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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上一片血肉狼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凝固不去,栗兰琼看着四周,忍不住捂着脸流泪不已,这是一个先天境大师对丑恶人性的哀悯。
这一切,本来可以不发生了。
栗兰琼双手擦拭去腮边的泪水,现在还不是哀恸的时候,因为,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横在眼前,需要她立刻去弄清楚。
吹毛谨藏剑法是她们藏剑山庄的顶阶武学,如今存世又会谨藏剑的屈指可数,也不过就是她这个藏剑山庄庄主和几个年齿老大的太上长老。
这一套剑法是开派祖师空空儿赖以成名的绝学,更是一套恐怖的杀人剑法,每一任庄主继任,都会在祖师像前发誓,绝不外传此套绝学,如果有一个人看见了,杀一个,如果有百个人看见了,杀百个,如果有万个人看见了,杀万个……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野蛮霸道不近人情,可是,那些大国的军事机密,所行使的不也同样是这样的手段。
而这一套剑法对于个体来讲,无疑也是核武器一般威力的存在,若是所传非人,危害可谓极大。
那么,眼前的少年,为什么会她们藏剑山庄奥传剑法吹毛谨藏剑呢?他又是和谁学的?
栗兰琼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杀意来。
这就好像方才还是一个战壕里面一起杀敌的战友,突然其中一个人发现另外一人是一个狗特务……
栗兰琼忍不住就拔出三寸剑刃。
她的剑是短剑,连柄一起长只得指尖至手肘处,并非古制,倒有些像是一把现代军刺的外表,可以轻易地随身携带,虽然不是前朝什么大师所作,却是本朝匠师以天外陨铁精工锻造,也是一把极为用心的宝剑。
按说,对待没有藏剑山庄传授的人,只需要一剑刺出去就行了,可是,少年流泪的模样,还在栗兰琼脑海中深刻着。
这样的少年,怎么能以对待阶级敌人一般的手段对待呢!
一时间,她心念电转。
是一剑刺下去呢?还是放他一条生路?
按他们藏剑山庄的规矩,自然是要一剑刺下去了,她虽然悲天悯人,却也不是那种受到世俗礼法所影响的人,譬如今日死了这么多人,她虽然心中悲恸,却绝不会因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所谓悲天悯人,譬如瞧见一个乞丐,便要上前书劝说他用双手劳动养活自己,又或者给他一件旧棉衣让其过冬,却绝不是让自己也变成乞丐。
武学境界到了栗兰琼这个境界,虽然怀抱济世之心,却绝对不乏霹雳手段的,若不然她也不会进东厂。
可是,这些日子跟安雨沛相处,到底还是相处出感情来的,尤其是她这样,平日根本没什么朋友,因为没几个又资格对等地和她说话,而安雨沛却是只靠一身武学就能让她以对等身份对待的少年……
一时间,她极为纠结,甚至有一种淡淡忧伤的感觉。
为何要有这种艰难的选择。
而安雨沛犹自不觉,瞧着花事冬知少抱着马之爵的半截尸身,再看看周围,心中未免艰涩。
有本事的人往往容易自作多情,而且越是有本事,便越发会自作多情,譬如现在的安子,他就觉得,眼前这一幕,他倒是有大半的责任。
毕竟他在一个月之前还是一个中二少年,不像是栗兰琼那样,虽然也悲恸,却绝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故此他这会子又伤心自责,眼眶发涩,觉得自己似乎就是罪魁祸首一般,若是自己一开始就能把马之爵杀了,何至于还会死这么多人?
