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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贺明所部海寇在福江岛的据点,分水陆两寨。林缚率大军前,午后就将水寨攻破,又在水寨与陆寨之间的谷地发生激点,最后给退守陆寨的残寇不过三百余人。
奈留山势也不险,一旦陆寨给攻破,残寇也无法退到奈留山、据险死守----
面对如此绝境,匪首申贺明倒是有意接受招安。
只是林缚提出“任由淮东军司处置”的苛刻条件,申贺明当然不肯接受,将招降使者逐出,打算做最后的挣扎。
申贺明的反应,林缚也不觉得意外,他对登上船来回禀的儋罗王世子李继说道:“申贺明沾着儋罗人跟济州塞驻军的血,没有资格享受招安的待遇。他既然不肯降,那就取他的脑袋过来……”要儋罗王世子李继与马泼猴做好攻寨的准备,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招降上。
林缚决意要打歼灭战,儋罗王世子李继也不说什么。王军以后还要去攻打西归浦城,这次拿福江寨来练一下手也好,便在军令官的辅佐下,去安排攻寨准备。
与福江岛隔海相望的久贺岛上,还盘踞着一股势力更大的海盗。
这股海盗的头领迟胄是广南郡人,早年在南洋做海盗,得罪交趾国的王室,在南洋生存不下去,带部属转到东海。迟胄以久贺岛为据点,并控制久贺以南的几座岛屿,迄今已有十二年的历史,算是左右老牌海盗。
迟胄事前受到警告,也是看到淮东军气势汹汹而来,没有敢跟申贺明联兵,此时退守岛上,观望形势。
此外,还有其他海盗势力的探子或在附近岛屿上,或放哨船在远海,观望这边的形势。
福江岛若给彻底打残,面对强势跨海而来的淮东水军,这些海盗没有联合起来抵抗的意志,就要考虑是不是从这一海域退出去,往南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天气薄阴,皑皑白雪在夜色里折射着微芒,使得四周亮如月夜,压抑的死亡气息在福江岛上弥漫。
即使攻打福江寨这种战事,不用林缚亲自指挥,夜里他也没有躺下来休息,借着油灯的光亮,反复研判海东的局势。
破晓后,亲卫营才开始将蝎子弩的组件运上岸,在福江陆寨东侧的坡地组装蝎子弩。
蝎子弩只能算小型投石弩,发射石弹以三十斤为限,但对相对薄弱的寨墙,却有足够的破坏力。
在崇州,蝎子弩已经实现了组件化生产,易损部件都改用铁铸,一架蝎子弩重才千余斤,制成组件,用战船运输更为便捷,损坏也更容易修复。
当十二架蝎子弩在福江寨东侧的坡地架起来,六十枚石弹的校准试射刚完成,都不到一半的石弹打进寨子里,寨中残寇的作战意志就告瓦解,挑出白旗来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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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时,林缚拿着佩刀走出舱室,执刀站在甲板,在晨光里,能看到奈留山西麓的福江寨大开寨门,大小海盗头目们将刀举过头顶,从寨子里走出来,以示投降。
林缚沉默的看了片刻,让儋罗王世子李继派人去接受降寇。
林缚午前小睡了一觉,午时起床来,福江岛战事也彻底收了尾,林景中等人过来请示如何安置投降战俘。
共有三百余残寇最后投降,此外还有三四百从各地掠来的人口。
这些丁口以妇女为主,有高丽人,有扶桑人,有琉求人,甚至还有从南洋掠来的,也有不少是从两浙、江东沿海地区掠来的。
男丁给掠来,要么胁裹入伙,要么给当成苦力使用。而掠来的女人,往往给首领作为赏赐,去拢络部属;更凄惨的则是给充当营妓,供最底层的海盗享乐所用。
福江岛也是申贺明在三年前从别的海盗势力手里夺过来的,他的部属有亲自招揽来的,有吞并其他海盗势力而来,有胁裹入伙的,成份十分的复杂。也有一些人就在福江岛出生,父亲是海盗,母亲是给掠来的女人。
九州、高州、济州之间,海东地区的海盗势力,差不多都是这种状况。
“以申贺明为首的大头目及其家属,一律判处流刑,送往崇州交给长孙庚接管,”林缚翻看着战俘名册,将申贺明为首的十余名大头目,拿朱笔勾画出来,又吩咐其他战俘的安排,“其他人等,已结成夫妇并生有子嗣的,劝和不劝分,多妻者,只许留其一,许他们留在福江岛落根。看改造情形,两三年后给他们自由民的身份。坚决要与降寇归清界限的妇女,有子嗣的,则携子嗣与给充当营妓的女人,一并送到儋罗岛暂作安置。待有船过来,再送回崇州安置。剩下的人,都交给儋国罗来接受……这么处置,你们看有什么不妥?”
