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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很快就从藏区直接飞往旧都,从旧都下了飞机的时候,他已经收敛了悲伤,只从脸上看的话,你绝对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咬牙切齿想把人脑袋摘下来去活祭的主儿。
何谓侠以武犯禁,这就是侠以武犯禁了,按说,安子如今想去做的时候,只有朝廷才有资格去做,甚至连朝廷自身也要遵守规则,想要动一府黄堂,那必须先调查,再双规,最后才能定罪。
可是,安子这时候只想把马静官的脑袋放在师父的灵前祭奠,至于其余的,他不在乎。
在旧都分手的时候,栗兰琼心中很是纠结,她明知道安雨沛此去是要公然杀一个四品黄堂,可是她却没有坚决地去阻拦。
一旦安雨沛真杀了马静官,那么,天朝显然就呆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反社会秩序的事情。
在文明世界,实际上有无数人曾经杀人而又逍遥法外,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只要你有权、有势、有钱,你就可以杀人又不受到惩罚,前提是,你得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有些东西,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的,正如北高丽三代目的前女友被枪决,罪名叫做【拍摄和传播淫秽视频】,哪怕你知道这个罪名太假太虚伪。
掩耳盗铃,这,就是游戏规则。
一旦公然杀人,显然就是破坏了游戏规则,尤其是,杀的还是一个有权有势者。
别的有权有势者岂不是心有戚戚然,他们再有权势,也避免不了一把刺来的利剑,那么,他们还会舒舒服服坐在那个位置上么?
这就好像你正站在人生的顶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从心所欲,但是,你却知道,有一把你看不见的枪时时刻刻在瞄准着你,你的脑袋始终被一个圆圈和十字所笼罩着……
你的权势,你的财富,还有意义么?
栗兰琼可想而知,一旦安雨沛当众杀了扬州知府马静官,那么,他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即便锦衣卫这等权势滔天的衙门,也护不住他……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隐姓埋名,扬帆海外。
到了这时候,栗兰琼忍不住想再试试劝说安雨沛,“安先生,何必急与一时呢!以你今时今日之地位……”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完,开个头就行了。
她的意思无非就是,你老人家是心宗太师叔,我小兰子还能不倾心倾力扶持你老人家么?如今你这个锦衣卫掌刑千户虽然有些水分,但再过几年,只要有心,南衙镇抚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去坐一坐,到时候,暗中杀一个四品黄堂,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栗兰琼这话没错,锦衣卫和东厂都是一等一的庞大情报机构,栗兰琼作为东厂十二大贴刑官之一,不需要太多扶持,只消一个资源共享,日后安雨沛想不立功都难,到时候爬上高位,一个扬州知府算得什么?
就如花旗国中情局的胡佛局长,统治中情局近半个世纪,花旗国最高首脑的位置上换了八个人,他都没换,其权势可想而知。
可是,安雨沛哪里等得及?世人总说莫欺少年穷,意思是指年轻人时间长机会多,有大把的时间等待,可是,这天下的年轻人,有几个是甘于等待的?
年轻人要的是我行我素,快意恩仇,若是老成谋国识大体,那还是年轻人么!
故此安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看着安雨沛摇头,栗兰琼心中叹气,就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他的口袋中,然后又转身给他整理背在身上的双肩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姐姐在送从未离家的弟弟去上学。
没有动怒的时候,栗兰琼身上先天境大师的征兆不显,即便她那双眉毛未免太英挺,可是,她这般低眉垂目给安雨沛整理背包的模样,的确极美,像是一幅静态的仕女图。
周围人忍不住偷眼观看,虽然安子论模样差栗兰琼太远,可是,他一双眉毛的确和栗兰琼有**分相似,故此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很容易被误会为姐弟的。
被众人如此观看,安子忍不住有些尴尬,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躯。
栗兰琼一边给他整理背包一边低声就道:“等办完了事情,就从扬州府码头坐船去魔都,我在魔都等你……”
栗兰琼这时候也算想明白了,既然安先生非要去做,那就去做罢!
