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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都,街道上面,人潮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今日对于凉都的百姓来说可是有大事发生啊,那贪污灾银的罪魁祸首终于要被审理了。
“走,快去府尹衙门,府尹大人正在审理灾银贪污一案呢。”
“是啊,这次大伙定是要看看那贪污之人的心是不是黑的。”
“听说,这个案件牵扯甚广呢……”
……
看着前面几个百姓一边走一边说着,云鄢紧跟在后面,她嘴角微勾,看起来这灾银贪污一案真是备受关注啊,而且凉都之中怕是少有这样公开审理的大案件吧。
府衙外面早就被百姓围得是水泄不通,周围的议论声可谓是人声鼎沸,看了看四周,刚巧左边的人少一些,云鄢直接过去,不过,也是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站在府衙门口,云鄢低着头,以防引人注意,但是她的目光、听觉却是覆盖了整个府衙。
府衙里面两边各站着一排官兵,李从业已然坐到了主审的位置上,他样子甚是严肃,师爷站在他的旁边,再没有其他的人站在上面。看着这一幕,云鄢有些惊讶,没想到慕扬天竟然真的将这件事只交给了李从业,看来他这次是希望插手的人越少越好,也就是说他想重整纲纪了。不过,这个李从业真的可以相信吗?看着他,她不自觉想起昨晚在相府之中看到的一切,眼下也只能先看看了。
收回目光,云鄢看向了堂下跪着的那人,他蓬头垢面,头微微低着,只在这天牢里面呆了几天,他整张脸上就胡子拉碴的。身上更是血痕弥补,他双手戴着手链,手上肮脏不堪,就连脚上都戴着脚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靡。堂上,李从业坐在那里,他扫了一眼外面议论纷纷的人群,目光忽而落到了外面那淡紫色长裙的女子身上,他迟疑片刻,看向了下面跪着的杨傲,手上惊堂木一拍,他威严喝道,“肃静!”
顿时外面那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里面,等待着案件审理的继续。李从业看着杨傲,沉声说道:“堂下跪着的可是犯人杨傲?”
听着这话,杨傲抬起头来,依言说道,“是。”他看了一眼李从业,目光浑浊,许是因为没有睡好的缘故,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分外的吓人。
“啪”的一声,李从业再次拍起了惊堂木,他大喝一声,“大胆杨傲,你可知罪?”
“李大人,本将军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本将军本来是奉皇上旨意前来凉都交差,可是莫名其妙就这样被关押审问,本将军要见皇上。”杨傲情绪没有多大变化,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李从业冷笑一声,喝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敢嘴硬?”说着他朝着天边做了一个揖,“本官今日在此审问你,那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你贪污受贿,将送往边疆地带的一百五十万两赈灾灾银私吞,到了今时今日你都不知道悔改,当真是可恶至极。”
杨傲跪坐在那里,他粗犷的脸上扯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李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本将军私吞了灾银,可有证据?”
“证据?这凉都中的灾民就是证据,若不是你私吞灾银,这些灾民何至于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到这凉都?”李从业眼中一缕浩然之色浮现,说话更是不卑不亢,“你罪大恶极,竟然还不肯承认!”
