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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6.24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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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不过好在这件事被她贴身丫鬟告诉了楚建昌, 在楚瑜准备逃跑的前一刻将她拦了下来, 才没让她犯成大错。

    想到这里, 楚建昌又板起脸来, 冷着声道:“想清楚没?还没想清楚,就继续去跪着。”

    “想清楚了!”

    楚瑜知道楚建昌问的是什么事儿。

    她捋了捋记忆,现在应该是在她十五岁。

    十五岁的九月, 她由皇上赐婚, 嫁给镇国侯府世子卫珺。婚事定了下来, 三媒六娉,眼看着就要成亲了。结果也是这时候,谋反了半年的秦王终于被擒入狱,而顾楚生的父亲曾今受恩于秦王妃,便为秦王家眷说了几句好话, 引得圣怒。顾楚生的父亲被砍头,而刚刚步入朝堂的顾楚生也受到牵连, 被贬至边境,从翰林学士变成了一个九品县令。

    她得知此事心中焦急, 恰巧楚锦来同她哭诉,不愿陪着顾楚生去边境受苦, 于是姐妹两一合计,让楚瑜先跟着顾楚生私奔, 等楚瑜跑了, 楚家没办法, 只能让楚锦顶上, 嫁到镇国侯府去。

    楚锦也是嫡女,只是不是嫡长女,与一贯舞蹈弄棒的楚瑜不同,她跟着谢韵自由学诗作赋,加上容貌昳丽,是华京大半公子日思夜想的正妻人选,将楚锦嫁过去,以卫家和楚家的关系,卫家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两人算计得好,于是让小厮先给顾楚生报了信,让顾楚生离开那天在城门外等着。眼见着就要到时间了,结果爬墙的时候被楚建昌逮了个正着。

    当年她被抓了之后,跪了一晚上,是楚锦说动了谢韵将她带回了房间,然后偷偷放跑了她,她才有机会,快马加鞭一路追上已经走了的顾楚生。

    而这一次,楚瑜是绝不会再跑了,于是她果断同楚建昌道:“我不跑了,我好好等着嫁给卫世子!”

    楚建昌狐疑看了楚瑜一眼,不明白楚瑜怎么突然就转变了心思,琢磨着她是不是想欺哄他。

    然而自家女儿向来是个直肠子,骗谁都不骗自家人,想了想,看着楚瑜明亮的眼和苍白的脸色,楚建昌也觉得心疼,便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先去休息吧。后日你就要成亲了,别再动什么歪脑筋。反正那顾楚生也已经走了,你啊,就死了这条心吧。”

    “嗯。”楚瑜点了点头,旁边楚锦过来搀扶住她,楚瑜微微一颤,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动作。

    楚建昌看楚瑜低头,以为她是难过,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卫世子比顾楚生强,你见了就知道了。感情都是相处之后才有的,你别抗拒,爹不会害你。”

    “我知道。”

    楚瑜点头,这一次真心实意。

    卫世子卫珺,以及整个卫家,那都是保家卫国的铮铮男儿,哪里是玩弄权术的顾楚生能比得上的?

    她也想和卫珺培养一下感情,但估计是没机会的。

    楚瑜想到卫家的命运,倒有了那么几分惋惜。

    见楚瑜没什么精神,楚建昌摆了摆手,让谢韵和楚锦扶着她回去了。

    谢韵一路都在说着些劝阻的话,大概就是让她死了对顾楚生的心思,为人父母,总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些。楚瑜没说话,就静静听着。

    这位母亲虽然后来也做了些荒唐事,偏袒楚锦一些,但是却也是真心对她的。

    只是手心手背的肉,总有些厚,总有些薄。

    她沉默着,由楚锦扶着她到了卧房。下人伺候她梳洗之后,她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这一日发生事情太多,她要蓄养精力,然后规划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路,只要追随者顾楚生就可以了。如今骤然有了崭新的选择,她竟然有那么些不知所措。

    合眼没有片刻,她便听见了楚锦的声音。

    楚锦端着药走进来,屏退了下人,随后来到了楚瑜面前。她放下药碗,坐到床边,温和道:“姐姐。”

    楚锦慢慢睁开眼,看见楚瑜的担忧的神色:“姐姐,你还好吗?”

