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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幽州治所蓟城前往辽东郡治所襄平,路途长达两千里之遥。其间需要涉过灅水、沽水、鲍丘水、庚水、封大水、濡水、徙河、渝水、大辽水、小辽水等十条大小河流,需要途径雍奴、土垠、海阳、孤竹城、临渝、徙河、宾徙、扶黎、无虑、险渎等十座大小城池。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鲜于银宁肯再去一趟长安,也不愿带着韩珩前往襄平。
倒不是说韩珩此人有多么的讨厌,而是这位文士的身子骨实在跟文武兼备的田畴没法比,基本上无法在寒冷刺骨的野外生存,所以鲜于银必须陪着他沿路挨个城池地进去修整,缓慢地向东行进。
若是此行换作是田畴与鲜于银同行,他完全可以捡一些稍微危险但却省时的捷径来走,这样就能够将路上耽误的时间压缩到最少。
鲜于银是在初平二年的十二月中旬离开蓟城的,他和韩珩上路的时候做足了准备,不仅带着足够保暖的衣服、干粮、用来收买沿路各城守门“小鬼”的银钱,还有用来掩盖真实身份的官府开具的身份证明。
随鲜于银一起东行的除了韩珩,还有四十名随从,这些随从当中有一半是鲜于银在蓟城人集上挑选出来的汉人奴隶,还有一半则是善于近身搏杀的军中悍卒,如今都做仆从打扮。奴隶随从的作用是运送行礼,再有就是掩饰鲜于银和韩珩的真实身份,若是路上遇到盗匪拦路抢劫,他们也是最先被牺牲掉的一批。
有汉以来,将拐卖人口的行为与群盗、盗杀伤人、盗发坟冢等重大罪行并提,并处以磔(音同“哲”)刑。所谓的磔刑,就是将犯人砍头后并将尸体分裂,可谓非常严酷。
然而,自从灵帝期间开始出现“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这样彻底颠覆伦理的惨剧以来,人口买卖已经不再是遮遮掩掩的行为,很多没饭吃的流民往头上插草标卖自己,只为能被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买回去做奴做婢,好歹还能有条活路。
鲜于银从雍奴再向东行时,就进入了公孙瓒控制的地盘,所以路上不时有小队巡逻的士兵拦下他们,盘查鲜于银和韩珩的身份,同时也会故意刁难一番,敲个竹杠,发点小财。
每遇这样的情况,韩珩就会不厌其烦地拿出盖着幽州官府出具的文书和卢植亲笔写的“介绍信”,耐心地向士兵们解释自己是奋武将军公孙瓒恩师卢尚书门下学生,这次特意奉了老师之命,前往辽东拜会名士王烈。韩珩说完,鲜于银就会立即满脸堆笑地向官兵们送上一笔价值不薄的辛苦费。
不得不说,卢植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而公孙瓒是卢植学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辛,只要是公孙瓒手下的兵,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试想一下,如果你有一位名扬四海的大儒老师,而且这位老师还曾经是显赫的朝廷大员,你会藏着掖着不向别人显摆么?
韩珩手中拿的这封卢植“亲笔信”,当然是假的,问题是公孙瓒现在不在右北平而是去了南皮,所以就算留守老巢的公孙范和单经拦住了韩珩,他们也看不出卢植这封信的真假!
