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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把一号反应很快, 在抱枕砸上脸的一瞬间举远了烟,抬手一挡,抓着抱枕手腕转了一圈儿抱进自己怀里, 烟重新叼进嘴里,神情凝重:“好功夫。”
像一个二傻子。
这二傻子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傻的样子,见人叫不醒, 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配合着他的脏辫和大花臂, 有种说不出的狰狞:“妹妹, 不好意思啊,我们老大精神状态不太好。”
“……”
林语惊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就是有一种能把“他精神状态不太好”说得让人觉得像是“他有精神病”似的气质, 她看了一眼他举起来朝她热情挥舞着的手,又瞥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睡得看起来像是死过去了一样的那位叫沈倦的社会哥——的屁股。
别说,还挺翘。
林语惊对这俩人有了一个粗略的初步判断。
不像是直的。
她点点头, 想说没事儿,我就随便看看, 你让他睡吧。
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拖把一号单手抱着抱枕,另一只手往沙发边儿一搭,胳膊肘再次戳上睡着的那位暴躁老哥。
沈倦昨天一晚上没睡,上午又出了门, 刚睡了没几个小时, 正处于睡眠不足情绪不稳定极端暴躁的丧失状态, 又被人第二次袭臀。
他烦躁又低沉的“啧”了一声,也睡不下去了,翻了个身平躺在沙发上,抬手将脸上蒙着的毯子一把扯了。
有一瞬间,林语惊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拖把头四号。
毕竟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脏辫纹身大花臂,情侣款,亲密无间的象征。
结果深灰色的盖头终于被他给扯下来,社会哥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从外形上来说一点儿都不社会,和他的好基友不怎么亲密。
甚至看起来应该也没比她大多少,还是个少年社会哥。
少年社会哥漆黑的短发理得干净利落,单手撑着沙发垫坐起来,垂着头脑,手臂搭在膝盖上,衣服袖子卷着,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眼型狭长稍扬,此时眼皮子耷拉着,散发着“老子不太耐烦”的气场,
缓了大概十几秒的神儿,他才眯着眼看过来。
大概是刚刚平复了一下起床气,倒也没很暴躁的迁怒到林语惊,只拧着眉打了个哈欠,人站起来:“纹身?”
声音里带着没睡醒时的沙哑,还有一点点鼻音。
林语惊随口应了一声:“啊。”
“哪儿。”沈倦转过身去,将刚刚蒙在脑袋上的毯子拎起来,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从背面看两条腿笔直,长得让人想吹口哨,黑衣服压得有些皱,边缘塞在裤腰里,露出一段皮带。
林语惊视线不受控制的扫向他那被袭击了两次的、确实挺好看的屁股上,低声无意识脱口而出:“这屁股……”
语气似赞赏,似叹息。
空气寂静了。
拖把一号二号三号再次被按了暂停键,机械地抬起头。
沈倦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情困倦漠然。
林语惊觉得自己声音挺小的,就是自言自语的音量,不过这屋子里一片安静,居然显得有点清晰,她说出口的下一秒就回过神来,对方转身的瞬间已经迅速反应,四目相对时甚至调整好了表情,眨巴着眼安静又无辜的看着他,似乎还带着小羞涩:“就纹在——”她顿了顿,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可以吗?”
沈倦扬眉:“可以。”
看见了吗!
看见没有!多么淡定!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社会哥!
不就是纹个臀吗!
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牛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有吹下去的必要和义务,林语惊心一横,开始翻看墙边长木桌上的图案册子和乱七八糟散开的各种铅笔草稿纸,假装研究着弄个什么图案好。
毕竟这位暴躁的社会哥已经醒了,她还用“我就随便看看,你继续睡吧”把人家怼回去可能会挨揍。
“诶,”林语惊捏起了张上面画着个其丑无比叮当猫的纸,不明白这么一堆高端精致作品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十岁以下小朋友的作品滥竽充数,“这个多啦A梦好可爱啊。”
沈倦已经走过来了,帘子唰地一拉,角落那一片放着沙发坐着人休息区似的地方和外面的工作区域被划分开,他走到她旁边瞥了一眼:“Hello Kitty。”
“啊?”
“这是个Hello Kitty。”
“……”
林语惊仔细一瞅,哦,有耳朵。
那行吧,哈喽凯蒂。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是家里小朋友画的吗?”
沈倦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很好听,就是鼻音听起来稍微有点闷闷的:“我画的。”
“……”
兄弟你别骗我吧?
你告诉我就你这个画功真的是个纹身师吗?
林语惊沉默了几秒,决定换个角度:“那,纹身的位置不同,也会有什么不一样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合情合理,总不会出错了。
“疼痛,保养,都不一样,”沈倦靠着墙站着,无精打采拖着声,“你要是信风水命理,那就还有说法。”
“哪里最疼?”
“皮肤薄的地方。”
“喔,”小姑娘缩着脖子,看着好像还挺怕的,“那哪儿比较不疼啊?”
沈倦也看出来了,这位朋友就是看他醒了,也不好意思再把他撵回去,强行没话找话随便问问的,干脆连电脑都不打算开了。
他顿了顿,直勾勾看了她一会儿,才似笑非笑说:“就你要纹的那个地儿。”
林语惊:“……”
-
林语惊胡扯八扯的和沈倦聊了五分钟,绞尽脑汁把自己脑子里能想到的关于纹身的问题全都问了一遍,掐着点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大松了口气。
到最后,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对话了,沈倦就靠着墙懒洋洋地站着,林语惊能感受到他冷清清的视线。
她也懒得理。
走的时候还是拖把一号塞了张工作室的名片给她,让她考虑得差不多了可以过来。
沈倦全程都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站得像没骨头一样,依然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样子。
蒋寒刚准备关门,回头看见他打哈欠,拍拍门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地.雷去了?”