    那样神色不似作伪,楚瑜心神一晃,忍不住思索,或许十五岁的楚锦,对于她这个姐姐,还是有着那么几分温情的。

    见楚瑜不答话,楚锦靠近了她,小声道:“姐姐,顾大哥让人带了话来,说他等着您。”

    听到这话,楚瑜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着楚锦。

    顾楚生等着她?

    不可能。

    当年的顾楚生,根本就不在意她,收了书信后,甚至提前了半天,快马加鞭离开了华京,又怎么会等她?

    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盯着楚锦,思索了片刻后,便明白过来。

    顾楚生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而楚锦希望她离开,好腾出镇国侯府世子妃的位置给她,所以她故意说这样的话,给楚瑜希望,让楚瑜赶紧离开。

    上辈子她没这样说,是因为上辈子的楚瑜不需要楚锦给她希望,就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这辈子她却明确和楚建昌表示,她要嫁到卫府去。

    楚瑜想笑,自己这个妹妹,果然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然而她忍住了到了唇边的笑意,板起脸来,皱着眉头道:“这样的话,你莫要同我再说了。”

    “姐姐?”楚锦有些诧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楚瑜平淡道:“我想明白了,我与镇国侯府乃圣上御赐的婚,我若逃婚,哪怕卫家看在楚家面子上不说,圣上不说,但这毕竟是欺君枉法,而卫家心中也会积怨。”

    后来楚家的败落,与此不无关系。

    卫家虽然在不久后满门青年战死沙场,却留下了一个杀神卫韫。

    那少年十四岁就纵横沙场,十六岁灭北狄为父兄报仇。

    后来的朝廷,几乎就是文顾武卫的天下,卫韫这个人睚眦必报,恩怨分明。当年对他好的人,他都涌泉相报,而对他坏的人,他也不会放过分毫。

    楚家李代桃僵让楚锦嫁给卫珺、楚锦落井下石离开卫家,走时还与卫老太君起了龌龊,气得老人家大病一场,这些事儿卫韫都一一记着,在平步青云后,都报复在了楚建昌的身上。

    如果不是顾楚生对楚家还照拂一二,楚建昌又岂能安安稳稳告老还乡?

    想起卫韫的手段,楚锦忍不住有些胆寒。她用左手压住了自己的右手,抬眼看向楚锦,满眼忧虑道:“妹妹,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置家族于不顾。”

    楚锦被楚瑜说得梗了梗,憋了半天,强笑着道:“姐姐说得是。阿锦只是想想,这是赔上姐姐一辈子的事,用姐姐的幸福换家族,阿锦觉得心疼。若能以身代姐姐受苦,阿锦觉着,再好不过。”

    去卫家受苦?

    谁不知道现在的卫家正得圣宠,如日中天,卫家自开国以来世代忠烈,乃三公四候之高门,家教雅正,家中子弟个个生得芝兰玉树,那卫世子就算不是最优秀的一个,也绝对不会让楚锦吃亏。

    算起来这门亲事,还是楚家高攀。

    楚锦为了说服她,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想到卫家后来的牺牲,听到楚锦这样的话,楚瑜心里有些不适,神色严正道:“卫家满门忠烈,为国抛头颅洒热血,能嫁给卫世子,是我的福气,只是我之前蒙了心眼,如今我已醒悟,你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再让我听到,别怪我翻脸!”

    楚锦被楚瑜说得哑口无言,看着面前人一脸正直的模样,楚锦简直想提醒她,昨晚她还在和她谋划着如何私奔一事。

    然而她心知这位姐姐武力值强悍,心思简单,认定的就不会回头,若多做争执,动起手来怕是她要吃亏。

    于是楚锦艰难笑了笑道:“姐姐能想开便好。我看姐姐也已经累了,药放在这里,阿锦先告退吧。”

    楚瑜点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楚锦恭敬退了出来,走到庭院中,便冷下神色来。

    她捏紧了手掌。

    如今楚瑜不肯私奔,她难道还真的要嫁顾楚生不成?!

