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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廊·地宫。
张潜仔细琢磨一番自己体内状况,如今实力虽然大进,但未渡过恐惧心魔,境界未破,还是有所欠缺。
之前有破境经历,他自然明白,二度开辟气海绝非轻松之事,况且有心魔滋扰,马虎不得。
调息一阵,取来清水将身上的污垢洗尽,直到心神、气息皆达到一个完美地步,这才回到地宫之中于蒲团上坐下,取出所剩的两瓣血骨花一起服下,心存《心神幽虚炼火诀》,渐入定境。
足足耗去三天三夜,才将药性全部炼化,其中痛苦无需多言。
张潜早已习惯,心意如铁,不会惊动分毫,那药性自体内逐渐化开,浩浩荡荡的暖意席卷全身,使得他如坠炉火之中,青黑色的软鳞都压制不住体内暴走的气血,皮肤之下殷红的血线纠缠,就像玲珑剔透的鸡血玉,呼出的气息也更加沉重,如拉扯风箱一般,吹得远处那地肺毒火都张牙舞爪、游蹿不定。
一时间,地宫之中温度剧增。
体内气血灼热,体外又有毒火炙烤,张潜此时身躯便向一个火药桶一般,随时可能炸开。
然而他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是守住心神,不停地收摄气血,让其在原有的轨迹中运转,出现丝毫偏差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可见何等凶险,对心智是莫大考验。这般持续两日,气血不断转化成元精,身体煎熬焦灼之感渐渐消去,而气海之处却似揣着一个火团,难受之感未曾消退丝毫,反而变本加厉。
不过张潜意念早已沉入一种无悲无喜之境,再大的痛苦也难换来他轻轻皱眉。气海渐渐松动,壁垒之上生出缝隙,一阵轻响自心间响起,好似破旧的柴门被推开,而后牵动全身,坍塌之声大作。
稠密如火的元精顿时得以宣泄,那阵炽热逐渐温和,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终于成了。”张潜正在暗暗体会其中妙处,忽然耳朵里听到了一阵呜咽的风声,眼前似有黑影飞速掠过,一阵寒意从背后生出,他闭合的双眼微微裂开一丝缝隙,便见洞穴之中恶鬼阴魂漫天乱飞,一个个摸样凄惨,或是肚破肠流、或是身首异处,更有一恶鬼脸似被铁锤砸烂,面目都看不清晰了,恐怖异常。
“恐惧心魔来了,不过区区恶鬼就能让我心生恐惧?未免……嗯?”张潜心意坚定,视这些恐怖异常的恶鬼如粪土一般,只是厌恶恶心,却无半点惧意,正欲破除,却发现这些恶鬼死相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却是微微心惊,原来此间这些恶鬼都是死在他手中那些人,有青羊县的衙役,又有李鹤、王枢几人。
一时间他都难以区分这恶鬼到底是心头所生幻境,还是这些人冤魂所化。
不过他也毫不在乎,只是冷笑:“尔等死了还不知消停,非要与我烦躁,还不滚开,否则让你鬼也做不成!”这般一喝,眼前阴云散去,那些恶鬼也渐渐没了踪影,张潜破了恐怖心魔,正欲潜下心稳固境界,却发觉四周场景还未彻底变回现实,顿生警觉,同时觉得身后有人窥视自己,当即扭过头去。
这一看,顿时将他心境扰乱一丝,只见地宫阴暗之处却站着一个近乎赤裸的女子。
身上一袭薄纱似乎被人撕扯过,只能勉为其难遮掩羞处,看起来无比的诱人,同样眉眼如秋水远山,也有倾国倾城之姿色,但其脸颊微瘪,唇齿之上全是鲜血,而且已经坏成乌黑的颜色,将美感破坏殆尽,在这幽暗的地宫中,与他蓦然相视,竟是充满了浓情爱意,而后咧嘴一笑,鲜血滴落,染红轻纱。
常言道,不怕鬼哭,就怕鬼笑。
这女人便是上次他在情欲心魔境中所见幻象,险些坏他道基,被他看破之后,一口咬断了舌头,最终杀了个干干净净,却没想到此次在恐惧心魔中又是见到,而且化作厉鬼,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张潜这一瞬间都觉得头皮发麻,却也不知为惧,开口道:“我不知你是何物所化,但绝非我心中之魔,因为你有灵魂,这般两次三番窥视我,已惹得我心中烦躁,不管你这番情意是真是假,甚至你我乃前生旧识真有一段缘分,如今也与我无关,速速离开,你又奈何不得我,不要白费苦心。”