哼笑一声,杨傲说道:“这就是李大人说的证据?你不在边疆地带,你自然不知道那里受灾的严重程度。这些百姓受不了那边的苦痛跑到凉都之中来纯属正常,若是李大人觉得这是证据,想以此来治本将军的罪,本将军定然要向皇上上书弹劾你污蔑朝廷重臣。”说到这里,他神色间尽是凛然。
“若是本官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提审你?”李从业瞟了一眼杨傲,随即看向一旁的师爷,师爷点头,从旁边的卷宗里面拿出一张纸出来。
“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人知道。”李从业接过师爷手中的纸,看了一眼杨傲,随即目光落到了纸上,“一出凉都境内,这些银两就少了一半,之后灾银像是沿途四散一般,跑到了那些贪官污吏手中,最后到达边疆地带的只有十五万两,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竟然到最后被你们瓜分成了十五万两!哼,这是当时与你一同押送银两的副将周亚所说,这里有他亲自画押的证据。”说着他将手中的纸翻转过来,让下面的人看,纸上清晰可见的是那红色的指印。
一听这话,杨傲眉头动了动,他沉声说道:“周亚人在边疆,怎么可能认罪,李大人莫不是要诓本将军吧。”
云鄢看这李从业手中签字画押的罪证,心下微沉,这个周亚她倒是听说过,是杨傲手下的得力干将,对杨傲算是忠心耿耿,杨傲此次回来就他一人,这周亚倒是的确如杨傲所说在边疆。只是,若真的是如此,那李从业手中的证据不就是假的吗?可是,她不相信李从业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怕是其中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你就看看这是不是周亚的笔迹。”说着李从业将手中的纸张交给了师爷,师爷点头,拿着纸张走到杨傲身旁,放在了地上。
杨傲眼睛慢慢睁大,看着地上纸张上那熟悉的笔迹,他脸上渐渐浮现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纸上记录了整个过程,整个灾银的过程,一出凉都,这灾银就去了一半,之后运往灾区的时候,沿途灾银逐渐减少,减少了多少,给了什么人,都相当的清楚。最后到了边疆地区,剩下的灾银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
“看杨将军的样子这些似乎都是真的。”李从业冷声说道,看着下面的人。
杨傲喉结动了动,他恢复了冷静,看着李从业,冷笑说道:“就本将军所知,现在有些人可是会临摹笔迹的,甚至能以假乱真。”
听着这话,李从业冷笑说道:“看来你还不死心,来人,将周亚带上来。”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让开了一条道,云鄢也顺势退到了一边,看着那被押着进来的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他身上遍布伤痕,脸上甚至都没有一处完好之处,仿佛是从鬼门关讨回来的一般。而且他脸色灰败,气血上涌,分明伤的很重。而且,她看向了杨傲,看方才他的样子,他是坚信这周亚不会在这里出现,看来这周亚会出现在这里也有着不可告人的地方了。
看着堂下被押进来的人,李从业手中惊堂木一拍,大喝说道:“堂下可是周亚?”
周亚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拜见大人,我就是周亚。”
原本自信满满的杨傲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猛然偏头看着身旁的人,他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周亚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头低的更低了。
李从业看着周亚,说道:“周亚,你可认得你身旁之人。”
周亚低着头,双眼微闭,说道:“自然认得,这是振威大将军杨傲将军,我曾经在他身边担任副官。”
满意的点了点头,李从业目光又落到了杨傲身上,他沉声说道:“杨傲,你可认得你身旁之人?”
神色紧了紧,杨傲并没有回答李从业的话,他压低声音说道:“当日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跑到凉都来了,还想来揭发我?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走,就该灭口。”
听着这话,周亚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垂着头,低声说道:“将军,是周亚对不起你,周亚也是不得已,若是我不来,那……”
“堂下肃静!”李从业大喝说道,他看着杨傲,再次说道,“杨傲,看你的样子你是认得身旁之人了?”
杨傲收回目光,淡漠说道:“他的确是我的副将,不过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偷了灾银私逃出去了,我不知道李大人是怎么找到他的,不过他之所以做这样的供词不过是想替自己开罪罢了,并不可信。”
一听这话,周亚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他呢喃说道:“将军……”
“周亚,真的是这样吗?”李从业没有理会杨傲,他看着周亚说道。
周亚回过神来,他紧咬着牙说道:“不是的,大人,当初我离开定天府,不过是因为将军说事情怕是要败露了,所以让我先走。”
“如此说来,杨傲他是有意放你走了?如此,你为何指证他?”李从业想了想,探寻的目光看了过去。
周亚始终低着头,他声音中带着颤抖之意,“这件事可是事关成千上万的灾民啊,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就算将军对我有恩,可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是父母生下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被饿死的父母孩子死不瞑目啊,不能让我的父母受千万人所唾弃啊。”
旁边杨傲只是看着李从业,却不再言语。
一听这话,云鄢心头愈发的好奇了,这周亚似乎话里有话,再看杨傲,他竟然沉默了,这个时候,他不该是反驳吗?