尤其是看着那些曾经和他从成都一路到藏区而来做过几天同伴的人,虽然这些人中大半都不算友好……汉王路牙医、橘子有褶、独孤老仙、泰州澎湖湾、今晚查电表、开门查水表、我不是美羊羊、索罗门的救赎,还有死在他眼前的不乐无语。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情感,如果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死了,他可能毫无感觉,如果一个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平日在翡冷翠上网经常能碰见的人死了,他可能会感慨惊讶下,如果他的班主任马咆哮死了,他虽然平素痛恨,却也肯定要难受一番,如果是师父穆先生,那肯定是天崩地裂……这会随着关系的远近而产生变化。
而眼前这些死的人,都是有过交集的人,尤其是这些人的死他觉得自己责任很大,故此他非常之难受。
看着跪地恸哭不已的花事,他也瞧出了些端倪,既怒其裤腰带依旧如此之松,又恨她为什么对一个屠戮了那么多人的杀人恶魔的死如此难受。
一时间,他很是迷茫,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算怎么一回事。
而在他背后,栗兰琼真有一种柔肠百结的感觉,说到底,大师也是人,她也是有人类情感的,虽然这个情感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只有她的同类人才能享受如此的待遇。
自小所接受的宗门教育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不过,她觉得,安子这么优秀的少年,不应该如此默默无闻地背负着罪名死去,起码,要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虽然她认为,不管怎么申辩,安雨沛学了吹毛谨藏剑,这已经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前朝时候,当时某一任庄主私下传授了一招剑法给自己所喜欢的一个男人的子侄,这件事情后来被察觉,长老会非但贬黜囚禁了庄主,还把私下学剑的那人满门都杀了一个干净,原因是那人借一式剑法成了知名的人物,还传了不少弟子。
这种事情,就相当于花旗国发现某国家暗中发展了一个重水反应堆,由于重水反应堆技术可以绕过国际组织对浓缩铀的监控而发展核武器,那么她必然会派出精锐部队去毁掉这个重水反应堆,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造成对方多少平民的死亡,却不会被花旗国所考虑在内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拔出短剑,剑锋指着安雨沛挺拔的背部。
安子突然就感觉到了背后汗毛一竖,冷不住就转身,一转过来,就瞧见了清凉月色下冷汪汪的剑锋和栗兰琼那难以描述的眼神。
他完全想不通对方这是在干什么,看着栗兰琼,眼神中忍不住就全是迷茫和诧异。
栗兰琼在少年诧异的眼光注视下,非常痛苦地责问道:“说,你方才那一式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是从哪里学来的?”
安雨沛方才那一式如临深渊,威力之大,连她也要望尘莫及,但是这数日接触下来,她也知道,少年的武学威力,完全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看似凶猛,其实只是虚火,就好像初次去水帘洞游玩,大抵在洞口就要吐了。
再则,她方才被马之爵克制,到底是因为马之爵有人质在手,不然的话,凭借她的无相转生身法,早就一剑解决掉马之爵了。
你想杀一个人,或许只需要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可你若想保护一个人,需要的东西可就太多太多了。
所以方才安子一剑杀了马之爵,这并不代表栗兰琼就觉得自己武学造诣不如安子,甚至,因为安子方才的表现,她就愈发觉得,不能让安子走上马之爵的那条路。
这就是宗门职责所在,也是她为什么入世的缘故。
虽然用剑指着方才还是队友的人让她很是痛苦,可是这红尘不就是由痛苦所凝结成的么,这也是她的一种修行。
安子完全没还没有明白栗兰琼的杀意,虽然被栗兰琼这么拿剑指着,让他很是不爽。
难道她垂涎我这套剑法?
安子摇了摇头,觉得蓝丽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她为什么拿剑指着我?
由于之前栗兰琼隐隐表示过对他的担忧,怕他也走上马之爵的道路,所以这时候他未免就以为,是刚才自己那一剑威力太大,恐怕蓝丽小姐觉得自己会不会因此走火入魔,变成马之爵那样的怪物,故此这么问,来试探一下自己这时候是不是走火入魔?
他也不太肯定,但是,他认为栗兰琼没有杀自己的道理,何况真要杀他,一路上动手的机会多了。
他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之前没有对栗兰琼说,只是因为不好意思。
武林中人骂人,贬低对方武功差,往往会说,你这是跟师娘学的罢?又或者是,你这是跟师姐学的罢?
