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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的声音极轻,似乎随意说出,又似乎是经历过沉淀雕琢之后冷静而言。
容景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看着云浅月,目光静静。
云浅月也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样?”
容景笑了笑,将她臂间挽着的锦绸扯上来盖住她的眼睛,声音温润平静,“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浅月眼前一黑,隔着锦绸挑眉。
“嗯,不怎么样。”容景摇摇头,目光看向天空,飘雪轻盈而落,天地远山相接处,如铺开的卷轴,虽不见青山如黛,但见银装素裹,也不失风景如画,他轻声道:“江山太重,我负担不起,我能够负担的,也就是一个你而已。”
云浅月的心顷刻间被触动,她一把扯掉盖在脸上的锦绸,目光直直地看着容景。
容景收回视线,对她勾起嘴角,低声道:“你这几日没瘦,反而胖了些,抱着都沉了。”
云浅月形容不出刚刚他那一句话带给她的冲击有多大,只知道这一刻她被他抱在怀里,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他珍惜和深爱。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张了一次,才勉强出声,“容景,你……”想说什么,忽然话音一转,“我怎么不觉得我胖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轻笑,片刻后,他俯下头,将唇落下,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低声道:“你哪里有我仔细?我说你胖了就胖了。”
他是在告诉她他将她的身体每日里都测量计算一遍吗?云浅月无语,“容公子,你这是在夸奖我?”
“嗯!”容景点头。
“说我胖就是夸我?”云浅月挑眉。
“嗯!”容景一本正经极了,一字一句地道:“你胖了些,证明你长开了。”
云浅月脸腾地一红,看着容景一本正经的模样,想着他知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话本来应该没有半丝色情,可是她偏偏听到了色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响,见他抱着她向前走着,轻袍缓带,步履轻浅,眉目端正,无半丝异色,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她忽然愤愤地道:“你如今瘦死了,按这个道理说,还是没长开吧?”
容景忽然顿住脚步,低头看着云浅月,好听的声音“嗯?”了一声。
云浅月听到这样的声音忽然感觉头上像是有什么黑网罩下,她连忙看着天空打哈哈,“唔,好冷啊,你将我放下来,我们快点儿回去吧!”
容景看着她不说话。
“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烧鱼了!”云浅月伸手推他,用了个巧劲,从他怀里哧溜一下跳了出来,脚步轻快地向前走了两步,且回头对容景笑着招呼,“快走啊!你没看天都暗了下来了吗?”
容景眸光微微敛了一分,点点头,抬步跟上云浅月。
云浅月怀疑地看着容景,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她倒退着脚步走着,盯着容景看了半响,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自始至终神色不变,她小心试探地问道:“喂,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嗯!”容景应了一声。
云浅月见他听到了,没什么表示,也就是说不在意了。她顿时放下心,走回来,伸手拉住他的手,五指与他如玉的手穿插交缠在一起,手臂轻轻在两人中间摇晃摆动,心情忽然变得极好,偏头笑着道:“容景,将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说你变胖了?长开了?”容景挑眉。
“不是!”云浅月摇摇头,“就是你说的江山的那句话。”
容景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看着她,重复道:“江山太重,我负担不起,我能够负担的,也就是一个你而已。”
云浅月忽然笑了,心情雀跃起来,将容景的手臂拉着抬高,又放下,又抬高,再放下,几次之后,松开手,侧着身子将他身子搂住,仰着脸孩子气地问,“真的是这样吗?”
“嗯!”容景低头看着她,笑着点头。
云浅月“唔”地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低声道:“人家都是爱江山胜过美人。你怎么不是这样?”
“云浅月,你确定你是美人?”容景好笑地看着她。
云浅月抬起头,看着容景的脸,“应该算是美人吧!”
“不丑而已!”容景吐出四个字。
“你真是不遗余力打击我,外面的百姓们都说我其实比秦玉凝长得好看。”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这个人从来不懂得哄女人。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说,“对,你就是美人,谁也没有你美吗?”怎么到他这里就不是了?果然他不是一般人。
“说明她长得更丑而已,你比她不过强一些。”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顿时无语,提醒道:“容公子,人家可是天圣第一美人。你是在说天下人的眼光都出问题了?”
“大约是的,你不是一直挂在嘴边那句众人皆醉我独醒吗?大约就我一个人是清醒,别人说得都是醉话。”容景瞥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彻底被打败,撇开眼睛不看他,生怕看一眼就忍不住去扯了他这张让她赏心悦目的脸。容公子,你还能再眼高于顶些么?