李从业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在认罪书中没有说明这灾银的一半,也就是出了凉都之后那少去的七十五万两银子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周亚不由偏头看向旁边跪着的杨傲,他低着头,哽咽了半天,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将军在经手,我不过只是一个副官罢了。”
“啪”的一声,李从业再次看向了杨傲,他冷声说道:“杨傲,事情可是如周亚所说那般?那七十五万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
杨傲神色愈发的平静了,他闭了闭眼,然而半晌他忽而睁开眼,大笑起来。
“若是你能说出那些银子的去处,寻回银子,或许本官能向皇上进言,留你个全尸。”李从业皱了皱眉,说道。
外面围观的百姓一个个冲着杨傲指指点点,有些人更是怒骂连连。
“我呸,这就是什么振威大将军,真是一个败类。”
“就是,连赈灾的银两都偷,真是草菅人命的恶人。”
“这样的人就该杀了喂狗。”
……
听着这些话,云鄢神色微凛,她可不是要听到这些,她在意的是从杨傲口中说出来的那七十五万两银子的去处,现在可是到了关键的地方了。
忽而,杨傲停止了笑,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李从业,淡漠说道:“没错,一切就如周亚所说,这灾银的确是经我的手分发下去的。至于那不知去向的七十五万两银子……”
“在哪里?”李从业追问道。
旁边周亚低声说道:“将军,您可要实话实说啊,兴许说出这幕后之人,皇上会对您从轻发落也不一定啊。”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像是惊起了一声雷似的,整个衙门里面的人轰然一惊,齐齐的看向了衙门外面。
云鄢也是诧异,她微微偏头,朝着那声音的起源地看过去,倒是没有什么异样,那里的人也跟她一样在四处搜索着什么。那这声音是哪里来的,而在这个时候,她偏转目光,一个身影突然落到了她的眼中。
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身玄衣的男子站在那里,他身上披着斗篷,带着草帽,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他看了一眼衙门里面的人,忽而转身。
看着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云鄢心头升起一丝警觉,而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看向了她,那目光冰冷如雪,不带任何的感情,眼中像是有杀伐之气升起一般。这样的目光她见的倒是不少,可是能如他这般引她注意的也没有几个人,那浑身冷冽的气场,让人不觉心生寒意,只有杀手才会这般凛冽无情。
只是一眼,那人就收回目光挤出了人群,云鄢心下一沉,这个人有古怪,看了一眼里面的杨傲,准备追出去,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人潮一阵涌动,她整个人不但没有出去,反而朝着衙门的方向愈发的靠近。
“嘶……”云鄢吃痛一声,旁边挤得紧,她左臂上的伤口牵动,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大。可是身体依然被左右的人挤着,她根本抽不开身,如今是进退两难,她只得右手抚着左臂,不让伤口被碰到。
而在这时,她突然觉得周围的挤压感一空,旁边一个清淡的女声传来。
“小心伤口。”
这声音,云鄢心下一沉,猛然偏过头,那人并不看她,她目光落到了衙门内,秀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沉着之色。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仔细想想,也是,她可是夜魅的得力助手,到这边来刺探消息也属正常,不过,她怎么知道她受伤了呢?夜魅告诉她的?她脑海里面不自觉的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夜魅是亲眼看到她受伤的。只是他为何要告诉紫影?
“杨傲,还不快速速说来。”李从业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听着这话,云鄢目光收回,看向了衙门里面,现在就等着杨傲说话了。
杨傲淡淡说道:“这七十五万两银子是我私吞了!”
这话恍若石破天惊一般,外面议论声更加大了。
周亚猛然看着杨傲,他低声说道:“将军,这话可不能……”
“闭嘴,叛徒!”杨傲猛然看向周亚,厉声说道。
一听这话,周亚当即低头,神色间尽是不忍之色。
甚至有些人直接拿着买来的菜啊,蛋啊之类的往杨傲身上砸。
“罪人……该死!”
