帐,但最起码,她现在是无法正大光明的离开,去安排堵截章凝派往朝廷报信的人。
她心中暗骂——章凝这老家伙也确实狠,寻常人遇见这样的事,好歹也要等进了府,找了人,自己慢慢斟酌写奏章,再往朝廷报,哪有他这样的,站在这里就把事情决定了,自己一步不挪窝,连奏章也不亲自写,摆明是这老家伙明知其余人限制不住康王和她,这是要亲自监视了。
“就这样吧,回府再说。”章凝捋捋胡子,“董总督,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为殿下安全计,老夫建议你立即行文上府大营,请他们调派一营兵力前来守卫,本来老夫应该同殿下一起住在你总督府,现在老夫即将主审此案,殿下却要回避,老夫已经不适合再和殿下一起住在你府中,这样吧,”他转向太史阑,“昭阳府可有空屋,能否容纳老夫借住?”
“昭阳府之幸。”太史阑躬身。
“按例,请上府大营给昭阳府也加派人手,保护钦差安全。”
“是。”董旷瞧一眼脸色气得发白的康王,只好低声答应。
章凝又瞟一眼乔雨润,“乔大人停职期间,不宜再回西局,也不方便住在总督府,当然案情未定前,更不适合让你下狱委屈了你,不如就和老夫一起住在昭阳府吧,放心,你的安全,老夫保证,如何?”
乔雨润还能“如何”?老章每句话都卡在理上,她只能含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下官听凭章大司空安排。”
太史阑立在一边,眼神满意。
她本以为今日接了状纸后,也会有一番艰难应对,没想到老章这么给力,反应快捷,面面俱到,强硬而又委婉地迅速将康王和乔雨润给卡住了。
久经宦海的老鸟,果然不同凡响。
康王有心要发作,可是今日接状,众目睽睽,他和章凝结怨,也是众人所见,此刻反而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要以示坦然,就必须“回避”。
他只能铁青着脸,冷冷一拂袖,转回自己轿中,大轿抬起,康王起驾。
一行人各怀鬼胎,同行一路,章凝先“亲自安排康王殿下入住并打点殿下起居。”在董旷为康王精心准备的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就风水、装饰、守卫、风向等等发表了一箩筐的看法,一直赖到上府大营接令赶来,才闭嘴告辞。
气得康王两眼发直——一路同行,也没见你老章这么关心我过!
章凝随即带着太史阑和乔雨润去昭阳府,更多的上府兵护卫住了这个队伍,太史阑有点不解,问:“大人,不知道您调上府兵护卫康王,是什么意思?”
章凝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好学很赞赏,低声道,“就算殿下得回避,但其实无论谁在此刻都不能干涉他的自由,所谓调上府兵保护,不过是为了不方便他们西局通信而已。”说完嘴角对着乔雨润一努。
太史阑点点头,章凝却又道:“你不错,有勇气,此举胆气,老夫自愧不如,只是……”
太史阑转头看他。
章凝却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算了,老夫尽力吧。”
迎着太史阑澄澈平静的目光,他有些犹豫的转开头,心想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却不知道康王得太后信重到什么程度,马上康王想必就有密信给太后,只要太后一阻拦,这案子只怕未必能审成。
却忽然听见太史阑清晰地问:“章大司空可是在担心太后那边?”
