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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打仗就是打的钱粮,海盗也是要吃饭的,当头的没有好处给下头,谁愿一直给你卖命?画饼充饥也得有个时限,说一百句好话也不及一锭大银管用。郑芝龙靠着这些财富打败了刘香,兼并了许心素和击败了李国助,又打败了荷兰人和大明福建水师,到崇祯末年近南明时期时,他的势力遍及漳泉诸府,几十万人替他卖命,船只过千,水师将士十余万,家产过千万两白银,正是有这种强悍的实力,郑芝龙才能拥立唐王继位,是为隆武帝。
以一个认李旦为义父,在日本厮混跑买卖的通事小伙计,然后成为海商,大海盗,最终成为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拥立皇帝的元老大臣,郑芝龙也算走到了人生巅峰。可惜最终晚节不报,其看到清军势大,海盗那种骨子里见风使舵的东西占了上风,想在明清之间游走来获取更大的好处,结果降清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盗,什么是真正的强权,自己被斩,千万身家被抢个干干净净。
郑成功其实几乎是白手起家,到做出一番事业之后,其父旧部纷纷归来,旧日贸易线路一个个抢回来,重新才又回复到郑芝龙极盛时的基业。
可以说,李旦留下的这笔财富,对郑芝龙的发展至关重要。
常威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下拜道:“李大公子这么慷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拿什么回报……”
“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回报的。”李国助起身回礼,开着玩笑道:“一百万左右的财货,总得有东西回报啊。”
“可是李兄要的我没有办法答应啊。”常威面露无奈之色的道:“我得派人禀报我文澜兄,不过请李兄放心,我们已经有稳定的塘报体系往青城了,最多二十多天左右,消息就传回来了。”
“十天内到青城?”李国助颇感震惊,也明白了和裕升的组织能力和决心,当然更坚定了他搏一注的信心。
李家的这笔财富,李旦离世之时没有特别交代,只是说了凡事李国助做主。而与和记的合作,和张瀚建立私人交情,甚至李国助冒险潜入大同,这些事都是李旦同意和全力支持,若不然李国助也不会把这些事进行的这般顺利。
李国助的心思也很明显,就是拿这一注财货博一个在和记这边真正的地位。光是盟好关系的话,将来张瀚真的作出一番事业来,李国助到时投附,相信也会有不小的回报,但如果在此时拿这么一笔重注投下来,将来的回报可就不是对盟友那么简单了,甚至会超过相当多的高级官员和军方重将,成为第一序列的功臣。
当然李国助也不是真的把李家的宝压在张瀚身上,张瀚麾下是有十万雄兵,也是占了草原,可是大明还有百万边军和广阔无边的疆域,亿万生民,还有大义和人心所向,张瀚距离真正的成功还很远。
对李家来说,多那一百多万很好,没有也无所谓……贸易线路和实力盘基础还在,一年十万以上的纯利还是有的,与和记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就算是在贸易上也是大有便宜,每年都有稳定的铁器供给就是相当稳固的贸易点,李家不缺钱,财货放着反而是种浪费。
不过不管怎样说,常威也是赞叹李国助的豪气,毕竟是一百万两,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相当巨大的财富。哪怕是富有天下的万历天子,在世时也是不肯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保护他的帝国,可想而知人对财富的不同感觉和性格,导致最终的处理和决断会有多大的偏差。
“你们与荷兰人必有一战。”李国助接着道:“不过在武力上我已经帮不上你们了。先父旧部散去不少,颜思齐一部,刘香一部,还有很多零散走掉了的,去吕宋等处的也不少。平户这里我养太多船也无太大意义,所以任由他们走开,彼此还保有几分情面。现在我只有一些商船和少量战船,商路来说,有你们的铁器和各种杂货,我的生意还很过的去,也不必如前几年那样指望来船多带裱物回去才能赚钱……不过我现在只能有力自保,在日本这里对荷兰人算个牵制。要说真动手打,想在海上击败荷兰人,要么如先父那样,千艘大小战船和十数万勇悍将士,用蚁多咬死象之法,要么就要坚持文澜兄的想法,多造坚船大炮,与荷兰人正面海战。”
常威深深点头……果然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
李国助又道:“彼辈在巴达维亚有商船过百艘,大型战舰十几艘,最多时驻军万人,诚为劲敌。而且他们自万里之外而来,性格都十分坚韧果决,绝非善类,不可以常理揣度,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有组织的更凶悍的海盗,对他们要万分小心,绝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他们的本质还是要做买卖赚钱,真的打痛了,叫他们感觉付出与所得不成正比,可能胜利就在前方向你招手了。我对荷兰人的了解也是有限的很,只能帮常兄弟这么多,抱歉了。”
常威心中突然有隐隐的不安感……自己等人是不是太过乐观,对荷兰人是不是太不够小心戒备,过于大意了?