“多谢上使。”儋罗王世子李继说道。
儋罗国受丁口限制,国力弱小,接下来战事频繁,人口缺乏的限制会更明显。林缚如此安排,儋罗国差不多能得到两百多丁壮,是一笔不菲的劳力财富。
林缚笑了笑,他拉儋罗王军出来冲锋陷阵,儋罗王军昨日伤亡也有好几十人,这时候不能不分给他们战利品。
说起来残酷,人口又确实是最重要的战争资源。
林缚说道:“大军还要在这里停几天,工作做细一些,不要粗糙了。”
林景中、李继、马泼猴等人转身刚离开舱室,葛存信就进来禀报:“有船刚从九州岛北海岸过来,是佐贺氏派来的使者,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在船上,要求面见大人……”
“见风使舵之辈,也好,容易应付一些。请上船来。”林缚就等着佐贺氏入彀,振衫而立,让葛存信带人上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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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受中原影响最深,国内王室、贵族,用汉姓、习汉书者颇多。以九州、本州等岛为主体的扶桑,长期以来名义上也视中原政权为宗主国,文化上所受影响却比高丽小得多。
倒是九州岛东北部的筑紫以及南部的大隅两藩国,因为地理上的便利,与中原海商交往甚密,境内会说中原官话的人不少。
山下敬吾是佐贺氏的家臣,三十岁左右,脸面清朗,依着中原的礼节,给林缚作揖见礼,跪坐到舱室当中,将携带来的礼盒揭开,说道:“天朝上使助我邦剿灭海盗、夺回故土,佐贺家主万分感激。佐贺家主备下薄礼,令敬五献给上使。待上使班师回朝,佐贺家主别有朝贡珍物,请上使携归……”
林缚看着长匣形的礼盒里那十数颗闪闪发光的大珍珠,没想到佐贺氏打海盗不出力,倒抢着过来收复故土了。要是福江岛轻易还给佐贺家,他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福江岛海盗给高丽人鼓动,奔袭儋罗岛,佐贺家在哪里?福江岛海盗勒索过往商船,以十抽三比例,跟过往商船强征过境钱,佐贺家在哪里?海盗盘踞福江岛,掠妇女奸/淫,佐贺家在哪里?”林缚盯着山下敬五的脸,连着问了他三个问题。
“比起天朝上邦,筑紫是弱邦,不能独力剿匪,也是不得已的苦衷,还要上使体谅!”山下敬吾不亢不卑的说道。
林缚微微一笑,筑紫虽是小邦,但能容忍海盗在家门口筑巢,实力弱小仅仅是一个因素。从海盗贸易里,佐贺氏能廉价获得一些紧缺物资,甚至与海盗分利,利用家门口的海盗势力,去掠夺、打击敌对藩国,都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原来是这样,我也能理解佐贺家的苦衷,”林缚说道,“我将向朝廷请旨,在福江岛驻一部精锐,确保福江岛不再落入海盗手里,也顺带帮佐贺家扫荡家门的海盗残余,想必佐贺家不会拒绝吧?”
给林缚盯着,山下敬吾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佐贺氏能勉强容忍不成气候的海盗在家门口筑巢,但给淮东军司直接在家门口的驻军,性质又大为不同。
跟儋罗国的弱国心态不同,九州、本州诸岛的藩国领主们,稍有野心的,都想着统一扶桑诸岛。
佐贺氏虽在九州四藩国里实力最弱,但佐贺氏的家主仍有统一九州岛的雄心。
包括福江岛在内的五岛列岛,距九州本岛很近,隔海都能望见,说是卧榻之侧,一点都不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申贺明所部海盗盘踞福江岛三四年,也不过六七百战兵,佐贺家还不能从海盗手里收复福江岛,又能有多大决心,从淮东军司手里将福江岛要回去?
说白了,也就先派一个家臣过来试探这边的底细,好讨价还价罢了。
“哪敢劳王师将卒背井离乡远驻于此?”山下敬吾坚持不懈的说道,“筑紫小国虽不成气候,上使班师归国后,也会尽一切可能守住福江岛。请上使放心,福江岛再不会落下寇手,祸害商民……”
“要我放心也容易,”林缚说道,“久贺诸岛还有多股海盗盘距,佐贺家能灭了其中一支,我二话不说,即刻率水营大军回儋罗岛去,将福江岛还给佐贺家!”
“呃!”山下敬吾怔了片晌,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个世界总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没有实力,辩士的口舌工夫再伺候,也只更适合用来伺候妇人。
“我弃文从武久矣,学不会弯弯道儿,有话便在这里跟你们挑明了说,”林缚眉头一蹙,扬声说道,“九州岛铜贱铁贵,而中原铜贵铁贱,打开商路,用海船往来运贩,互通有无,是大利之事。于中原有利,于九州岛诸藩邦有利。这里面道理,想必佐贺家能明白,不然不会暗中与海盗交易钱货,互通有无了。若非海盗威胁商路安全,朝廷何需要我万里迢迢,跨海而来?佐贺家或对朝廷已无敬崇之心,我想九州或本州诸岛,十数藩国,不会个个都学佐贺氏,吝啬得不肯借一座小岛给朝廷王师暂居……”
“上使息怒,”山下敬吾说道,“佐贺家主也是不敢劳烦王师,并无他念。”
“哼,”林缚倒是越说越来气,手撑着桌案子,几乎就要站起来,眼神如电,盯着山下敬王,冷声道,“中原地广万里,难不成佐贺氏以为朝廷会贪九州的尺土之岛?”
“上使想借福江岛驻军到几时?”山下敬吾问道。
“海寇靖平,朝觐、通商之路通畅无忧,王师自然不会糜费军资,远驻海外!”林缚说道,“除此外,奢家叛军借海商运货贩售于扶桑,取利而害中原,也是朝廷所痛恨,不绝之,则不撤军!”
这会儿有人进来禀告:“久贺岛派人过来,要求面见大人!”
林缚朝山下敬吾说道:“山下回去要佐贺家主想清楚了,就不留客了!”示意送山下敬吾离开,让人将久贺岛来人请进来。
久贺岛以及久贺以南诸岛,给另一股以迟胄为首的海盗势力盘踞着。山下敬吾听着久贺岛的迟胄这时候派人来面见林缚,心里迟疑揣测,也只能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