“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真真是我东越国的耻辱。”
……
甚至有些百姓想要进来打杨傲,却被官兵给拦下了。
云鄢目光复杂的看着衙门内的杨傲,他身上早就一片狼藉,淡黄碎了一地,和着菜叶子一起,看起来分外的恶心,她低声说道:“看来杨傲他有许多顾忌,不然不会连生死都不顾。”
“他也是这样说的。”旁边紫影淡淡说道。
他?是指夜魅吗?呵,怎么现在听到夜魅的消息,她总觉得心头有一丝异样感。
“肃静!”李从业一连拍了几下惊堂木,大喝说道。
外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李从业看着杨傲,沉声说道:“杨傲,你可知道你这样说,是死罪?还是老实将这幕后之人供出来为好。你在这凉都之中根基不深,这七十五万两银子可是刚出凉都就不见了的,说吧,你将这些银子给了谁?”
杨傲漠然说道:“李大人,我已经全招了,这七十五万两银子的确是被我私吞了,至于去处,吃喝嫖赌,哪样不需要花钱。”
李从业眉头一皱,沉声说道:“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用刑。”说着他一丢令牌。
左右各出一个官兵,将杨傲拎到了地上,板子加身,然而杨傲却是一身不吭,即便头上早已经因为疼痛而大汗淋漓。
五十大板之后,杨傲趴在地上,他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李从业。
旁边周亚低声说道:“将军,您这是何苦呢?”
李从业沉声说道:“杨傲,你是招还是不招?”
“我……已经招了,那七十五万两银子都是被我私吞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杨傲低喘着气说道,最终晕了过去。
看着下面的杨傲,李从业沉声说道:“先将犯人压入大牢,改日再审。退堂!”说着,他直接离开,下面几个官兵拖着杨傲的身体离去。
如此,整个衙门瞬间冷清了下来,云鄢深吸一口气,看着身旁的人低声说道:“看来首先得找到灾银的下落了。”
一听这话,紫影诧异的看了一眼云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她竟然能这般冷静的看出问题的所在?想了想,淡漠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他今夜会去找你。”说着,她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听着这话,云鄢一愣,夜魅来找她?她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这种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深吸一口气,云鄢收回心绪,她看了一眼衙门,这李从业倒是掌握了不少证据,竟然能将杨傲逼到这种地步,只是那个时候,杨傲认罪的那一瞬间,那突然的声响,还有那骤然离开的玄衣男子,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
走在大街上,云鄢只觉得累得紧,她看了看手臂,伤口并没有破裂,晚上还有事情要做,现在得快些回去才是,突然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她眉头微皱,是她!
这段时间好像一直没有与她再见过,不知道前两天发生那件事后,她心情如何,想到这里,云鄢心头微叹,她是真的没想到会与她发生这种误会,不过既然看到了,总是要问候下才是。
“公主……”云鄢忽而喊道。
听着后面的声音,慕昭阳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一身淡紫色长裙的女子,她皱了皱眉,诧异说道:“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倒霉。”
云鄢直接忽略了她后面的那句话,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慕昭阳笑着说道:“不过闲来无事,四处走走,公主今天倒是心情不错到这宫外来玩了啊。”
看着云鄢的笑容,慕昭阳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下来,她咬了咬牙,不满说道:“云鄢,连你也嘲笑我是吗?哼,若是你有些本事,我六哥他就不会喜欢上七公子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的,别出现在我面前。”说着,她扭头,怒气冲冲的离开。
云鄢轻轻抚着她的脸,诧异的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慕昭阳,方才她明明只是想礼貌的冲她笑笑,怕她不开心,这就是嘲笑她吗?她放下手,心下微叹,这个昭阳公主的思维方式果然不是她能懂的。不过这件事都赖她,谁让她是七公子,谁让慕清远想要拉拢七公子,谁让这是一场皇室导演的政治婚宴,哎,她是没事,最终害了的竟然是无辜的慕昭阳。
收回目光,云鄢继续向前走,也不知道碧水那件事做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