……
“停步!”
一小队的火铳手啪的一声齐涮涮的站住,所有人一碰军靴,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稍息。”带队的中队长有些无奈,这些家伙,都已经再三强调了淡化军人痕迹,不过这帮家伙看来是改不掉了。
秦伯升憨憨一笑,挠头道:“中队长,实在是没有办法改……这些东西在新军训练时就烙在骨子里了,俺现在睡觉都是和衣睡,挺的笔直,就怕夜里紧急集合……”
“可不是,我早起还是习惯叠豆腐块被子。”
“我们小队牙涮牙缸都是按顺序摆。”
“每天擦枪,不擦睡不着觉。”
“刺刀天天也是要磨一次,不听到那刺拉刺啦的声响,浑身不得劲。”
“得,得!”中队长知道这帮家伙表面上是在述说军人痕迹实在抹不去,其实就是转弯抹角的想要调回到草原上去,至不济也是想回李庄……最少在大同府境内,商团军的军人就是全套军人打扮,走路行军就是得有个军人样子,地方上的大同镇军和官府百姓都习惯了,没有人说三道四,也不必担心人说什么。
自从被调到这押送任务上来之后,每天跟着车队跑还不算什么,再多的苦军人们也不怕,何况只是坐车,少数时候需要走路,一天最多十几二十里路,对这些体能超棒的小伙子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走南闯北,杀土匪打杆子,和响马真刀真枪的干……这些事原本都是很激动人心的。结果押送两个月后,最少眼前这些军人押送的运河线路,也就是从京师到通州,再到德州,临清,济宁府,再到淮安,扬州,至江边抵南京,这一条线就算结束了,从这些军人正式开始押运,和沿途的响马打过几次之后,可能是杀戮太狠,不曾留手,也可能是所谓的山东响马原本就是欺善怕恶的孬货,反正打过几仗之后,深深领教了商团军的战斗力之后,响马们就再也不肯出现在商团军的眼前了。
一路平安,在武力面前,一些地方上的喇虎无赖和官绅们设立的税卡也是不敢为难和记的商队,当然对地方势力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打点,这样大家和气生财,不生事非。
这么一路过来,仗没得打,事情也没几件,相反还要淡化军人色彩,免生事非。他们虽然还穿着灰色的军袍,身上的军衔胸章却都是去除了,火铳在平时也是要收起来,只持长枪或按腰刀,摆出标准的镖行镖师模样来。
这样一路前行,终于抵达南京,可算是把这些小伙子们给憋坏了。
要不是公事在身,小伙子们都知道军令如山,恐怕早就有人真的打报告,请求调往草原前线去打仗了。
至不济也要去宽甸,那里可是对东虏的第一线!
哪怕是去台湾,那边的土人也经常骚扰,听说是几乎天天有仗可打。
和记的军人,可以说是用各种办法把好战的情绪给鼓动起来了,打仗有战时津贴,有获得勋章的可能,有军功就有授田,就算是真的打仗死了,抚恤也是能叫全家人一下子过上好日子,种种的手段相加,使得军人们有着比正常人更加好战和凶悍的心理!
“看啊!”秦伯升突然指着前方,这里是石城门内商行聚集之所,往右走上数里就是国子监,东北方向是钟鼓楼,在后世都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方,在此时也是商行林立,百姓摩肩擦踵,人烟十分稠密。
刚刚车队进来,护卫们集体列队时已经很引人瞩目,毕竟南京驻军虽多,有诸卫京营兵和操江兵,号称十几二十万之多,其实各卫都已经糜烂,军伍都被勋贵和武官世家瓜分,军人们自己也不愿集结出操,平时都是当仆役或是小商小贩,真正执枪巡逻或是点卯的时候都是临时雇佣那些城外的乡农百姓去顶替,这样的军队,当然毫无荣誉感可言,对城中的百姓来说,恐怕最少有二百年没有见到真正的军人是怎么样子了。
眼前这几十人的小小队伍,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涮新了很多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