章凝霍然回首。
他眼神里泄露太多惊异,还有担忧,太史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老臣眼底,虽然难免宦海浮沉历练出的城府和狡黠,但看人时并无躲闪,一般坦荡。
太史阑想起容楚对这位大司空的评价,说他外表耿介,实则胸有城府,但忠心王事,绝无二心。
她相信容楚。
看到章凝眼底忧色,她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大司空入住我昭阳府,是太史阑的荣幸。”太史阑道,“我那里有个人,仰慕大司空良久,一直希望能见大司空一面。”
章凝心事重重的模样,随意一挥手,“那你带他来见见。”
太史阑看他不当回事模样,慢慢抿了抿唇。
嗯。
那就见吧。
你会很惊喜,很惊喜的。
进了昭阳府,乔雨润坚持要西局探子来保护她的安全,太史阑坚决不同意,两个女人险些又顶上,最后章凝打圆场,太史阑的护卫撤出重要人物居住的后院,换由上府兵进驻保卫,然后西局的探子可以在府外停留。
太史阑一进院子便吩咐,“把景泰蓝抱来。”
小子很快被带了来,今天迎接康王,太史阑当然不会带他去,此刻小子一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老远笑呵呵地伸手要她抱。
太史阑蹲下身,接住了他,景泰蓝受宠若惊,用口水洗她的脸。
太史阑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心中却涌起一股淡淡的悲怆。
这个孩子,在她身边不过数月,却已经生死相随,亲近如血脉亲人。然而现实又要森冷地提醒她,她和他毕竟没有血脉缘系,人生里最美好的数月过去,他终究要离开她。
而现在,她已经不得不开始告别的序幕。
她要为景泰蓝回朝做铺垫,要为景泰蓝真正找到强有力的靠山,之前,幼小的景泰蓝被藏于深宫,他那躲在帘子后的娘,不会给臣子任何机会接近那高高在上龙椅上的孩子,一大批老臣忧心国事,关心帝王,但那只是出于对南齐国运的担忧和自身的责任感,对于皇帝本身,他们感觉陌生而遥远,不知他性情不知他喜好,不知他深宫岁月无比寂寥,不知他小小年纪经历过什么。
章凝足够可靠,之前的表现也证明了他是朝廷清流,容楚也说过,三公正直,是对抗康王的重要力量,之前一直对陛下“天花休养”的说法表示怀疑,如果有机会,希望能让三公知道真相。
现在,是时候了。
只是这一捅破,景泰蓝离开她的日子也便不远了。
她将脸紧紧贴在景泰蓝细嫩的小脸上,只觉得心情酸酸涩涩,充满无奈和淡淡忧伤。
那是不想离别却不得不亲手将他推开的忧伤。
景泰蓝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个敏感的孩子,也感觉到了她难得的情绪波动,小鼻子在她脸上嗅了嗅,奶声奶气地问:“麻麻,你不欢喜吗?景泰蓝没有偷吃甜食哦。”说完给太史阑看他雪白整齐的大牙。
太史阑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你乖得很,景泰蓝,你其实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
景泰蓝眨眨眼,心想麻麻就是矫情,稍微一打听不就晓得了?再说那名字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现在这个。
“我叫蓝君瑞。”他道,“景泰蓝蓝君瑞。”
“嗯,瑞瑞。”太史阑抱起他,“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最近很少抱景泰蓝,理由是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不该再让女人抱,景泰蓝磨了好久也不理,此刻景泰蓝终于蹭到她怀抱,欢天喜地立即抱住了她的脖子,爱娇地靠在她颈侧,觉得瑞瑞这个称呼,听起来好舒服。
太史阑近期已经不太允许他过分撒娇,但很明显她今天好说话,小子就得寸进尺,在麻麻身上嗅来嗅去,笑得眉眼花花。
和景泰蓝轻快的心情不同,太史阑的步子却有点沉重有点慢。
走出一截,看见住着章凝的院子,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不,还是要问问景泰蓝的意见。
哪怕他回归是必须,但在此之前,也必须尊重他的感受。孩子知道自己的意见被重视,他才能找到自信,不受伤。
“景泰蓝。”她摸摸孩子的大脑袋,问,“你想家吗?”
景泰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问的是什么,身子忽然一僵。
再回头时他眼神里已经满是惊恐,“不,麻麻,我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太史阑忽然觉得有点想哭。
孩子的敏锐和恐惧,如此直击人心。
可是,这世间多少苦困,总是要学会面对的。
“景泰蓝。”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该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家。”
“那不是我的家!”景泰蓝激烈地反驳,随即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麻麻,你要赶我走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我改!”
太史阑干脆在路边青石上坐了下来。
“不,没有人要赶你走,没有人说你有错。”她把他放在膝盖上,对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孩子,从东昌城外捡到你,这一点我就再没变过,这辈子,我永远不会离弃你。”
景泰蓝仰起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跟着太史阑久了,也学会了她直视他人双目看人内心的习惯。
太史阑抱着他,想着这孩子还是迅速长大了,记得在不久以前,第一次试探地和他说离开的话时,他撒泼闹事,拼命踹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