容景如玉的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咳声似乎都带着一丝笑意。
二人一路再无话,回到了城门。
先皇大丧出殡期间,全城紧闭,禁止行人出入,京城百里之内全部被控制封锁。城门的士兵见到容景和云浅月居然先回来,伸长了脖子往二人身后看了看,再无别人,连忙打开城门,让二人进入。
城内极为安静,街道上马车行人都极为稀少。
云浅月偏头看着容景,“去你的荣王府,你给我做芙蓉烧鱼。”
“好!”容景点头。
二人向荣王府走去,路过醉香楼,二楼的房间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人探出身子,熟悉的声音响起,“景世子,浅月小姐,好久不见!”
云浅月抬头,看见二楼临窗处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苍亭。她看着苍亭,数日不见,从他前去青山城接替夜天煜治水后,她几乎就忘了这个人。如今他居然回京了,只见他似乎清瘦了些,眉目还是一如既往,她沉默不语。
容景缓缓抬头,见是苍亭,淡淡一笑,“苍少主回来的好快!既然今日进了京,为何没参加先皇殡礼?”
“本少主得到皇上大限的消息,快马加鞭回京,可惜遇上大雪封山,如今刚刚进京,已经误了先皇入陵的吉时,便也就没去皇陵,在此等候。”苍亭看着容景,笑道:“不想没等回送灵的队伍,先等回了景世子和浅月小姐,真是令本少主意外。”
“到也没什么意外的,今日寝陵的神钟被有心人绞断,险些将云浅月砸在神钟底下。她受了大惊,我们便先一步回来了。”容景淡淡道:“苍少主以前不是客居七皇子府吗?如今七皇子府变成了摄政王府,不过也不会拦阻苍少主这个幕僚的,苍少主不必在醉香楼等候,去摄政王府等候摄政王回京就是了。”
“神钟被绞断?难道有人想害浅月小姐?”苍亭挑眉,“什么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摄政王会查的。”容景伸手拉着云浅月抬步向前走去,“苍少主在青山城治水辛苦,又一路奔波,早些休息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好说!景世子好走!”苍亭到也不拦阻,拱了拱手。
云浅月想着苍亭从青山城治水数十日,如今再见到是没那么讨人厌了。
苍亭看着容景和云浅月的身影走远,手轻轻敲着窗框沉思。
回到荣王府,一名少年正从府内出来,少年大约十五六岁,模样俊秀,身穿一件棉质软袍,他走一步回头看一眼,面色似乎有些痛苦纠葛。
云浅月看着这名少年,这个人她认识,是前丞相府公子秦箐。因为秦玉凝光芒太盛,十岁时就被封为天圣第一美人,再加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天圣闺中女儿中无人是对手。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秦玉凝的身上,而忘记丞相府还有一个小公子。与秦玉凝不同,这名小公主比较内向,且腼腆,不善言谈,武艺也不甚好,总之没有出彩之处,不得秦丞相喜欢,秦丞相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秦玉凝身上,与天圣京城甚至天下所有人一样,都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儿子。
云浅月对这个丞相府的公子也不甚关注,他和孝亲王府曾经的三公子一样,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人。孝亲王三公子失踪,除了冷邵卓找了一阵知道真相之后再不言声外,孝亲王更是提也不提,怕是现在也不知道三公子已经是西延太子西延玥了。而这位丞相府的公子若不是如今出现在荣王府,她几乎也忘记秦玉凝其实还是有个弟弟的。
云浅月偏头看容景,容景挑了挑眉,继续向前走。
秦箐又一次回头看过之后回转身,见到容景和云浅月似乎吓了一跳,身子后退了一步,连忙给二人见礼,语气有些慌乱和磕绊,“景……景世子……浅月小姐……好……”
云浅月看着秦箐,忽然笑了,“我记得秦公子不是结巴来啊,如今怎么成了结巴?”
秦箐脸一红,垂着头不敢抬起,似乎也不知道如何答话。
容景温和一笑,“秦公子是来找五妹妹?”
云浅月闻言恍然,她记得似乎听说过在那日容铃烟在荣王府门口对夜天逸表白之后,四老爷和四夫人要给五小姐容铃烟议亲,后来在乞巧节之日她听弦歌说丞相府的公子去荣王府请五小姐一起乞巧,五小姐答应了。看来这秦箐是和容铃烟有一番牵扯了。
秦箐这回不止脸红了,连耳根子也有些红,被容景点破,他似乎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点点头,“……是!”
云浅月看着他,想着秦丞相老狐狸,秦玉凝一副精明相,偏偏秦家出了这么个公子。看着他的样子,真是令人与秦丞相和秦玉凝对比之下不想感叹都不行。
容景含笑询问,“秦公子与五妹妹谈得可好?”