因为手持这样一张“通行证”,又肯施些小钱买平安,所以队伍从雍奴前往土垠的一路上还算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扰。过了土垠之后,鲜于银向南绕道海阳,特意避开公孙瓒的老巢令支这个敏感地带,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一头撞上了正在海阳一带训练新兵的单经。
单经是追随公孙瓒时间很长的部下,与严纲、田楷两人一起为公孙瓒麾下最可信赖倚重的异姓将领。历史上,公孙瓒在地盘扩张最大的时候,曾经私自任命严纲为冀州州牧,任命田楷为青州州牧,任命单经为兖州州牧,可见单经也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
单经对于忽然出现在海阳附近的卢植学生身份很是怀疑,他觉得按照卢植与公孙瓒的师徒关系,卢植的学生来到公孙瓒的地盘上,肯定是大大方方地前往公孙家族根基所在的令支,而不应该拐个大弯往令支南面的海阳而来。
心中生疑的单经,客客气气地将化名为“刘培”的韩珩迎进军营,拐弯抹角地询问一些关于卢植的消息,还特意考校韩珩的学识,结果被刘培轻松自如地应付过去。
韩珩临上路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专门询问过曾经跟随徐邈一起进入军都山拜访卢植的那几个世家子弟,还仔细整理了关于卢植的过往经历,特别是跟公孙瓒有关的内容,这让他面对单经的询问时,显得从容不迫,轻松淡定。
单经也算是读过一些书的人,不然公孙瓒也不会派他去担任兖州牧这样重要的职务,但他的学识与韩珩比起来,显然有点差距,所以很快就被韩珩给绕了进去。
韩珩忽悠单经,说自己这次出来是秉承了老师卢植的意思,一路观察幽州的风土人情,一路向东而行,算是一次游学。这个理由相当充分,直接打消了单经的疑虑,他于是款待了韩珩,然后派出一队士兵送韩珩前往辽东。
从海阳出来之后,韩珩没有继续向东前往孤竹城,而是往北去了令支,然后大大方方地递上名帖,拜访了留守令支的公孙瓒从弟公孙范。
韩珩这个谨慎的做法,换来了单经的彻底相信,至于头脑平庸的公孙范,那就更是将他奉若上宾,好意招待和挽留了几曰,这才放“刘培”先生继续往东而行。
出了令支之后,因为有公孙家族派出的数百士兵护送,所以韩珩和鲜于银十分顺利的过了孤竹城和临渝,然后翻越长城向着东北方向进发,一直来到了公孙瓒势力与公孙度势力交界的徙河。
负责护送他们的士兵掉头返回,公孙度麾下巡逻游骑则是迎面拦住了韩珩与鲜于银的去路。
前面就曾提过,这公孙度跟公孙瓒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也不是一个家族。所以,公孙瓒的老师卢植这块招牌,到了公孙度控制的地盘上就不好使了。
不过,没关系。这次韩珩又拿出了王烈的亲笔书信,声称自己是王烈的同窗好友,这次是应了王烈的邀请,特来辽东讲学的!
韩珩这次倒是没有撒谎,亮出来的是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烈成名已久,来辽东避祸之时,曾经引起轰动,如今更是公孙度府中长史,韩珩抬出王烈来,立马就让盘查的卫兵变得客气老实许多。扮作护卫的鲜于银又及时送上买路财,于是前往襄平的道路也就变得通行无阻起来。
如此辗转近两个月,在二月中旬的时候,韩珩和鲜于银终于抵达了辽东郡的治所襄平。
襄平所在的位置,便是后世辽宁辽阳。此地北面是大梁水,东面是室伪水,西面是小辽水,一直往南走则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辽东太守公孙度,字升济,年过四旬,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膝下育有二子,长子公孙康,次子公孙恭。公孙度小的时候随父亲公孙延迁居玄菟郡,一开始担任的是玄菟郡内的一名小吏,后来慢慢晋升为尚书郎、冀州刺史,再后来一度被朝廷免官。
当时的州刺史,权力并不像现在的州牧这么大,仅仅是个巡视州里的官员,职级和权力反倒不如各郡的太守。
中平六年,也就是四年之前,公孙度经同乡徐荣的推荐,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公孙度到任后,厉行严刑峻法,笞杀公孙昭于襄平城内,又诛灭了郡中豪门大户一百多家,使得治下令行政通,百姓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休养机会。
前年,十八路诸侯与董卓在中原地区大战,各地军阀无暇东顾,公孙度于是趁机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接着,公孙度指挥部队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甚至派兵跨海南渡进入胶东半岛北部的东莱郡,占据了东牟和牟平等县。
公孙度在不断对外扩张的同时,对内则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俨然以辽东王自居。去年夏天的时候,管宁、邴原和王烈等名士相继前来投奔公孙度,这让他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当公孙度得知王烈的同窗前来访友讲学时,立即派出心腹部下柳毅出城相迎,一直将韩珩送到王烈的住处。
正在开堂讲学的王烈,忽闻故交韩珩来访,非常高兴,草草结束了当曰的讲授,然后倒履出门,来迎韩珩。
王烈教授的学生当中,有两个身份比较特殊,分别叫做公孙康和公孙恭,正是公孙度的两个儿子。他们听说老师的好友来了,一起跟在王烈的身后,来到门前迎接韩珩。
两位同窗相见之后,少不得一番繁文缛节和寒暄问候。
随后,王烈向韩珩介绍了公孙康和公孙恭,这让韩珩眼前一亮,仔细打量了兄弟俩一番,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一直跟在韩珩身后的鲜于银此时也是两眼有神,四处观察着王烈的学馆,想要发现另外两位赫赫有名的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