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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缙往前不远是一条东西大街,汗王宫殿和张瀚的府邸都在这条大道的东端。
这里的防卫已经较为严格,很多士兵在这里巡逻,都是些火铳手。
刘国缙注意到火铳手拿的火铳制作都很精良,铳管黑沉厚实,一看就是用足了精铁,比工部那些糊弄人的玩意不知道强到哪去了。另外就是铳口处装着雪亮锋锐的刺刀,看起来很有威胁感,有一些商家远来,不怎么知道威仪的,到这里才感觉到和记不是普通的商家,张瀚也不是普通的东主,人们的气息渐渐沉静下来,也安静许多。
路口处有一些道士在摆摊算卦,生意也是很不错的样子,不少人围着摊子花钱买卦。
青城这里原本是黄教的大本营之一,城中贵族多信黄教,和记也不禁人信教,只是把过多的佛寺改建了大部份,迁出了一些喇嘛出去。黄教对此意见颇大,但后来张瀚在库伦与黄教首脑达成了协议,双方和解。
黄教在漠北等处大修佛寺,也就不在介意在青城的一点损失了。
除了黄教外,张瀚进驻青城之后晋北的一些佛寺也开始进驻,他们只找了个小院当寺庙,供奉的人还是很多的,晋北佛寺很多,寺庙实力也很强,黄教走掉不少之后张瀚也不好公开扶持他们,但汉人之中还是没有几个信藏传佛教的,还是供奉这些内地过来的大和尚们。
除此之外就是城中有了城隍庙和关圣庙,还有了两座道观。
这是明显不同的待遇,张瀚的借口是妻子常宁信道,所以要修道观供奉,其实常宁并不信道。相反是常母信佛,可是张瀚在这事上有自己的考虑,本土教宗在这些外来的宗教面前一直是守势,只有唐时道教是真正的辉煌期。
张瀚不希望把道教恢复成唐时那样的状态,明朝列帝也有不少信道的,成祖皇帝还修了武当山宫观,不过有的皇帝修宫观是为了统治的基石考虑,有的则只是为了迷信,比如明朝帝王短寿,有的是身体原因,有的是因为服用了金丹一类的东西,比如宣宗皇帝,也比如世宗皇帝。张瀚希望本土道教有一定的地位,对民间有相应的影响,外来宗教可以存在,但不能占统治地位,蒙古人就毁在了黄教上,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张瀚对道教的扶持还是有些用的,城中道士渐多,对此城中居民也很能接受,早晨和尚起来打木鱼报时,佛寺受四时供奉,不过军司不会拔地给寺庙,他们都得自己想办法化缘解决吃食生计问题,早起报时算和尚最大的贡献。
另外就是做法事之类,道士也做法事,还算卦,看风水,替人合生辰八字,算起来用处比和尚大,中国人信仰上比较讲究实用,所以道士比和尚还受欢迎。
眼前卦摊上就是道观里出来的道士,也有刚过来不久的游方道士,刘国缙几人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但看到有几个军司吏员走过来站在卦摊前,不觉就停住了脚步。
“道长们,十日一税。”为首的一个圆脸吏员很和气的笑道:“诸位请交税钱。”
几个道士似乎司空见惯了,各人从容不迫的从口袋里或是荷包里取出铜钱来,每人都交了五十个铜钱。
一个中年道人没有交钱,反是质疑道:“和记不是向来对百姓和善么,对百姓也不苛刻,怎么我们道人还要交税?咱们大明境内摆摊,也未曾要交过税钱啊。”
旁边几个道人有人要说话,圆脸吏员摆了摆手,笑着道:“道长,你在大明那里没交过税钱,可是有没有花钱领过授箓?”
“这个,领过的。”
“花了多少?”
