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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着电光的天幕就像一个巨大的高压喷枪,极具冲击力的暴雨从里面喷出,带着呼声狠狠地砸向地面。
恰巧的是,浑身湿透的我,此刻正觉得自己像是一部正被清洗的汽车,无奈的停在那里忍受着水流的冲涮。
不过我的脸上并没有安装雨刷器,所以只好频繁的用手抹着雨水,在昏暗的胡同中努力地搜索着黑衣人的踪影。
这没有几盏路灯的胡同,着实不是一个追踪的好地点,数目众多的岔路有若蛛网一般交错复杂。猛追一段,便让人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今晚的暴雨也像是黑衣人的共犯一般,时刻帮他隐蔽着踪影,阻拦着他人的追击。
在胡同中找寻了一会,却始终没有丝毫发现,我便借着路灯的水泥柱翻上了一户屋顶。一边借着高度便利,透过雨帘努力的四处观察,一边心里琢磨着:与那女警的纠缠无非短短几十秒,先一步越墙而出的黑衣人倒也跑不了太远。后来这暴雨虽然十分妨碍奔跑,不过,我不方便追,他也一样不好逃!还有机会!这家伙定然是时逃时躲,打算误导我的追击速度!
定了定神,我使劲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借着闪亮的电光和昏黄的灯光,更加努力的搜索着。
忽然,我看到远处的路灯下,有团物体正在慢慢的移动!我急忙顺着屋顶跑了过去……
走近一看,一只浑身黄色毛发的普通土狗,正坐在地上,仰着眉心生有一撮白毛的脑袋,静静的看着我。
它见我靠近之后,起身清脆的叫了几声,欢快的摇了摇微微上翘的尾巴,憨厚的冲我吐着舌头。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理会这只黄狗,焦急的继续四处搜寻。那黄狗大叫了几声,扭头便往远处奔去,跑出几步便回头冲我叫几声,如此反复数次,好像是要我和它玩耍,又像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正急着追凶,自是没空理它。然而那黄狗见我没有过去,转身就跑回了屋檐下,后腿一蹬,轻飘飘的上了房!
狗能上房?!
我连忙擦了擦眼前的雨水,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在胡同里转花了眼。没看错!那黄狗此刻正在离我不远的屋顶上蹲坐着,依旧憨厚的吐着舌头。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心中十分惊疑。这屋顶离地的距离少说也在4米开外,这狗刚才毫无借力,轻飘飘的就上来了,这什么狗?!
黄狗见我盯着它,冲我叫了几声,转身又“飘”了下去,继续往前跑去。
我下意识的跳下屋顶,抬腿就追了上去。追了一小段便急忙刹住了身形,心中暗骂自己没个正行,黑衣人还没找到,我追狗干什么!
刚想往回走,突然,一个明晃晃的光头出现在了我的余光里,在一个岔路口一闪而没!
是他!
我赶忙抽出腰后短刀就冲了上去。刚转过岔口,却看到那颗光头又闪没在了另一个岔口,我咬了咬牙,连忙继续追去。
这迷宫般的胡同实在让人恨得牙根发痒,七弯八拐的不说,两侧还经常堆着杂物。为了不把他惊走,我只好尽力的控制着脚步声,但是这样却始终无法接近到可以出手的距离。好在那颗沾了水的光头确实很像大号灯,在电光的映射下时不时就在前面闪上几下,这才不至追丢。
一道粗大的闪电就像没敲门便进入孩子房间的家长,忽然就猛闪了出来,狂风骤雨便和寂寞少年电脑中的文件夹一般,见状马上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了绘着云朵的桌面。
“啪!啪!啪!”
我脚下急促的踏水声,少了风雨的遮掩,不受控制的在胡同里大响了起来。
我连忙不顾隐蔽,猛然提速就冲上去。
那黑衣人的应变十分迅捷,头都不回的顺手拖倒几辆靠在墙边的自行车,接着转身便挥刀向我猛劈。叮叮当当的交了几下手,他转身便想再次逃走,我连忙踹了一脚地上的自行车,撞向他的小腿以作阻拦。黑衣人只好匆忙的闪向一旁,趁着他脚下不稳的机会,我急速猛扑上去,一刀就扎入了他的上臂,左手顺势直奔他的咽喉抓去,打算将他擒住。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弃刀伸手,无视我欲抓他咽喉的动作,一把抓住了我持刀的手,猛力往外一拔,脚下猛然一记正踹便蹬上了我的小腹。
躲避不及的我,只觉一股大力瞬间从小腹传来,当即便被踹开了几步,狼狈的蹲跪在了地上。眼前金星直冒,腹中的疼痛让我的全身冷汗直流,这家伙的力量还真变态!