这番话一说完,那女鬼神色之中的浓情爱意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阴寒的杀意。
“图穷匕见!”张潜神色冰冷,不近人情,心头杀意如潮而起,那女鬼虽有灵魂,却是依附于他心神而生,这杀意一起,他心头再无一丝杂念,所见景象自然不攻而破,那女鬼脸上尽是不甘与疯狂,身体却似粉尘一般开始消散,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在挣扎,只是双手不停的在虚空之中勾画,好似诅咒一般。
终于,在她身体散尽的前一刻,一道玄奥晦涩的符箓出现在了地宫之中,凌空漂浮。
这符箓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气息,就好像天色阴沉的梅雨时节,异常的冷清与凄凉,而且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符箓都不相同,完全是另外一种书写风格,连符文都非今下文字,是一种极为古老的字迹,隐隐可见鸟兽痕迹,却有道韵天成之感,似观天地万物神形而创,只看一眼便让人神迷。
“这字好生眼熟!”张潜不由皱眉,想了许久才抓住一丝回忆,顿时吃惊。
当初父亲送他离开古庙村时,绘了一道符箓贴在他背上,而后他便在天上稀里糊涂的飞了一圈,最终在青羊县城落下,那道符箓便隐隐与这有些相似,只是当时时间紧迫、又不懂修行,已经记不清全貌。
“我心魔中所见女子到底与父亲有何关系?”张潜顿时觉得思绪混乱,“莫非此人便是父亲让我躲避的仇人,若是如此,我此时多半凶多吉少才对,连父亲都无力自保,断不至于被我轻易除去。”张潜进入小沩山之后,对修行之事渐渐了解,当初看来不能理解之事也渐渐明白,因此现在也是明白。
父亲当初随便绘一道符箓,便能让自己在空中乱飞一夜之久。
仅凭这般手段,其修为至少再金丹境以上,何况身怀道渊秘术,战斗力应该不是一般强悍,可是面临危机之时却要急着将自己赶走,显然他也无力自保了,可见这仇人实力之恐怖,若自己心魔之中出现的女人便是此人,自然有一万次机会一万种手段杀死自己,哪还容他活到现在,更不会被轻易除去。
然而若不是,这女子又会是谁?
他尚未听说过有谁渡心魔幻境会引来外敌窥视,而且总要有个理由,莫非还真是前世姻缘不成,也实在难以置信。便在他满头思绪纠缠不清之时,那符箓逐渐消融,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而后虚空之中渐生一处陌生场景,如浮光掠影,海市蜃楼,一眼便分得出真假。
然而张潜的目光却被这场景牢牢吸引住,因为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个老熟人,竟然是那杨继业,此刻正在一间素雅的静室之中,在他身前是一个七尺高的丹炉,自下而上雕琢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蟒,不时有氤氲雾气从嘴中吐出,幻化散开,形成朵朵白梅,将杨继业笼罩其中,看起来神妙非凡,难以言述。
而他膝上,却是放着一柄幽光沉沉的长剑。
随着他呼吸起伏,便可看见这剑上幽光吞吐,犹如恶兽一般,似急不可耐的想要出世饮血。
虽是浮光中所见,但是张潜却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杀意。
“这剑至少也是一件法宝,而杨继业却将它祭炼成功,那他的实力必然以破了四重心魔,进入元精云布之境,我本以为我这速度已是够快,没想到这杨继业还远胜于我。”张潜眉头微皱,纵然对此有些惊骇,却没有丝毫艳羡之意,他从不做意气之争,要争,必是生死,更不会因此颓丧,只做平常心去看。
他将目光渐渐挪到别处,只见那垂帘之后坐着一个发须微白的老者,面容坚毅,不生皱纹,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他正欲仔细打量一番,对方似乎有所察觉,闭着的双眼悠然睁开,瞳孔爆发出一道凌厉的神光。
那浮光掠影一般的场景顿时像被石子击中的湖面,一下子模糊起来。
不过涟漪散尽之后,却并未被打破,只是颜色黯淡了几分。、
ps:这两章坑有点多,但是却不得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