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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骑兵们涌了上来,他们接替了枪骑兵的位置。
不过大阵并没有停止,获胜之后,马武没有固守待敌来攻的打算,在有节奏的鼓点声中,主力方阵开始大步向前移动。
方阵如山如林如风如火,长枪,刀牌,火铳,所有的武器指向前方,一个接一个的方阵,大大小小,似乎无穷无尽。
鼓点声,军号声,激昂响亮,旌旗飘扬,灰色的方阵如洪流一般涌向前方。
“佛祖啊,这是什么样的军队啊……”
“这就是明国禁军吗?”
“俺答汗带着我们曾经深入明国,攻到其京师脚下,哪曾见过如此强军?”
一群须眉皆白的老蒙古人骑马在远处观战,到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心情无比复杂,他们都是从附近的部落中赶过来的,有不少青年牧民想和汉人做买卖交易,汉人的罐头很受欢迎,有一些牧人已经擅作主张与汉人贸易过了。
这些老贵族多半都反感和瞧不起汉人,他们记忆中的汉人还是那种两脚羊的状态,他们的青年时期正好是俺答汗的极盛年间,除了察哈尔人和卫拉特人之外,俺答汗能号令整个草原,最强的几次出兵都是出动了四十万丁口,这对蒙古人来说几乎是整个草原每个部落都牵扯到了。
俺答汗也没有叫人们失望,在嘉靖,隆庆,万历这三朝年间,俺答汗无数次率着族人破口而入,两次围困明国京城,如果不是蒙古人不擅长攻城,没准明国的京师已经被攻下来了,而只要攻破明国京师,最少整个北中国又是蒙古人所有了。
当年的情形所有人都还记着,纵兵越过山岭和长城,尽情的在汉人的村庄和城镇中杀戮和抢掠,看着那些汉人跪伏在路边乞求活命,然而他们还是杀掉大多数汉人,特别是老年和孩子,他们会带着青壮年男子和妇人在身边,带着抢来的粮草和各种好东西,翻山越岭返回草原,大家一路走一路唱,晚上在星光下用汉人妇人取乐……那种光景一晃已经几十年了,草原也和平了几十年,他们已经忘了抢掠汉人是什么感觉,但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汉人居然杀过来了!
老头子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汉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尽管他们已经听说了漠北的事情,知道了三个喀尔喀的汗已经与汉人盟好,说是盟好其实就是投降,一想到这一点他们的心里就是升起不可遏止的怒火,堂堂蒙古人的汗居然向汉人投降,难道汉人这种懦弱的两脚羊居然真的能对蒙古人有所威胁?
在这种心理之下,那些青年牧人想要和汉人贸易的请求毫无悬念的被否决了,用老人们的话说,当初没有贸易的时候蒙古人也活的好好的,没有那些没用的东西,蒙古人更加淳朴更勇敢善战,这几十年的马市贸易下来,所有人都期待着汉人赏一碗饭吃,再也没有了祖宗的血勇之气,这可是在马背上征服了几万里土地的伟大民族,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怎么能这样轻易失去了自己的骄傲?
老人们告诫青年人:“谁敢和汉人贸易就夺去他的牧场和羊群,谁敢和汉人称兄道弟就赶出部落,谁替汉人攻打自己的兄弟部族就斩去他的大拇指,让他象个马贼一样在各个草场之间浪荡,最终被狼群撕成碎肉。”
现在这个时候,这些固执的,沉迷在旧日好时光里的老头子们终于都是哑口无言,所有的一切坚持都变得那么可笑,旧有的一切被眼前的事实击打成粉碎,他们掩目不想看,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已经烙在脑海之内,有一些老头子已经掉了牙,但还是瘪着嘴哭出声来。
几个部落的头人们立刻宣布可以与这些汉人贸易,并且告诫部民,一定要态度恭谨,汉人说怎么换就是怎么换,各家的牛羊可以换罐头,也可以换茶,最好和那些汉人说要换粮食和泡菜,盛夏在草原是十分短暂的,所有人都应该趁这个时候把牧群养的又肥又壮,储存足够的肉食和奶食,但如果有更多的粮食和茶就更棒了。
军阵向前,赤帜指向前方,不出意料的情形出现了,对面的蒙古大阵响起了一阵号角声,所有人都在调转马头后退。
没有了组织和决战的信心之后,原本还算齐整的骑阵瞬间变成了一群没头苍蝇般的牧人组成的乱哄哄的骑队,整片草原上到处都是逃窜的牧人和少量的披甲骑兵,应该有一些大台吉一类的贵族在骑阵之中,哪怕是跑的乱哄哄的,仍然有多股的骑兵护卫着贵人们后撤,在两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所有在对面的却图汗部人都跑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凌乱的草皮。