“十两银。”
“那不就是税?僧人领碟,道人授箓,都是国家的一种税收。”圆脸吏员态度还是很温和,语气却很郑重,他道:“僧道不事生产,碟箓都是一种预收的税收,因为道士僧人会消耗社会的财富,所以先花一笔巨资,算是对朝廷财务和民间生计的回馈。不然的话,朝廷不管不顾,人人都自去当和尚道士去了。”
众人哄笑起来,那道士脸色微红,说道:“我辈不管是做法事还是起卦算命,总是要凭本事吃饭的,并非招摇撞骗。”
“在下岂敢这么说道长。”圆脸吏员摇头道:“道长误会了。只是说,大明对僧道也是收税的,而且发放这些东西渐渐成了给勋贵太监的赏赐,分发赐下来,再叫僧道们花钱去买,价格还涨了不少,还得花钱求人。咱们这里是不管这些的,不管是三教九流,任由自便,但任何人也不能不纳税。道长此前说不交税,但有没有被人盘剥敲诈过,又有担忧过匪道之流吗?我们这里要负责保障治安,修补道路,这些叫公共事务,如果不征税的话,又哪有钱来做这些事呢?就象道长从外地而来,此前病饿交加,我们这里的厚生司先接纳道长,不收分文住了十几日,还请医生看病吃药,不收税,道长性命堪忧啊。”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为点头,连这个道士都老大不好意思的样子,当下从怀中掏出铜钱来交纳了上去。
“点算清楚了。”圆脸税吏交给一张回执,笑道:“道长就算离开青城游方,有这个回执在截止日期之前都不需要再纳税。如果一直没有收入,说明一下也可免税。并且可以去领救济,当然道长有才学,应该不至于再需要救济了。”
税吏转向四方,拱手道:“咱们征税都有用处,各项开销都有明细,财税司都会张贴出来,有疑惑的可以去看看,当然咱们和记征税最要紧的还是咱们自己的发展,这没法儿,在咱的地头上总得有所付出,诸位说是不是?”
“有理有节。”刘国缙赞了一声,心头反是更是隐隐的不安。和记地方一个普通的小吏都这样能耐,并且对大政方针说的这般清楚,而其施政光明正大,内部欣欣向荣,只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安家落户。
从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形来看,和记对其统治区域的各种措施远比大明要得力的多,内部也更团结和有向心力,怪不得其地盘越来越大,军队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这时又有一队骑兵经过,所有人都自发的让开道路,包括一些骑马的官吏也是主动避让。
不少人向军队的军人们拱手致意,种种尊敬完全发自内心,并无做作之处。
“走吧。”刘国缙对两个儿子道:“前去说话都要谨慎小心,切莫行差踏错。”
“父亲又摆出这谨慎小心的样子来了。”刘家老大不以为然的道:“和记一切行事都有法度宗旨,不欺人,放心罢。”
“就是看了适才的情形为父才略有心得。”刘国缙捋着灰白的胡须,缓缓说道:“就是因为和记凡事都讲法度,所以犯了事也没有人情,更要小心谨慎,有戒惧的心思,越守法,就越不畏法。如果如在京师那样,仗着为父有些薄面,有一些不法情事小小不言的也没有人同你们过不去,在这里,你们会吃亏的。”
“父亲所言甚是。”刘大拜道:“儿子明白了。”
刘二也甚是赞同模样,说道:“其实这样也好,在京师时我们仗着父亲在官场的权势能欺负别人,可也时刻担心会有别人来欺负我们,遇到太监勋贵和高门大户,我们的身份便又不够了。京师之中藏龙卧虎,不知吃了多少次哑巴亏。和记这样挺好,凡事都讲法度最好。”
“也会有一些权贵。”刘国缙含笑道:“不过大差不离就是这样,你们能体悟就好。”
刘、氏、父子等人离开,众人都知道是往东边张府去,这几日张府有点烈火烹油的模样,十分热闹。
以前张瀚爱静,也为了和记内部保持简朴厚实的作风,不欲大张旗鼓的摆宴请客,自己的私宅也不鼓励官员将领前来拜访,不管是常母还是张瀚自己,从来不做寿设宴,时间久了,人们都明白张瀚本性如此,也就没有什么人再来行逢迎拍马的那一套。
这一次的主意也不是收礼,整个和记都是张瀚所有,他还要受什么礼?规定了送礼额度不得超五十两,局级以下只得送二十两以下,刘国缙是外来客人,打个擦边球,多送了些料想也不会被拒,普通的将领官吏就只能按规定来送,张府还会有回礼,算来出不了几个钱。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是为了立下少主君,以定名份,从此之后,除了张瀚之外和记就有了另外一个主君,虽然是少君,但也是君上。
够格往张府送礼和参加宴会的都赶着过去,不够格的也很多跟着一起过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去瞧场热闹。
张府在汗王宫左近,原本是一个大寺庙,地方很是宽广,足可容纳诸多百姓往返观看热闹。
大门之外护卫很多,隔成多道人墙,叫人流不停进出,防止踩踏。
也有一些礼数,只要过来的百姓说几句给小儿赞颂添福的话,就有一份小礼物回赠,至于给小儿送小鞋新衣的,不管是用的什么布料,都有厚礼回赠。
这一次也算是张瀚用自己私人的银子给城中百姓发一些福利,过来的人都喜笑颜开。就算青城的人多半家境都不差,但白得的财物总是会叫人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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