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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风吟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还未等程墨苏再说些什么,便转身跑进房中,喊道:“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程墨苏心中有些惧意,看了看身后的萧佐为,萧佐为对她笑了笑,示意她进去。
这条长廊走了十几年,今日再踏足,竟有了不一样的心绪。
她推门而入,客厅依旧亮亮堂堂,陈设如旧,没有变化。她的父亲程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细细研读,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微微抬首,但是那一瞬的眼神交触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父亲吗?
程义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额头上是几道明显的皱纹。她鼻尖一酸,这阵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爸爸竟会像一夜老去了十岁一般?
程义笑了笑,笑容宁静又慈祥,磨去了对于尘世的在意与锋芒,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爸!”程墨苏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来。
“苏儿回来了?”程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次是自己回来还是和少弈一起回来?我前几天看新闻,他已经归顺了南方政府,年底便要举行易帜典礼了,这阵子想必没什么事情,所以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程墨苏怔了怔,爸爸对少弈的态度像是一个急转弯,突然如此,让她心里更加害怕。“爸爸,你怎么突然问起少弈来了,你不是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哎。”程义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时我将你许给了钟楚平,你却和少弈私奔了,钟楚平来要人,我又没有,而他代表了南方政府的势力,我不能引火上身,无奈之下只得写了那篇文章,说要与你断绝关系,苏儿,你不会怪爸爸吧?”
她摇了摇头,眸中的雾色慢慢晕开,泪水盘旋于眼眶,“错的是我,只顾着自己,没想到给爸爸,给程家添了这么多麻烦。”
“喏。”程义拿起一张支票,双手微微颤抖,“前阵子看见你们的婚书,本来想送点什么给你,可是想来想去不知道送些什么,怕你还在怨爸爸,不接受,这几日看少弈也算稳定了下来,就想汇笔钱过去,刚想着去,你就回来了。”
“爸爸……”原来爸爸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只是被形势所迫。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想必爸爸日夜为她担心,才会白了发端。她乌黑如瀑的秀发散落腰际,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父亲,“爸爸……一切都晚了……我和少弈已经结束了。”
程义愣了愣,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
“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走了。”程墨苏的声音断断续续,低不可闻,“我之前在奉省,因着爸爸和我断了关系的缘故而被他姐姐冷落,如今我刚一到家,爸爸便说准备给我们汇钱支援。”她抬起眸子,浑身僵直,只有那双眸子透透亮亮,噙着的泪珠终究是掉落了下来,烙印在心,滚滚烫烫,“什么事情都只差了一步,我们偏偏在最关键的一步错过了。爸爸,我本来不信命,现在却全信了。”
“苏儿。”他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未如此伤心欲绝,他紧紧搂住她,“对不起,是爸爸不对,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你回去吧,爸爸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他,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为什么命运总爱跟她开玩笑,勇往直前时全是阻力,下了决心忘掉他时却又都是助力,为什么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来?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一深一浅地刺着,疼痛难当。就算告诉她走过这条道路便能到达幸福的彼岸,她也无法前行了,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不敢了。
“好好好,这些事先不提,你先回房间休息,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程义忙将程墨苏搀起来,程墨苏的余光扫在父亲安放在桌上的眼镜上,不解道:“爸爸的视力一向很好,怎么突然戴了眼镜?”
“哦,这是平光镜,想戴戴,装得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程义笑了笑,程墨苏却没跟着笑。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她觉得父亲老了。父亲看报纸时戴着的眼镜应该是老花镜,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他未明说,她却知道,只不过他在她面前仍是想保持住那高大的模样,仍想为她撑起她的半片天空,就像他现在告诉她的话一样,别怕,有爸爸在。
程墨苏回了房间,静静地坐在窗边,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就是顺着窗户爬下去,拽着少弈的胳膊和他一起离开。那时候的心情如清风拂过,如溪水淌落,如芳草连天,如蝴蝶翩跹。而现在时过境迁,留下的是迷茫还是萧瑟,是悲伤还是不舍。
“小姐,先吃些水果,都是当季刚取的新鲜水果。”风吟端着果盘进来,笑道。
“谢谢。对了,风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风吟沉吟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小姐刚一走,南方政府就差人来迎亲,把老爷逼得没办法只得登报与小姐绝了关系,要不然整个程家都要受到牵连。接下来老爷觉得小姐一定是和少帅回了奉省,本来要差人汇钱给小姐,谁知道政府革了老爷的职,老爷闲置在家里许久,一切都是徐华先生在管理,老爷本可以借助外国资本家的力量与之抗衡,可又怕南方政府对小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就听之任之,懒理世事,前几日想必是因为少帅归顺南方政府,这才复了老爷的职。”
“都是我不好,其实爸爸当年让我嫁给钟楚平也是因为爸爸是南方政府委任的行长,我却一意孤行,给爸爸添了那么多麻烦,让爸爸这么难受。”
“小姐……”风吟又道,“还有一件事想告诉小姐。”
“什么?”
“老爷好像在美国有一个儿子,不过前几星期听说去世了,老爷因此一病不起,这几天才好了过来。”
程墨苏紧了紧瞳孔,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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