秦箐抬起头看了一眼容景,又垂下头,摇摇头。
容景笑了笑,对他道:“秦公子若无事,与我到前厅稍坐片刻喝一壶茶如何?”
秦箐一愣,再次抬起头,似乎在猜测容景的意思。
容景含笑看着他,温声道:“我们说说五妹妹的事情,我记得四叔和四婶数月前和丞相府议过亲的,不过后来事情太多,耽搁了。”
秦箐犹豫了一下,默默地点点头。
容景松开云浅月的手,偏头对她道:“你先回紫竹院,玉太子大约听说了皇陵之事,应该正担心你,我稍后再回去。”
“好!”云浅月点头,先抬步向紫竹院走去。
容景抬步向前厅走去,秦箐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转过了一道长廊,云浅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容景和秦箐身影,她收回视线,想着当初四老爷和四夫人看在秦玉凝坐了太子妃的份上,才上赶着和丞相府议亲,容景一直没表态,再加上后来夜天倾被废除,议亲的事情才不了了之,如今看来这秦箐喜欢容铃烟。今日亲自来府中,看那神色不是容铃烟那里没谈妥,就是四老爷和四夫人那里不过关。而容景却将秦箐请去了客厅喝茶,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一路想着回到紫竹院,来到门口,就见到玉子书正站在院中,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她看了他一眼,顺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见紫竹院的西南角不知何时种植了一株桃花。此时桃花刚刚吐蕊,红粉的花骨朵分外娇嫩。飘雪落下,它在雪中娇嫩而开。
玉子书听到声音回头,见云浅月走来,对他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会无事!”
“险些被那顶破钟拍成烂泥。”云浅月走向玉子书。
“有景世子护着你,你自然会无事的。”玉子书弹了弹身上落的雪,笑道:“我果真是不用担心的。”
云浅月看着玉子书拍落的雪,心下一暖,他嘴里说着不用担心,她会无事,但还站在雪中等着容景和她回来,这显然还是言不由衷。她快走几步,来到他身边,对他捶了一拳,“口是心非,担心我就说担心我,还整这么个弯弯绕。”
玉子书忽然笑了,伸手弹弹云浅月身上的雪,动作优雅,对她伸手一指,“看到那株桃花了吗?”
“看到了!什么时候栽了一株桃花?”云浅月想着她有多久没来荣王府了。
“这就要问景世子了!”玉子书笑笑。
“青裳,你来说,那里什么时候栽种了一株桃花!”云浅月见青裳从西间屋出来,对她问道。
青裳笑着道:“回浅月小姐,已经有两个月了,世子那时候说有人从远方来,恐防有桃花盛开,世子要日日看着才能放心。哪怕它开花也要开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云浅月一怔,看着玉子书,“那不是你从东海国来天圣的日子吗?”
玉子书笑着点头,“嗯!”
云浅月恍然,脸一红,啐了一口,“这个容景!”
青裳捂着嘴笑,看了玉子书一眼,对云浅月揶揄道:“这说明世子在乎小姐您!”话落,她看向那株桃花,又道:“世子日日让我们用暖棚和暖炉捂着它,我们半丝也不敢怠慢,如今它都已经打花骨朵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开了,到时候一准艳。”
云浅月瞪了青裳一眼,愤道:“赶明个儿我也让你家世子帮弦歌栽种一株给你看。”
青裳闻言再不敢取笑和言声,小脸被憋得通红。
“走吧!我们回房间。冻死了!”云浅月搓着手,对玉子书招呼一声。
玉子书笑着点头,随她走进了屋。
容景的房中已经铺了上好地毯,一色的鹿皮,中间摆放着一个火炉。云浅月不忍用带雪的脚踩上去,踢了鞋,走到火炉旁一屁股坐下。玉子书也脱了靴子,跟着她走进来坐在火炉旁,问她今日事情经过。
云浅月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不带什么感情。
玉子书听罢后一叹,“天圣的先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居然不惜毁了寝陵的守护神钟也要杀了你。这一代帝王的手段也确实是令人佩服了,只可惜他有一个对你执着的儿子,还有一个不是对手的荣王府世子。否则的话,你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
“嗯,那一刻感觉到了死亡。”云浅月诚恳地点点头,低低地道:“是真真切切的那种死亡,上一次我抱着定时炸弹从国安局的大楼跳下去时,都没有感觉到死亡。”
玉子书面色一动,看着云浅月,低声问,“为何不将炸弹扔出去,你是可以活命的!”