黑衣人趁着我在顺气的功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弯刀,使劲掀翻了墙边放着的一个破衣柜用于阻路,转身便欲逃走。
我咬牙挺起了身子,紧了紧手中的刀,猛地扑了过去。
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黄色的物体,瞬间便向着黑衣人扑了上来。黑衣人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回到了柜子边上。我赶忙抓住机会,隔着柜子一刀便划向他的脖子。他听到背后响动,连忙向前弯腰一闪,身体虽然避了过去,不过那斜背着的布包却被短刀划断了肩带,“呯”的一声砸在了柜子上。他回身就想伸手抓回,我连忙一刀向他的手上划去将他逼退,一把将布包抢在了手里。
就在我们隔着柜子对峙的时候,旁边的院子里传出了大声的询问以及开门的响动。黑衣人愤恨的瞪了我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几步就跑出了不远处的路口,没了踪影。
为了避免麻烦,我忍着腹痛快速向后退去,拐进了一个岔口。等我理顺了气息从旁边的胡同口追出来,心中便被眼前景色弄得一凉。
只见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横在了面前,微风吹拂着树叶正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响声。被月光照射的影影重重、阴暗异常的密林中,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踪影……
眼见追之无望,我只好拎着他遗下的布包往小院赶去,刚进那条胡同,便隐约看到小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警察和群众。我从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之中得知,干爹他们早已被送到了医院。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暗赞那个女警反应不慢,终归还是弄明白了我刻意叫出干爹全名的用意。
经过了一轮七拐八绕的电话询问,我终于弄到了医院的地址赶了过来。
这间医院很大,布局和路牌十分混乱。在楼道里按着几个护士指点的路线绕了半天,我非但没有找到干爹的病房号码,反而差点迷了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间病房里,走出了一位身姿高挑的女警,我喜出望外的向她走去,打算询问干爹病房的所在。
奇怪的是,那女警仿佛和我很熟一般,刚看见我便马上迎了上来,细碎的齐颈短发随着步伐飞舞,那张五官秀美的脸上挂着一副甜美的笑容,好像见到我十分开心的样子。
我正在疑惑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警,刚刚近身的她却突然变了脸!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反剪向背后,充满爆发力的长腿往前一顶,直接就把我按在了墙上,口中呵到:“果然是冲着大队来的,本事不小,这么快就摸过来了。小周!赶紧出来上铐子!”
这熟悉的呵斥声让我不由得一愣,哭笑不得的压下了准备反击动作,说道:“你误会了,池向东是我干爹!”
“少废话!他还是我干爹呢!套什么瓷!给我老实点!”女警大声呵斥道。
就在此时,几个警察从旁边的病房走了出来。我转头一看,其中倒是有着不少熟悉的面孔,拿着手铐的小周正有些发愣的站在那里,被眼前的情况弄得十分迷茫。
心里琢磨着被个姑娘像压犯人似的锁着胳膊,在熟人面前实在是有点丢人,我便突然往后一靠,顺势转身切了下她肘弯的麻穴,抽出手来退了一步,打算向她仔细解释清楚。
然而,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我忽略了这个女警那比川椒还要辣上一些的火爆脾气,以及十分执着敬业的个性。我这种极似暴力抗法的抽手动作,无疑直接点燃了她的火药桶。这姑娘一见我脱离了控制,立马一声爆呵,一拳就冲着我的脑袋猛砸了过来。
已然意识到问题的我赶紧退开几步,有些尴尬的打算开口解释。没想到这姑娘一但动手就绝不含糊,拳脚如风暴一般呼啸连贯,招招不离要害,当即就把我刚要出口的解释堵回了肚子里,仿佛那小院里的一幕再次上演了一般。
“阮队,别……”
“生哥,怎么了这是……”
“都给我住手!内讧啊!”