沈倦坐进旁边的懒人沙发里,随手从桌边捞了个飞镖,半眯着眼一边又打了个哈欠一边对着屋子另一头墙上的黑色镖盘丢过去:“生活不易。”
绿色的塑料小飞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粗制滥造,末端还有塑料薄片的毛毛边儿,“咻”的一下,飞过半个屋子稳稳地扎在镖盘上。
蒋寒看了一眼,距离比较远,跑过去两步才看得清,小飞镖正正好好落在小小的红色靶心上,半点儿都没偏。
“我倦爷还是牛逼,”蒋寒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是觉得叹为观止,离得远,光线又暗,他在那个位置甚至都看不清靶心在哪儿。蒋寒回身过去把门关好了,趴过去小声说:“刚刚那妹子,有点好看啊。”
沈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身上那个小仙女的劲儿,你懂吧,和外面的那种装的还不一样,是真仙。”
沈倦视线在空中停了停,脑子里忽然窜出那位小仙女刚刚的样子。
是好看,腿又细又直,皮肤白出了透明感。
就是空,眼睛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看着他的时候可能和看着地上的石头也没什么两样,空洞洞的,左眼写着“不在意”右眼写着“随便吧”,合起来就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情绪十分茫然,丧得很不明显的颓废少女。
总之,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仙的。
两秒钟后,沈倦重新垂下眼帘,情绪也不高:“你不是就喜欢蒸汽朋克风的么。”
“什么叫我就喜欢蒸汽朋克风?”蒋寒一脸严肃捋了把自己的脏辫儿,“我欣赏一切风格的养眼美少女,刚那个,也太可爱了,像个偷偷干坏事儿怕被人知道的小朋友,我都能听出她说话时候的紧张来。”
沈倦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蒋寒越说越觉得后悔了:“我怎么刚刚就没想到下手呢,我怎么就给她的工作室名片呢,我应该直接私人加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啊,多纯多乖,家养小奶猫。”
沈倦抬头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的重复:“乖?”他视线落在木桌上端正躺着的那张其丑无比Hello Kitty上,“就这小奶猫,你真下手,她能让你骨头都剩不下。”
蒋寒觉得他完全就是对人家姑娘有偏见,因为她的到来打扰了他大爷补觉,他往旁边一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仙女,寒哥撩起来自己都害怕。”
“哦,”沈倦长腿往前伸了伸,食指在桌沿轻敲了两下,懒洋洋说,“你撩。”
平心而论,关向梅表面功夫做得其实十分到位,在林语惊还没过来的时候,她房间已经帮她准备好了,甚至还有配套的毛绒玩偶和几套看起来就很贵的睡衣,看起来非常走心。
要是见面第一天的时候把眼里的那点儿戒备和疏离藏得再好点儿,林语惊估计现在都能情深意切的叫她一声妈。
裹着被子滚了两圈,林语惊爬下床,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以后下楼去,和傅明修一起吃了个十分窒息的早饭。
期间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林语惊跟他说早安的时候,他甚至连头都没抬,自始至终黑着脸,一眼都不看她。
林语惊:“……”
她这个哥哥为什么看起来比昨天心情更不好了?
男人的心思还真的像海底针,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她也懒得理,吃好了早饭以后就上楼回房间去了,刚进房间关上门,孟伟国电话打来。
林语惊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接起来:“爸爸。”
“小语,是我。”关向梅笑道。
林语惊一顿,乖乖问了声好。
关向梅应了一声,声音温柔:“明天开学了吧。”
“嗯。”林语惊的视线落在窗前桌子上,那上面放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林语惊眯了下眼,盯着看了一会儿。
“学校我之前帮你联系好了,明修下个礼拜才开学,明天让他带你去。”
“嗯。”
喔,是昨天那个饭团,忘记吃了。
“要开学了,别紧张,也不用害怕。”
“嗯。”
这是开学还是上战场。
关向梅:“有什么事情就跟明修说,不用不好意思,刚好他的学校离得也近,平时他能照顾着你点。”
“……”
林语惊扬了扬眉,对傅明修照顾着她点儿这件事不抱任何期望。
“好,谢谢阿姨。”林语惊说。
关向梅交代得差不多,挂了电话,林语惊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
就一个后妈来说,无论是真心还是做戏,关向梅做得都不错了,至少到现在,好像哪里都很到位,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她以前开学的时候,林芷也没有这么关心过她。
林语惊把手机丢在床上,人爬下床下地,走到桌前拿起那个饭团,看了一眼保质期,0-5度三天。
她拆开来,咬了一口,变质白米馊了的酸味在口腔中蔓延。
“……”
太呕心了。
林语惊冲进洗手间里把那口饭团吐得干干净净,又漱了好几次口,才觉得那股味道淡了点儿,回来看着桌上那个咬了一口的饭团,林语惊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沈倦。
浪费了一位不良社会少年江湖扛把子用他仅存的一点温柔和善心给她买的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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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向梅虽然是说着让傅明修带着她去学校,不过林语惊并不觉得傅明修真的会带她一起,第二天一早,她差不多时间下楼的时候,楼下果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