云浅月忽然一笑,语气轻松地道:“那时候不想活了啊,多好一个可以去死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那时候你走了,我每一天都过得没滋没味,也许潜意识里就等着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奉献,我怎么能不奉献生命?将炸弹扔出去的话,落在哪一处,都会杀伤力一大片,而我抱在怀里,只将我炸得灰飞烟灭,可以挽救多少人命啊!我们伟大的信念舍己为人不是?我和你一样,到死都做到了。”
玉子书伸手揉揉云浅月的头,暖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别想了!”
“嗯!”云浅月身子一歪,躺在了地毯上,对玉子书道:“子书,你知道吗?夜天逸大约也是知道这是他父皇的笔墨,所以,没有追查,将皇室五百暗人都处决了。血腥味弥散整个玉龙山,我实在不想再待,便拉着容景先走了,出了玉龙山我忽然就想让容景反了夜氏江山。”
玉子书挑了挑眉,“然后呢?你对他说了?”
“嗯,说了!”云浅月点头。
“他如何回答的?”玉子书询问。
“我问他怎么样,他说不怎么样。”云浅月笑笑,继续道:“他说江山太重,他负担不起,他能够负担的,也就是一个我而已。”
玉子书面色微微动容。
“子书,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你知道他明明是……”云浅月话语顿住,双手捂住脸,叹息一声,唔哝道:“这样说法计算的话,那我到底是轻还是重呢?”
玉子书看着云浅月,眸光是融化了春水的温暖,他拍拍她的肩膀,缓声道:“你是轻是重都不重要,他有这样一句话,就值得你托付一生。云儿,你是幸运的。”
“是啊,我是幸运的,何其幸运。”云浅月幽幽一声长叹,“为了这一句话,我忽然觉得,不管以前我付出了什么,以后我继续会付出什么,哪怕是我不能承受和斩断的东西,我都给斩断了,也是值得的。因为他是容景。”
玉子书笑着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依然捂着脸闭着眼睛。
屋中火炉燃烧得旺,外面的雪不同于几日前的漫天大雪,这一场雪下得浅,下得轻,零星的雪花,一层层飘落,覆盖了一层地表。
半个时辰后,有脚步声走近,带着特有的容景式的轻缓优雅。
“这个人从来就不紧不慢!”云浅月嘟囔了一声。
“救你的时候快就行了!”玉子书笑道。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放开手,看向门口,容景冒着雪缓缓走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行止雍容,风华无双。她喃喃道:“尊比天子,雅盖王侯。”
玉子书笑看着云浅月,揶揄道:“云儿是被他这副样貌迷惑了,还是被他的黑心骗到了?”
“都有吧!哪里说得清!”云浅月摇摇头,眼睛不离容景。
此时容景来到门口,隔着珠帘向里面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须臾,缓步走了进来,同样踢了靴子,来到火炉前,对云浅月伸出手,“起来,地上凉气重。”
“容公子,这里是火炉旁啊!”云浅月看着他。
“你躺的地方可是地板。”容景见她不起来,伸手将她拽起,且瞥了玉子书一眼,“玉太子不怕凉吧?那就继续坐着吧!”
“我其实也怕凉,但某人爱坐在地上,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玉子书笑笑,缓缓站起身,“看景世子如此紧张云儿,明日我回东海,便也放心了。”
云浅月刚坐在软榻上,闻言腾地站起来,看着玉子书,“你明日就回东海?”
“嗯!”玉子书点头,笑道:“我出来得太久,父皇急了,催我回去。已经是三道诏函了,我若再不回去的话,他怕是该会派人找来了。”
云浅月皱眉,“找来就找来呗,再多待几日吧!”
“等着他找来的话,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怕是就会是东海的大军压境了。”玉子书笑着摇摇头,“父皇的骨子里其实和老王叔差不多,做出这等事情不稀奇。”
云浅月不舍,“那就让他大军压境,怕什么!”
容景弹了云浅月头一下,慢悠悠地道:“云浅月,他是东海国的太子。总在天圣待着像什么话?若是东海国大军压境的话,民心不安,政局动荡,我又得忙着没时间陪你了。”
“要忙也是夜天逸忙。”云浅月道。
“我是丞相,摄政王怎能放过我?”容景漫不经心地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哼了一声,但还是不舍,这种不舍将她肠子肚子都快搅翻了,看着玉子书道:“那也不必非要明天走这么急啊,再晚一日吧。”
“早一日晚一日也无甚区别。”玉子书安抚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笑道:“如今华王叔和姑姑都在天圣,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等哪日你有空闲了。可以去东海,也许不久后,我还会再来天圣,东海和天圣又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太远的,不过耽搁些路程而已。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云浅月心里不是滋味,嘟囔道:“你那日说你再待两日的,说话不算数。”
玉子书笑着道:“以后补回来,怎样?”