周围响起了凌乱的喊声,干爹的怒吼也如鹤立鸡群般的夹在了里面。
听到吼声的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在向上抬起,打算抓住她拳头的手,也就不由自主的缓了缓。没想到她也被这乱糟糟喊声所影响,扭头看去的同时,直冲向我脑袋的拳头便下意识的往旁边一带,从我的耳边擦了过去。于是,本来十分激烈的动作片,瞬间便转化成了言情剧。她如投怀/送抱一般的向我直扑了过来,而我那五指张开的手掌便直接按上了一团软腻……最可悲的是,我的手指遵照着大脑刚才发出的“抓住拳头”指令,在碰到物体的瞬间,惯性地捏了下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那个……对不起”我赶紧收回了手,向后退开。没想到在她面前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我,第一句话却是这句。
“流氓!”小辣椒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了这句话,挥起巴掌就扇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向后一错,闪了过去。紧接着我就后悔了!这种情况下的巴掌怎么能躲呢?!我第一次恨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体反应。
“你!”小辣椒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羞是怒。长腿一错就打算再扑上来。
“阮队!自己人!误会!误会!”小周见势不妙,赶紧抢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使劲往后拖着。
“别胡闹了!让人看笑话呢?都给我进来!”干爹带着怒意的吼声传了过来。
刚才的这番响动已经惊动了不少的病人和医生,有些人正在门边窥探,有些已经走了过来,现场的状况正在朝着我国民众的“优良传统”发展。
不想被围观的我,没好意思再看小辣椒,赶紧跟在干爹背后灰溜溜的进了屋里。少顷,她也走了进来,关好门便坐在了椅子上,面如寒霜却泛着一片嫣红,显然还在压抑着犹如炸药般的怒气。
“我还琢磨谁打算动我这个老家伙呢,还特意跑到凶案现场去堵我,敢情是我儿子!呵呵,小玉啊,说说,你这儿布置了半天抓我儿子是什么原因?”坐在床上的干爹问道,声音里透着有些无奈的笑意。
“这家伙拿着刀,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案发现场,我进门的时候正要越墙逃跑,一看就不像好东西!我让他站住他还跑,我抓他,他还拒捕!整个就一悍匪……刚才……”小辣椒愤愤的说道。
“那个……我当时急着追凶手”我赶紧插话道,生怕她提起刚才那尴尬的一幕。“越墙的时候我不是让你救干爹他们么,还特意喊的他全名,我以为你明白了呢。”
“喊全名就是熟人啊?你那表现整个就一杀手,谁知道你是不是冲着大队来的……”
“杀手能让你救人?你这什么思维方式?”
“罪犯逃跑的时候什么托词没有?一句救人有什么用,肯定是先抓住再说!”
“停!这俩孩子!今儿打了两架了还没够?阿生!你那稳当劲跑哪去了?大老爷们就不知道让让?小玉!你也是,怎么岁数越大这脾气越爆了?”干爹哭笑不得的训斥道。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抬头,便看到她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正烧着熊熊的火光,狠狠地瞪着我放在鼻子下面的手。我这才猛然想起……这手……好像就是刚才那只!这下完了!摸鼻子的动作看起来和闻手差不多,这作派看在她眼里岂不就是一个极品色魔的表现?!调戏女警?!
“流氓!”小辣椒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声咒骂。
果然!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从上午开始就怪事连连,还有完没完了……
想到怪事,我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扔到了一边,向干爹讲起了血案现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以及刚才追击的整个过程。
小辣椒果然十分敬业,一听我说起了正事便没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还问了一些比较细节的问题。等我大概讲述完毕,她连忙起身出门,交待外面的警察对那块区域马上进行搜捕排查。这一系列的安排稳当迅速,十分老辣干练,和刚才她那仿佛发怒的小老虎一般的样子,实在是判若两人。
这乱糟糟的一晚折腾到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了。况且医生还要求干爹继续留院观察,为了方便照顾他,我便在病房里搭了张床睡了下来,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确认干爹身体无恙之后,我便开车拉着他一起回了刑侦队,打算看看尸检报告以及昨晚我捡回的布包。由于急于拿去作分析,以支持正在进行的排查工作,小辣椒昨晚便安排人手连夜将布包送回了证物科,所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抢回的包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进了会议室,她和一些警察已经在等了,我连忙向她打个招呼,打算掰正点形象。然而,她只是瞪了我一眼便转过了头,完全无视我伸出的手。我见状只好不尴不尬的收了手,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以防弄不好又把她惹火。
干爹坐好后示意了一下,证物科的技术人员便站起身打开了电视,一边播放现场照片,一边准备开始案情报告。
宽大的电视屏幕闪了一下便亮了起来,一张尸体定位照清晰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刹然间,一股刺目的艳红便犹如失控的重型卡车一般,猛地撞入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