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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样的作恶之事,你想怎么做?”
白须老者悠然发问,所有少年都好奇望来,似乎刘恒的回答比他们的生死更重要。
我想怎么做?
周围好像突然寂静了,刘恒也在问自己,所有情绪离奇的一扫而空,胸膛中渐渐有股热血涌动得越来越猛烈,心脏也随之激烈跳动起来。
“我的命很珍贵,甚至有人为了保护我而死,为了对得起他们,我得拼命的活下去。”
此话一出,除了白须老人,十多个少年纷纷变脸,都是鄙夷和不屑,连最文静秀雅的女子也露出失望之色。
“之前怒骂全城,还以为是文骨铮铮的俊杰,原来也是个懦夫。”
“想逃命就逃,何必给自己找借口?”
“老师,你也看走眼了。”
在白须老者那清澈如孩子,又深邃睿智的双目注视下,刘恒深深吸了口气,“但我身为大夏人,又空有一身武力,岂能眼睁睁看着北胡狗贼们欺负我大夏的老幼妇孺?我的性命再珍贵,也贵不过近千条人命,拼了一条命去,也绝不能让北胡狗贼们小看了我大夏男儿!”
“为公道为仁义,我堂堂大丈夫,何惧一死!”扭头望向已在近前的铁骑,他剑∨,眉倒竖,刚毅而愤怒,像是即将爆裂的火山。
众人倏然动容,才发现这少年年纪虽小,性格居然如此刚烈,实在令人刮目相看,自愧不如!
君不见,这近千人里也有商队马帮,青壮少说百人,除了眼前的少年,还有谁站了出来?
没有!
他们都只顾着掩护自家财物逃窜,甚至对靠近的百姓拳脚相加,再看看说完话便毅然决然反冲出去,如同逆流而上独自抗争洪流的勇者,竟是那样的醒目耀眼!
这一幕,又令人觉得莫名的触动!
就在此刻,那还不算健壮高大的少年背影,却能给人带来一种能够依靠和信任的安全感,仿佛见到了历经风云却更见巍峨的山岳,更隐隐看见了神话中那位被割掉头颅依旧悍不畏死的神魔的影子!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少年?
学生们都呆了,唯有白须的老师皱了皱眉头,嘟哝了一句,“多好的苗子,却快长歪了。”
“老师,快救下他!”
“太鲁莽了!”
“别傻了,回来!怎么能一个人去呢?”
身后的惊叫和急切呼喊,刘恒都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前方,体内热血激荡,所有的力气含而不发。他清楚奔马的速度太快,又是迎面相遇,全神贯注才能把握住稍纵即逝的出手时机。
这些北胡铁骑,真正修炼过武道的很少,但北胡人天生武勇,再有马力相助,同样能打出堪比练筋期圆满的巨力。每一个都不弱于他,而且他只是一个人,而北胡人起码四五十铁骑!
他再强,也不可能胜过这么多同境界的敌人,哪怕有了不要命的觉悟也不行,可他就是要打,比一比他和北胡人谁更惜命!
这才有可能救下身后的百姓!
北胡烈马天下闻名,传说有龙的血脉,是战场上最好的坐骑。还没靠近,已经能感受到烈马身上滚滚的热气,更有踏破山河的勇猛气势,哪怕见到刘恒挡在身前也毫无退避之意,直接冲撞过来!
弓体术基本式!
险之又险地躲过,再次后仰看着雪亮弯刀贴脸急扫,刘恒面不改色,踏步回身,毫不犹豫地朝马身撞去。
靠山崩!
如今刘恒已是武生三重,练筋期圆满,靠山崩已经绝不弱于烈马冲撞的威力,烈马一声悲嘶,带着骑士斜飞出去,在地上重重滑落好远,半天站不起来。
弱小少年显现出惊人武艺,一招重创一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夏人群里呆愕片刻,爆发出惊人的欢呼。绝望之中,这少年竟然一战而胜,让所有人又萌生出希望,这是遇到了能力挽狂澜的小英雄么?
而北胡铁骑纷纷停马,北胡语怪叫乱吼,惊怒异常。带头那人率领身后三骑厉吼冲来,显然单独的武者,他们并不畏惧,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杀了这个人,就再没有人敢反抗了!”
“练过武的大夏羊羔,依旧是羊,他们太懦弱了,永远变不成狼。”
“我要把他的头颅做成酒杯!”
