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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安雨沛总算是看到了这位衣姐姐是如何地不修边幅，套用天朝网络的流行词，这妥妥就是一个蹲在椅子上一边玩电脑一边抠脚的女汉子。
这真是完全颠覆了所谓前辈高人在安子心目中的形象，要知道即便是他师父穆先生，就生活在市井之中，从不跟人摆架子，但平时给人的观感也是不同凡俗的，即便随便往那里一站，看外貌也就是矮胖的老头，但你就是能分辨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形容，就好像是一粒珍珠混杂在米缸中，不管是用眼睛看还是用手摸，珍珠就是珍珠，米就是米。
但衣山尽则不然，她完全就是世俗化的，从她身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所谓高人气质。
他完全想不明白，只好悄悄询问鹿灵犀，鹿灵犀沉吟了下，便说了如来教禅宗二祖的故事：
二祖慧可没出家之前是读书人，兼好儒道，精通易、老、庄，是个大学问家，但他觉得在其中找不到解脱，就去求教达摩，冰天雪地伺候在洞外，后来为了得到超脱的法门，砍断了自己的手臂放在达摩跟前。
这就是著名公案【立雪断臂】了。
慧可得到达摩印证后，便是二祖，他后来把衣钵传授给三祖僧璨，自己却在市井中和一些贩夫走卒，妓女屠夫之流往来，时间长达三四十年。
后来有人就责问他：师父啊！你是朝野上下都顶礼膜拜的大师，应当持戒精深才是，怎么能这样呢？
慧可就说了：我是在修行，你啊，不懂。
说到这儿，安子就若有所思。
鹿灵犀继续就说，“后来到了南宋时候，青原行思和尚就提出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的三重境界，你如今就是那个【见山不是山】的境界，虽然用心去看去体会这个世界，但越是用心，就越是痛苦……”
别说是安雨沛，即便是鹿灵犀，依然也是在这个境界，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能够聊几句的人都不多，时间久了，超脱是超脱了，但不是究竟超脱。
这就如那些世家贵族子弟，或许因为家庭教养优秀，即便碰到普通人也客客气气，但这不代表他内心就认为自己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而衣山尽就不一样了，在她眼中，这时候真真正正做到了众生平等，芸芸众生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你骂我一句，我反手打你一拳，绝不会摆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表示我不会计较。
用宗教的说法，普通人打她的那个罪业深重得很，估计要下地狱，所以她要还手打对方，把那个罪业消掉，表示你欠我的债还清了……
用科学的说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用一百公斤的力量施加到对方身上，对方必然会施加相同的力……
不过，这些到底是是嘴上说的道理，道理能不能讲得通，那得看跟谁讲。
如今跟安雨沛讲道理，安子未免不服气，什么叫众生平等？这房子是我花真金白银买的，你堂堂心宗太上长老，跑过来要吃要喝要住，我也不欠你的啊！
你说众生平等，行，那咱们聊一聊。
他走过去就敲衣山尽的房门，后面鹿灵犀未免暗自摇头，这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这种精神头正是鹿灵犀所乐意见到的，如果安子不是一个拧头拧脑的中二少年，当初她未必会跟安子有这么一段缘法。
这栋房子原本是织田家的，依然是典型的和式房间，安子在门口敲了敲门，便拉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原本是作为安雨沛的书房的，不过如今就被衣山尽给霸占了，鹭岛冴子考虑到天朝的习俗，家私电器安排的很妥当，起码不用像是在美津子家的时候那样，和中土净二这家伙两人一起坐在地上玩游戏机了。
衣山尽正坐在房间一角的办公桌前，桌子旁边是一张红木的贵妃榻沙发，后面是一整堵墙壁的书橱，书橱旁边有道门，自带盥洗，显然这是鹭岛冴子考虑到天朝的【男人的书房就是男人最后一道天地】的习惯，整个房间内唯一有霓虹特色的，大约就是在房间一角的花梨木的佛龛了，作为号称佛国的霓虹，霓虹人自小到大就有拜拜的习俗，光是买卖佛龛的市场每年都有大约三千亿的销售额度。
当然了，家具也是福龙帮的走私货，霓虹一个佛龛大抵要卖到一百五十万霓虹圆，而福龙帮走私过来的货色，成本还不到十五万，这其中的利润，并不比走私毒品小多少，据说霓虹的宗教用具协会屡屡抗议，但霓虹经产省大臣也没有太好的对策，因为很多加入宗教用具协会的商家本身是为了赚钱自愿加入黑社会的，为的就是贪图其中的便宜。
谁说只有天朝人爱贪小便宜？这个道理放之天下皆准，人类就没有不贪小便宜的。
如今作为福龙帮的头牌双花红棍，不得不说鹭岛冴子很敬业。
总之，书房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此刻，衣山尽正霸占在电脑前，以蹲坐的姿势蹲在红木椅子上，正在和人联网打dota，看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安子走过去一看，忍不住撇嘴。
这位衣姐姐的操作是在太菜了。
或许这是心宗一脉的嫡传罢！当初鹿灵犀连植物大战僵尸都玩的很菜。