栗兰琼可是典型的武林中人,而他如今这一身本事,不错,是在穆先生门下打牢了基础,但最终,还是因为认了个干姐姐,然后跟干姐姐鹿灵犀学的。
他虽然被鹿灵犀强制地给安了一个雨字,从安沛变成了安雨沛,可是,他从未觉得鹿灵犀是他的师父,在他眼中,师父只有一个,穆先生,而鹿灵犀,是姐姐。
既然栗兰琼如此问了,他虽然不爽,却也直接说了,“蓝丽小姐,你放心,我没有如马之爵那般,我现在很清醒,至于你说我跟谁学的剑法……”
说到此处,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而栗兰琼以为他就要说出某一个很可能她所认识的人的名字,譬如门内某个太上长老之流,忍不住娇躯微微颤抖。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安雨沛还是说道:“我……认了一个干姐姐,她说她叫鹿灵犀,然后就用一种类似与溯梦回流的方法让我直接领悟到了九品上的境界,接着就又教了我谨藏剑……”
随着安雨沛的描述,栗兰琼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完全就如一个普通少女听到某个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的故事一般的表情。
“我本来想去唐古拉山找鹿姐姐的。”安雨沛这时候有些难为情了,仔细想想,自己好似当了锦衣卫南衙掌刑千户,就把这事情给忘到了脑后了。
栗兰琼这时候的心情很难去描述,说是荒诞也可以,说是起了惊涛骇浪也可以,总之,这的确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她甚至忍不住妒忌眼前这少年了,极度地妒忌。
这小家伙,何德何能?居然能让灵字辈的前辈高人青眼相加,听其语气,似乎对方还不是直接收他做徒弟,而是那种半师半友的关系……
藏剑山庄虽然是心宗的附庸门派,但是,栗兰琼却也还没有资格去认识鹿灵犀,以为这是一个灵字辈的前辈高人,却不知道,鹿灵犀不过是一个和安雨沛差不多的中二病患者,又或者说,当时的鹿灵犀正患中二病,然后看安雨沛特别顺眼。
至于这话是真是假,其实很好分辨,如果是编造的假话,那未免也太巧了,正好是灵字辈,正好是雨字辈,要知道,【空山灵雨、澧兰沅芷】这八个字的辈分,正常人绝对是无法知晓的,武林中或许有知道的,但是那也绝对是武林名宿一个级别的人物,到了那个地步,自然知道心宗这等隐世宗门的可怖,绝不敢如此瞎编乱造……
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了,眼前的少年就是一个一脚踩到狗屎的幸运儿。
即便是她身为先天境大师,心境浩瀚强大,却也忍不住要妒忌眼红。
而且,这也让她十分的纠结。
空山灵雨,澧兰沅芷,这岂不是说,这小家伙是自己的……自己的太师叔?
不对,这还是按照字面的辈分来算的,如果看他喊那位前辈高人鹿灵犀为姐姐,那么,更是要叫他太师叔祖了。
这个辈分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有些亲昵地叫对方,你这个小家伙。
栗兰琼就觉得自己多年修炼的心境都不够用了,甚至有一种功力蜕化之感。
在这之前,打死她也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的,谨藏剑居然是隐世宗门心宗的前辈高人直接传授的……这真是太荒诞了,她心中忍不住吐槽。
但是,这也恰恰说明了,为何方才安雨沛那一式如临深渊威力如此巨大,甚至超过自己这个藏剑山庄的庄主。
她无可奈何。
宗门的规矩就是规矩,前朝一任庄主因为私传谨藏剑而被贬黜囚禁,因为她违犯了宗门规矩,而如今,她也不得不按规矩,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下,毕恭毕敬地行了匍匐大礼,“藏剑山庄栗兰琼,叩见心宗太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