她打算的是,等安雨沛杀了扬州知府马静官,她便从魔都把安先生送出去,嗯!去霓虹国留学这个名义不错,等过几年,此事淡化了,再让他回国就是了。
安雨沛听到栗兰琼的话,心中忍不住就浮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坐在回扬州的车上,安雨沛口袋中一阵震动,他伸手去摸,正是栗兰琼的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寥寥两字,魔都。
把手机收好,安雨沛心中大定,他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路的人,这时候既然连后路都安排妥当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回到扬州,他在车站附近寻了一家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先美美睡了一觉,养精蓄锐。
杀人,也是一件技术活,师父穆先生走了,这对他来讲,可谓天崩地裂,但,逝者已矣,他自然要好好保重身体,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给师父报仇。
所以,他连穆先生出殡都没露面。
穆先生在扬州府偌大名气,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出殡的那天,依然有无数人相送,别的不讲,只说禾稼巷的老街坊,那几乎一个不拉,连黎易常和牛浮云这两个吵闹了一辈子的老对头都没心情吵架,两人也都七老八十了,如今看穆先生走,竟有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感。
“老天爷不保佑好人呐!连小穆……”黎易常素来是拿大的,穆先生在他眼中,自然也是小穆,不过,这时候黎老头的确是真伤心,毕竟穆先生几十年的功绩在那儿放着呢!何况,这一次,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去知府衙门说道理,不曾想,那么壮实的一个人,居然因为和知府衙门的人说的不对路而激动得突发脑溢血。
不错,穆青穆白和大师姐以及一帮老师兄们商议后,决定还是用知府衙门所用的理由来作为穆先生去世的理由。
来瞻仰遗体的人却敏感地发现,穆先生居然只有骨灰却没有遗体,这,未免太不合常理的,哪儿有如此匆忙就火化的道理,虽然穆门已经解释说这是因为天气太热,诸位弟子商量后怕遗体走形,反倒破坏了先生生前身后名,故此这才当日就火化了。
这时候黑道上其实已经有流言说是穆先生其实是死于朝廷之手,安雨沛也有几个师伯师叔是涉黑的,未免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可是,知府衙门派了一队武装巡检在现场,名义上是保护穆先生身后不被人打搅,瞧着那些脖子上悬挂微型冲锋枪的武装巡检,再有本事的,也决定把疑问吞进肚子里头。
人的愤懑和压力,如果一个渠道行不通,那么就会寻找另外的渠道发泄出来,这时候有人发现,老头子生前最钟爱的关门弟子居然不在,几个师叔伯未免就借故发火,小安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穆先生待他如子,他居然都不出现……
旁边未免就有人幽幽道:人心散了,都不如以前尊师重道了,顾家明那小子,不是一直号称武功是穆门第一人么!前些天被军方特招,授了七品把总,这会子不也没回来么……
披麻戴孝的大师姐蒋勤勤忍不住就捂着嘴巴低声哭了起来,旁边许冰冰急忙转首抱住她,低声就道:“大师姐,安子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这位许冰冰,正是安子夜夜春梦的对象,他的师姐许冰冰,如今也是成功的职场女性,姿态婀娜,长相更是像极了和大师姐同名的那位女明星,这时候一身孝白,眼眶也哭得红肿,更是带着几分我见犹怜之美,私底下实在惹得不少人垂涎。
旁边这时候就有人冷言冷语道:“患难才见人心,还有什么事情,比给师父扛幡送葬还重要?”
狭小的房间内挤满了人,大功率的海尔空调依然强劲地喷吐着凉气,门口地上的【阿巴斯的残破胡子】早被踩踏得不像模样。
一时间,穆门众人都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之感。
还是穆先生长女穆青这时候打破了沉寂,捧起了穆先生的遗照,对旁边捧着骨灰盒的穆白就低声道:“走罢!”
外面的吹丧手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
穆门众人鱼贯下楼,而在禾稼巷的两侧,是两派全副武装的武装巡检。
这一幕,让当年经历过穆先生摇旗一呼,聚集起上万红色小将的场面的老人们忍不住唏嘘。
这些武装巡检,怎么看,都不像是维持秩序的,倒有一种监视的味道,在那些老人们的眼中,曾经风云一时的穆先生居然连死后哀荣都没享受到,这,实在太也说不过去了。
扶着大师姐蒋勤勤的许冰冰走到巷子口,一时间也戚戚然,眼泪水止不住就滚落了下来。
旁边有围观的忍不住就压低了嗓音说道:“怎么衙门还派了这么多武装巡检来?看这架势,倒像是监视一般,太也过分了。”
旁边人忍不住就说道:“这还不懂么?后天就是台湾延平郡王连战访问,这么关键的时候,穆先生就是徒子徒孙众多的,衙门自然怕他们闹事……”
腰上扎着白布腰带的傅不解眼眶中含着泪,一把就把纸钱给撒在了空中,纷纷洒洒中,他忍不住就在问:安师弟,你到底在哪儿呢?
躲在车站小旅馆的安雨沛,这时候正把三支点燃的黄鹤楼小心翼翼竖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泪水涟涟就道:“师父,后天我就拿马静官那狗官的人头祭奠你老人家……”
第二日,扬州府大街上很多地段就开始戒严,大批的巡检开始来回巡逻,甚至有为数众多的锦衣卫也参与其中。
锦衣卫南衙镇抚敖斯卡,这时候已经到了扬州府。
作为德治太上皇最信任的人之一,他自然是要前来的,明日延平郡王会莅临扬州府,大约逗留三天,这三天内,德治太上皇会不会回扬州,又会不会和连郡王会晤,这些,暂时都还说不准。
毕竟,两岸局势,如今渐趋稳定,但两方如此见面,到时候万有有不识趣的记者问起两岸话题,怕德治太上皇和连郡王都不太好回答。
可即便太上皇不和连郡王会晤,他这个南衙镇抚,却也一定要率先到扬州做好准备的。
只是,敖镇抚使到了扬州后,首先就得知了穆先生的死讯。
敖镇抚使立刻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