衣山尽用的英雄是白虎女祭司，按说，这位代表月亮惩罚你的女祭司是正义的，可实际上，玩月之女祭司，要有一颗猥琐的心。
白虎女的技能绝对都是偷鸡摸狗型的，譬如月神之箭的麻痹，月之暗面的隐身，还有跳跃的可攻可守，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用来上去一阵乱砍的英雄。
而衣山尽就是操作着女英雄上去一阵乱射，被人干翻了还要嫌人家乱拳打倒老师傅。
作为dota的高手，安子忍不住就说了一句，“衣姐姐，以你这个手残的操作，分分秒秒就是被人干翻的命，要不要我来教教你。”
衣山尽正被人干的冷汗直冒，这时候听了这话，顿时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大喜之下一把抓住他猛地按在了椅子上，而她自己则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两人共同就坐在一张椅子上。
“快点快点，一定要把对面那家伙干翻了。”衣山尽有些咬牙切齿，露出犬齿那个重叠在一起的老虎牙，这时候看，倒也颇有些俏丽的意思。
虽然说许久不玩，安子未免有些手生，可握住鼠标操作了两下，立刻就找到了感觉。
顿时，猥琐流的白虎女术士把对面的英雄杀得屁滚尿流，连接三把之后，对面的玩家大约知道自己碰到高手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房间。
衣山尽脸上全是兴奋，强烈要求再开一个多人房，要来个多p，安子难得找到感觉，便随意点进了一件公众房间，选择了白虎女，以神明天降的姿势大杀四方。
那些网络排名的电子竞技高手跟安子一比，顿时就弱爆了，你再强悍的手速，再强悍的大局观，在安雨沛这样的人手上也讨不了任何的好处，再快，还能快得过先天大师的神念一转么！
赢了两把后，战友纷纷点赞，认为这是某某大神的小号，对面就大骂起来，说不管你是哪个大神，跑这儿来装什么逼啊！
这就好像网络游戏中高手伪装成新手在新手村骗人，嘴上说【大哥哥大姐姐们给点钱买药呗】，一转身，拉出一头神兽，把新手村的boss给秒了……人家不骂娘才怪了。
安子被骂的有点尴尬，正要退出，结果衣山尽翻身坐在他身上，两手啪啦啪啦在键盘上打字，把对面那些骂架的人骂的是面无人色，连安雨沛都看不下去了。
你好歹也是超脱了这个宇宙的三十品大阶尽的高手，放在过去，古代的皇帝对你也要顶礼膜拜，你在网上跟一帮普通玩家对骂，这个素质，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罢！
不过，衣山尽的臀部很丰满结实，坐在他腿上倒是很舒服，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没一会儿衣山尽就把对面的人骂得都抛光了，她这才哼了一声，嘴上不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小样儿，敢跟老娘骂战，瞧老娘不骂死你】的架势。
她这时候才站起身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转身看着安雨沛就说：“好罢！这一次谢谢你了，说实话我难得赢一次。”
安子暗中冷汗，心说就你这技术，能赢才怪了。
说实话，衣山尽并非不能赢，而是不稀罕，要说神念强大，安子再厉害也没她厉害，她可是一念生世界的大阶尽高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电脑一起联合起来，那个运算速度也未必比得上她。
可是她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去赢，就如玩游戏的有人喜欢修改，不修改就不玩，号称我是来玩游戏的不是被游戏玩的，又有人不喜欢修改，修改了就不玩，号称我来玩就是玩这个乐趣。
她要真想赢，分分钟轻松搞定，除非对面的是一台有自主智慧的超级电脑，才有可能在电脑世界抗衡她。
这个道理也非常简单，网络就是超级电脑的主场，就是另外一个宇宙的规则，作为随时能篡改规则的电脑主机，自然能够抗衡衣山尽的一念生世界。
不过那只是理论，暂时来说，这世界上还没有这么强大并且有自主意识的超级电脑存在。
看衣山尽伸懒腰后这个说话的姿态，安子觉得自己倒是应该放缓口气，说实话他本来是要质问的，凭什么你跑来我家白吃白喝白住还要天老大地老二的态度。
想到此处，他脸上就堆出一个笑容来，“衣姐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我安雨沛不过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少年，何德何能，能让衣姐姐你这样的心宗太上长老巴巴地跑到霓虹国来……衣姐姐不要说什么只是来随便看看，你如果那么说的话，就是侮辱了我的智商了。”
他话的意思很清楚，你老人家有什么目的，直说罢！别遮遮掩掩的，咱们不来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衣山尽沉吟了片刻，缓缓就说了一句，“我心宗弟子的排行是空山灵雨，澧兰沅芷，我有一个交好的友人，她的后人也拜在我这一支的门下，如今叫杜云澧茜，是兵部左侍郎杜若望家的儿媳妇……”
安雨沛以为自己明白了，当初师父穆先生的仇，我以为我放下了，这帮人居然还不肯罢休。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黑，双眉眉中几根金毫无风自动。
狠狠捏了捏拳，骨节一阵爆响，他现在很想找一个人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