在他们身后,抛下了几百具尸体和过百匹战马,丢弃的旗帜和武器扔的满地都是,在步阵经过对冲战场的时候,人们看到长草上染满了鲜血,有人血也有战马的鲜血,几滴鲜血留在草尖上没有掉落下来,碧绿的草尖上凝固着人类的鲜血,在光线下如红宝石一样熠熠生辉,这个场景很快被破坏,军靴踩踏着战场遗迹,继续向前。
“好了,可以停步了。”马武用望远镜都看不到敌人的踪迹了,对面跑的相当的快捷,在重骑兵惨败给少数的枪骑兵之后,对面的蒙古人全部精气神和信心都跨了。
可能是他们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可能在他们之前的征战史上,重骑兵都能充当着一锤定音的作用,而头一次他们发现自己的重骑兵在对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们根本到不了那些长矛如林的步阵试图破阵,就被比自己人数更少的一样的重骑兵给击败了。
毫无花巧,就是以硬对硬,以对冲之法被击败了。
蒙古人讨厌汉人的过多言词和诸多花巧,但他们也敬佩勇士,在这样硬碰硬的男子汉对男子汉的战事中汉人赢了,他们的信心就直接崩溃了,没有人敢再试试与汉军接仗,稍有智商的也知道是不可能打赢了。
“却图汗部还是很强悍的。”马武一边下令方阵暂停,所有士兵原地坐下休息,猎骑兵则全体出动追击敌骑侧后,以防对方反复,同时自己也解开水壶喝水,这样的盛夏天气,全副武装的站在大太阳底下前行,就算没有接战也是汗透重衣了。
整个阵列里的将士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在喝水,所有的战马都在阵后,如果马武想扩大战果就会下令士兵骑马追击,当然以完整的军阵去追击一群马术精良的蒙古人,又是在广袤的草原上,马武不会蠢到白费功夫。
“嗯。”林南星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一直听漠北和沿途部落的人说,却图汗部相当强悍。”
徐震抹了抹胡须上的水珠,笑道:“他们估计有一两千披甲的‘重骑兵’在漠北这里确实是相当强的力量。看来却图汗有野心啊,可惜遇上咱们了。”
“他们过来打咱们的是偏师,主力想必是对主力,却图汗想一下子把我们两路都打退啊。”
“野心勃勃,胆子很大,怪不得当年敢和三部大汗翻脸。”
“我看如果不是我们,这厮迟早会成为很大的祸患。”
虽然马武几个不知道却图汗将来会南下,占据青海,兵锋抵达西域和西藏,占据了中国五分之一的国土,影响了后来百年的历史,比起废物点心般的喀尔喀三汗是强的多了,但不妨碍他们根据却图汗部现在的表现来做出中肯的评价。
相对来说,却图汗部有着以往汉人对蒙古人的记忆,彪悍,勇敢,坚韧。
“你们会担心北路军吗?”聂磊先在军阵中巡视一圈,鼓舞了一下士气,又督促军医赶紧医治那些受伤的枪骑兵,最后才赶过来参加军官的战后会议。
“军政官担心吗?”马武没有回答,反而反将了一军。
“我没有丝毫担心。”聂磊笑眯眯的道:“如果我军一个中队对蒙古人的一百多人,我会担心小伙子们会有过多的死伤。如果我军一千人对敌一千人,我担心的就是不必要的伤亡,在胜利过程中要防止激进的小伙子们把自己给扭伤了。如果我军五千人抱团,敌方就算是五万人,胜利也终将是我们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俘虏安置问题……我们军政官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
众多军官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吧。”聂磊看着四周数里外隐约可见的牧人,他道:“这一仗会如风吹一般,在四周几千里的地方传扬开来,我有预感,我们未来的日子会过的很轻松。”
……
却图汗今年才三十五岁,年富力强,眼光如鹰般锐利,他身形长大,有着蒙古贵族中少见的高大个头,骑在一匹沙青马上,两腿垂下马腹很多。他环顾左右,一眼看不到边,到处都是拿着兵器的部下,而他赫赫有名在二十年后囚禁达赖的儿子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却是已经策马在军阵之中了。
所有的贵族都聚集在却图汗身边,穿着红衣的喇嘛们在诵经祈福,替未来的这一场大仗先祷告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