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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屯的里正族老和赵三爷,还有三里河,小王村,大王村的里正们也都赶来林家送年礼。
农家人能拿出来的东西,当然比不过城里几家的,但也比普通农家要好很多。
石场的楚东和沈康也托付了赵三爷捎带了年礼上门,周老爹入冬就很少去石场了,他们两人一直守在山上,不好随意下来。虽然犯人们都很老实,吃的不如先前姚先生父子在的时候,好在柴火不缺,这样的冬日里有热炕住,就比什么都强。但有先前偷跑的先例在,还是不敢放松。
林家聚了这么多相熟的老友,自然是要开酒席的。酒菜也不必那么精致,实惠的上几个荤菜,酒坛子一搬,也就算张罗好了,很是简单。
娇娇前几日突然想起要吃酱骨头,特意让便宜坊的肉铺 攒了三十几根棒骨。肉铺的屠夫就住在城西,这一年依仗林家的便宜坊,生意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是一家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感激之下,听得林家要买骨头,自然不会小气,送来的都是猪后腿的骨头,而且骨棒儿上带了很多肉。
娇娇带了秋菊和月仙,忙碌了一个上午,骨头出锅儿的时候,惹得半个村子都跟着翕动鼻子,赞一句好香。
正巧,众人上门,直接端一盆酱骨头上桌儿,冯氏又主厨炖了小鸡蘑菇,酸菜五花肉,再添一个骨汤炖豆腐白菜。
一众老爷子们吃的是嘴巴流油,大口肉,大碗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欢喜自在的。
特别是今年大丰收,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啊。特别是孙儿在府城做工的,每月都给家里送工钱,家里有养鸡的,更是哗哗流水一样进钱,日子好的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丰收了,值得庆贺,喝一碗。
孩儿们出息了,值得庆贺,再来一碗。
家里金鸡日日生蛋,更值得庆贺,再来一碗…
农人们大半没读过书,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高声说笑,划拳斗嘴,热闹的简直要把房顶都掀开。
声音传到隔壁林大山的院子的时候,周山长和姚老先生父子,也正对着一盆的酱骨头犯愁。
他们平日吃饭,不说规矩礼仪多严格繁复吧,但起码也要注意一下仪态啊。
可娇娇方才端来一盆酱骨头,送了两壶好酒就跑了,还特意嘱咐了,这酱骨头就要用手抓着啃才香。
院子里伺候的夏叶和秋桐倒是听话,当真没有上筷子,只取了碗碟,还有几块干净的湿布巾。
老少三个围了骨头盆子坐了好半晌,谁也不知道怎么下手。但又禁不住这个香味的诱惑,不停咽口水。
到底还是姚老先生来林家时日久了,被同化的最彻底,晚了袖子,擦了手,第一个捡了一块大骨头,奔着肉最厚的地方咬了一口。
“唔,真香!”
老先生半皱的眉头,不等嘴里的肉咽下肚子就彻底舒展开了。待得再抿一口好酒,就笑着招呼师弟和儿子,“来,你们也赶紧吃吧,味道真是不错。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山长其实早就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从来没这么“粗犷彪悍”的啃骨头,让他一时半会儿不好下手。
如今有师兄带头,他也顾不得了,干脆脱了衣衫,下手抓了骨头就开啃。
姚长鸣心里最是抵触,但一根骨头啃干净,也是彻底忘了方才的挣扎…
一盆骨头,眼见下去了大半,三人也是吃的饱足,喝得半醉。
夏叶和秋桐麻利的拾掇了桌子,又缓了解酒的浓茶上来,三人都觉心头火热,也不怕冷风,半开了窗子赏景。
金一和火六两个小厮正开了院门,往外运扫成堆的残雪。
不断有下学的孩子从门前跑过,笑嘻嘻同两个小子打招呼,隔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涌入耳朵,偶尔还有拎着东西的农人顶风冒雪赶来,把东西送到林家,没多大功夫再转身赶回家去。
“人间悲喜,只看林家足矣。”
姚老先生面色平和,手里握着茶杯,好似两年里的苦痛彷徨,这一刻都沉淀在他脸上的皱纹里,眼里剩下的都是淡然和豁达。
周山长替师兄欢喜,就笑道,“仔细想来,师兄倒像孙悟空,九九八十一难过了,林家就是西天极乐之地。”
姚老先生瞪了师弟一眼,笑骂道,“你说我是猴子?那你是什么,猪八戒?方才啃那么多骨头,倒是同大肚汉差不多。”
“哈哈,”周山长朗声大笑,惹得姚长鸣凑趣,“那我就是沙僧不成?”
“蠢蛋,差辈分了!”
姚老先生同周山长同时呵斥出口,吓得姚长鸣赶紧端起茶杯,老实喝茶。他真是太可怜了,夹在老爹和师叔之间,总有种难有出头之日的感觉…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儿,从这一日开始,也正式进入过年模式了。
家家户户的妇人们要开始蒸馍馍,打扫屋子,拆洗被褥棉衣,若是日子好过的人家,还要走油炸些丸子干果之类。
但今年的忙碌,却要推迟一日,无论如何要把小年这天让出来。
因为,学堂里的年终考定在这一日。
但凡家里有学童的,天大的事都要放下,大早晨起来,就顶风冒雪赶到林家村京华堂。
一来,考完试要接了孩子回家,铺盖衣物书本之类的,加一起也不少,雪大难行,孩子小,若是路上耽搁了,容易冻出毛病。
二来,自然是惦记孩子学的如何,考的如何,能不能拿到学堂的奖励。
胡天明得了林老爷子的嘱咐,早早打开了学堂的大门,开放了东西厢房和二进后院,还有图书楼的一楼大堂,招呼学童的父母们进去避避风烤烤火。腊月天寒,若是放任他们在外边站上大半日,怕是回去就要冻病几个。
大过年的,吃药不吉利,万一严重了,还要求医,都是不小的花费,这个时候考虑周全一些,实在是应该。
学童们进了教室等待考试,他们的爹娘也塞满了所有的空房,足足三百多号人,但大伙儿都很自觉,没人乱翻屋里的东西,甚至图书楼里的那几十人连坐都不敢坐,说话也尽力压低了嗓子,好似大声一点儿就会惊坏了架子上的那些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