这四人的马技惊人,而且像是练过专门围杀武者的合击之术,任刘恒如何拼命,也打不到人和马。反而刀锋密集落下,哪怕有弓体术基本式,身上的刀伤也越来越多,被克制得死死的,找不到一点机会。
看准时机撞过去,领头人的烈马居然跃起后蹄,灵巧躲过,再狠狠踏下来!
与此同时,四柄弯刀同时横劈而至,要将他大卸八块!
这哪里是时机,分明是合击之术故意露出的陷阱!
“败在经验太少了……”
已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刘恒只剩遗憾,“可惜不能救下这近千人命了……”
他的身后,无数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甚至不忍直视。
马蹄和刀都已近身,身死只在旦夕,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清风阵阵,缠绕在周围。转眼,清风化作迅猛疾风,呼啸声不绝于耳,强烈到北胡人的皮甲都烈烈飞扬,面庞扭曲。
四个北胡人全力劈来的弯刀,居然像是被风吹得剧烈抖动,只差些许就要临身,却仿佛遇到无形的强劲阻碍,再难寸进。
烈马也在惊恐嘶吼,因为它的后蹄被莫名其妙托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
如此超越常理的事情,北胡人和刘恒都瞠目结舌,只觉难以置信。而北胡人看向这如同被神风护佑的少年,脸色渐渐变得恐惧和敬畏,接连翻身下马朝刘恒跪拜,口里急切说着北胡怪话。
刘恒听不懂,但当身后大夏人也跪倒一片,喜极而泣地大呼“仙迹!”或是“多谢小神仙救命之恩”,他立刻恍然大悟。
这些北胡人估计是被吓住了,一样误以为他是神仙,才变得惶恐,北胡怪话,是在忏悔和乞求神仙饶恕。
情形突然大变,然而他自己也没搞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不能出窍,但已有士子文气稳固的神魂,怎么可能还不会语术一类的术法?以术法说服在场青壮,合力抗敌,何至于将自己置于死地?只知道拼命却不知道用文才,不选最简单有效的解决方法,非要选择白白送掉自己性命,你以为是唱尽忠报国的戏曲吗?”
神魂?语术一类的术法?
都是什么东西?
突然响起的质问声,其中夹杂着刘恒极其陌生的词语,反而更让他茫然了。
他循声望去,才发觉岸边唯一还站着的,正是那群读书人,长须老者声色俱厉,继续朝他怒喝,“明明少年英才,怎会长着一个莽夫的心?教导你的老师是谁,实在无能!”
刘恒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之前于危急中将他救下的古怪大风,似乎和这老先生有关。但他看上去,明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老人,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似乎有救命之恩,但老人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刘恒眉头又竖了起来。他打心底承认的老师只有一个,便是半山学堂的伍先生,哪怕后来闹得近乎恩断义绝,他敬重伍先生的心却没有丝毫减少,更不能容许任何人说伍先生的坏话。
“我的老师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先生,他没有教我任何错的东西,只是我这个忤逆之徒愧对了他的教诲,还请老先生口下积德,不要侮蔑我的老师。”
白须老者那清澈又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看透,带给人莫名的压力,刘恒却毫不躲闪的和他对视,带着格外的坚定和执着。
这小子胆挺大!
很少有人敢像这样和先生对视的,还带着脾气,一群学生对刘恒更加感兴趣了。
“忤逆之徒?”
白须老者喃喃重复,这个词说明少年已经叛出了师门,可偏偏还如此敬重曾经的老师,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能教导出这样的学生,品行和天赋都是可造之材,还能让叛出师门的学生维护他,这样的老师的确不该说其无能。
“至于神魂,语术和术法,我更不知道老先生在讲什么。”
不知道?
这次不仅一群学生发呆,白须老者也是目瞪口呆,随后仔细打量刘恒,发现真是疑惑不解的神色,并没有一点装傻或开玩笑的意思,他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你的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么?”
一听这话,刘恒也皱起眉头,不悦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谁说老师该教?谁说读书人就必须知道?”
白须老者突然也茫然了。
如果真是好的老师,岂能连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教授他,除非那老师真的只是个读书人。可如果老师是普通读书人,又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少年士子,离开窍只是一步之遥,连灵体都接近成型了?
这是什么样的老师?
这又是什么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