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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河其实在乎的并不是那个什么免费体检，他才四十多岁，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他要的是那个面子。卫生院的那个年轻医生公布那个名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在心里暗暗地恨上了冯振杰。
很快就过年了，村里人们到邻村走进访友时，听说有的村的青苗赔偿款年前就发了。回来后，和冯小河关系不错的就到他家去问，其中就有冯小河的邻居。冯小河灵机一动，忽然就想出了一个报复冯振杰的办法，他在心里说，冯振杰，你不仁，也别怪我冯小河不义了。他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嗫嚅了半天才说：“按说，这件事……”
邻居见他吞吞吐吐，就说：“小河叔，这有啥为难的，你肯定知道。对别人不说，对我你还不说吗？”
冯小河又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在邻居的一再催问下，才说：“这件事我是不应该说的。可是，振杰他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青苗赔偿款年前就从乡里领回来了。可是，振杰却用这些钱去还了饭店的招待费。”
邻居一听气炸了肺：“啥？拿我们老百姓的钱去大吃大喝，这是啥狗屁支书啊？”
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村民们到乡里去讨说法。村民们到乡里去的时候，乡里正在召开党政联席会议。乡党委书记牛博勇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党政办主任李明涛出去一问，回来说是冯家村的人来上访。牛博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春军，冯春军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村里人到乡里上访，他们并没有对冯春军说。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村民说先找找冯春军，可另一个村民却说，这件事找冯春军怕是不起作用，反而会让他为难，不如干脆到乡里去找书记或者是乡长。大家于是就直接来了乡里。
冯春军觉得村里人既然没有找他，而是直接来乡里上访，这事儿就一定小不了。冯春军很明白，现在的农民是各自为政，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不是牵扯到他们经济利益，他们是不会聚集起来闹事的。而一旦牵扯到经济利益，就不会是能够轻而易举就能够解决的。所以，在听到李明涛说是冯家村的人来上访的时候，他就暗中打定主意，自己不要去趟这淌浑水。可现在，牛博勇看了他一眼，他知道，牛博勇希望他去挡一下。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作壁上观了。他站起来说：“牛书记，我先去看看吧。”
牛博勇点了点头，冯春波刚走到门口，牛博勇却说话了。他说：“千万不要激化矛盾。”
冯春军回过身来，答应了一声，就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他来到外面一问，是这么个事儿，他也觉得冯振杰这次做事太鲁莽了。他对村里人说，乡里正在开会，书记乡长都在，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详细地向书记和乡长汇报，乡里一定会尽快解决的。他把几个长辈叫到一边，对他们说，书记让他出来见乡亲们，如果不能做好乡亲们的工作，书记和乡长就会对他不满，认为他在村里没有威信。他让那几个长辈把乡亲们劝回去，他保证乡里一定会很快给个说法的。
乡亲们回去了，冯春军把这件事向领导做了汇报。牛博勇当时就火了：“这个冯振杰太不像话了，一定要撤他的职。”牛博勇发了话，其他人就不好再说什么。
冯春军心里很着急，他家和冯振杰家关系一直不错，自从他当了副乡长之后，冯振杰每逢过年过节都会给他送礼。那礼物并不是太多，但是他知道村里的经济状况。冯振杰在饭店请客吃饭，绝不是他自己去吃，也不是他领着自己的家人或者亲戚朋友去吃的，而是招待乡里各单位下去开展工作的人员。他也知道，现在的饭店要起账来，是什么招数都会用上的。年前冯振杰来乡里开会的时候，开会前到他的办公室坐了坐，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接了四五个电话，一听就知道是要账的。冯振杰挂了电话，对冯春军抱怨说：“这些个饭店老板都***太不厚道了，去吃饭的时候，高接远送，好话说尽。到了年关，催起账来，跟黄世仁一样，先是打电话，如果打电话不给送去，就会上门来催。上门催也不怕，可有的竟然专门安排小姐到门上催账，你不给钱，她们就赖在你家里不走。你嫂子气得跟我打了好几次。”
看来，冯振杰是真的被逼得没辙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拿村民的青苗赔偿款去还饭店的帐啊。可这些话，他能在联席会上说嘛？不能。
他正在着急，乡长谭双泉说话了。他一说话，冯春军就有了一丝希望。因为，他知道谭双泉和冯振杰关系很好。早在谭双泉当副乡长的时候，就和冯振杰关系不错。果然，谭双泉说：“现在就撤他的职，他就会破罐子破摔，村民们的青苗款就要不回来了。最好实现让他想办法把村民的青苗款发下去，再免他的职。”
牛博勇已经说出了要把冯振杰撤职的话，谭双泉自然是不能唱反调，他这么说也算是个缓兵之计，只要不立即公布免职，这事儿就还有挽回的机会。谭双泉说的很在理儿，也的确是实情。如果真的现在就把冯振杰的支书职务给免了，他当然就不会管什么青苗款的事了。牛博勇想了想，接受了谭双泉的意见。他让谭双泉找牛博勇谈话，让他必须一周之内，把青苗赔偿款全部发到村民手中。
散会后，谭双泉打电话把冯振杰叫来，和他谈了一番话。他让冯振杰必须在一周之内把青苗款一分不少的发到村民手中。冯振杰哭丧着脸，说：“我的大乡长啊，我到哪儿去找钱啊？总不能去抢银行吧？”
谭双泉见冯振杰这个时候还在自己面前发牢骚，心里也很生气，他说：“你就别在我面前说那些没用的了，你要是尽快把青苗款给村民们发下去，然后再想想办法，找能在牛书记面前说的话的人，替你说句话，否则，你这个书记就别当了。”
冯振杰一听，一下蹦起来，说：“这个破支书，我早就不想当了。我谁也不找，我现在就不干了。”
谭双泉却没跟他急，他说：“你跟我吵吵什么？我知道，当不当这个支书，你是真的不在乎。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是因为你不想干了，你自己主动辞职，你还有面子。可是，如果因为挪用青苗款被撤了职，你丢人不丢人？”
谭双泉知道冯振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就用这句话将他的军。冯振杰果然一言不发地坐下来，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好久，他下定了决心，说：“好，我这就回去，我就是把房子卖了，也要把青苗款给还上。等把青苗款发下去后我就辞职。”
谭双泉说：“那你也不能辞职。”
冯振杰说：“我咋就不能辞职呢？”
谭双泉说：“刚刚出了这件事，谁会相信你是辞职呢？人们照样会说你是被撤了职。”
冯振杰挠了挠头，说：“可是，牛书记已经在党政联席会上说了要撤我的职，我能找谁去和他说呢？”
谭双泉说：“你呀，真是够笨的。牛书记在咱芦花乡是老大，咱乡里的干部是谁也不敢说什么的。可是，县里的干部是能说得上话的。”
谭双泉的这一番话提醒了冯振杰，他使劲拍了一下脑袋：“哎，你看我这猪脑子，我可以去找春波啊，他现在可是当了副县长了，牛书记应该买他的面子吧？”
谭双泉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和冯春波的父亲一直关系不错，你不但要亲自到县城去找冯春波，还要让冯德满给冯春波打个电话。只要冯春波肯管，这道坎你就能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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