云浅月哼了一声,忽然转头推了容景一下,“你去做芙蓉烧鱼,多做几个菜,我今日要和子书喝酒夜谈,不醉不归。”容景偏头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我刚刚回来,还没歇上一刻呢!”
“子书明日就走了嘛!”云浅月声音带着央求的味道,“将他送走之后,我会好好犒劳你的,好不好?”
“好!”容景立即站起身,笑着点头。
玉子书看着容景出了房门,好笑地看了云浅月一眼,叹道:“能指使万人敬仰推崇的景世子下厨,天下独一无二也就是一个你吧!”
云浅月得意地扬了扬眉,很快就对玉子书要离开又不舍起来。
这一日晚膳极为丰富,都是容景亲手下厨,三个人在房中围炉夜话。云浅月将她对玉子书的不舍都灌注到了酒中,一杯接一杯。
容景也不劝阻,看着她喝,还笑道:“你这是想将玉太子灌醉,明日正好走不了吧?”
云浅月点头,诚恳地道:“就是这个心理!”
玉子书笑了笑,摇摇头道:“云儿,我的酒量被老王叔和华王叔练得千杯不醉。”
云浅月哼了一声,“我也千杯不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夜半,云浅月有了醉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腾地站起来,对二人道:“我得回云王府!”话落,不等那二人说话,她人已经窜了出去。
容景想要起身,玉子书忽然出手拦住他,对他一笑,“景世子,我大约知道她回云王府做什么,我跟了她去吧!明日早上就从云王府离开。”
容景看着玉子书,须臾一笑,缓缓点头,又坐了回去。
玉子书出了房门,足尖轻点,尾随云浅月向云王府而去。
容景坐在火炉旁,目光看向窗外,雪将院外渲染得银白,能清楚地看到西南角那一株桃树。他伸手揉揉额头,喃喃道:“这么在意他,我又醋了怎么办?”
屋中静静,无人应和他。
片刻后,容景放下手,对外面喊,“青裳!”
“奴婢在!”青裳立即出现在门口。
“今夜雪大,将那种桃树捂好了,千万别让它开花!”容景低声吩咐。
青裳明白世子指的是什么,捂着嘴角笑了一下,点点头,清脆地道:“是,奴婢一定给世子看好了,要开花也开在咱们的院子里。”
容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青裳见他再没吩咐,笑着退了下去。
云浅月借着酒劲,施展轻功飞跃紫竹林出了荣王府,难得醉醺醺的居然不迷路,径直向云王府而去。很快就回到云王府,飘身落在浅月阁,踩着雪腾腾就往屋内跑。
“小姐,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凌莲和伊雪齐齐从屋内冲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她。
“唔,想起一件事情,不得不做!”云浅月推开房门,径直向柜子前走去。
二人想问什么事情,便见到玉子书落在院中,回转头,齐齐恭敬地见礼,“玉太子!”
玉子书点点头,笑着走进了屋。
云浅月已经站在柜子前打开柜子盖翻箱倒柜往出拿东西,先是一匹布,华丽的墨色锦缎,然后便是剪刀和同色系的针线。从她利落的动作看来,丝毫不像是喝醉了的人。
玉子书看了她一眼,笑着走过来,接过她拿出的东西,暖声道:“这个不急,可以以后再给我……”
“不行!”云浅月摇摇头,很是坚决,“我要明日让你穿着回东海。”话落,夺过手中的东西,对他道:“你一边坐着陪着我,我明早就可以做完。”
“小姐,如今已经半夜,半夜怎么能做完一件袍子?景世子那件袍子您用了一日的功夫才做了一半呢。”凌莲和伊雪听明白了,齐齐道。
“能做得完。他那个袍子我是第一次做衣服手生,这个第二次手熟了。”云浅月摊开布,居然不用米尺,用手测量比划了一下,便开始下剪刀。手法干脆利落,丝毫不犹豫拖拉。
不出片刻功夫,便裁剪好,她穿针引线,开始缝制起来。
凌莲和伊雪惊骇地看着她手指和针线来回晃动,哪里像是生手?做了一辈子的绣娘也不过如此,她们齐齐抬头看玉子书。
玉子书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些飘忽,低声道:“我十五岁以前穿的衣服都是云儿买的,十五岁以后穿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一晃昨日似今日,今日如昨日。”话落,他将手放在了额头上,忽然一笑,“还能穿上她的衣服,是我从来到这里后再不敢想的事情。上天如此厚爱子书,子书再不敢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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