    不行,她绝不能嫁给顾楚生。

    世子妃当不了,她也绝不能跟着顾楚生到边境去。从边境回华京,从九品县令升迁回来,她最美好的年华,怕就要葬送在北境寒风之中了。

    楚锦心中暗自盘算。

    而这时候,顾楚生在城门马车里,静静阅读着最新的邸报。

    他染了风寒,一面看,一面轻声咳嗽。

    父亲逝世,牵连被贬,这位天之骄子骤然落入尘埃,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手足无措,却不想这个少年却展现出了一种超常的从容。

    他似乎是在静静等候着谁,不慌不忙。

    旁边官兵有些不耐烦道:“顾公子,该走了。”

    顾楚生抬眼看了城门一眼,给了小厮一个眼神。

    小厮赶紧上前去,再给官兵一两银子,赔笑道:“大人再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最迟等到日落,”官兵皱起眉头:“不能再拖了。”

    听到这话,顾楚生皱起眉头。

    日落……

    他回想了一下上辈子楚瑜追上来的时间,他……应该能等到的。

    想到这个名字,他有些痛苦闭上了眼睛。

    外人都以为面对家族的一切,他毫不畏惧,其实并不是。

    他少年时面对这一切时,的确是惶惶不安,自暴自弃。是那个姑娘驾马而来,在夜雨里用剑挑起他的车帘,朗声说的那句:“你别怕,我来送你。”,给了他所有勇气。

    年少时并不知晓自己朦胧的内心,只以为他讨厌她满身汗臭,不喜她不知收敛,厌恶她与兵营军士谈笑风生。

    她追逐,他躲避。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住着的该是楚锦那样纯洁无瑕的姑娘。

    直到她死在他面前。

    回想到那一刻,顾楚生觉得心脏骤然被人捏紧,他闭上眼睛,用缓慢的呼吸平息这份痛楚。

    楚瑜的死,是他对她爱情的开始。

    死后才知,无人再驾马踏雨相送的人生,有多么难熬。才知道当年他的厌恶,其实是嫉妒、是对不知名感情的惶恐、是少年人对于羞涩的反击。

    她死得时间越久、越长,他对她的感情,就越执着,越深。

    直到他死于卫韫剑下,那一刻,方才觉得解脱。

    一觉醒来,他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岁,他欣喜若狂。

    真好。

    他睁开眼,弯起眉眼。

    他又能看到,那个活生生的楚瑜。

    这一次……

    他一定会好好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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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楚瑜的话,卫韫微微一愣。

    那渐行渐远的少女,满打满算,也不过比他大一岁,可是却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或许如同他觉得自己要急切长大撑起这个卫府,她也觉得自己作为长嫂,应该撑着他吧?

    卫韫看着楚瑜的背影。

    楚瑜自己没有发现,可卫韫却清晰看到,血迹从楚瑜背后印了出来。

    她受了伤,而她却依旧含着笑,连语调都没有因为疼痛颤抖。

    就像白日里,她明明已经在看见自己丈夫棺木时眼里盈满了眼泪,却仍旧含笑扶起她,给他端上一杯祝捷酒。

    什么事她都埋在自己心里,云淡风轻,用最美好的姿态面对他,用无声的动作同他说,无妨,一切安好。

    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呢?

    卫韫捏紧了拳头,满脑子都是她背上印出的血迹,慢慢闭上眼睛。

    被打到淤血的腿骨隐隐作痛,然而内心有另一种更强大的疼痛涌现上出来。

    因弱小所导致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从未有一刻,他那么渴望权势。

    带着父兄归来的路上,他想的只是如何查明真相,如何沉冤昭雪,如何成为家中顶梁柱,支撑住卫家。

    然而在那女子含笑说出那句“嫂子罩你”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他甚至还不如一介女流,一个,虽然是他嫂子,却只比他大一岁的小姑娘。

    他要活下去。

    卫韫猛地睁开眼睛。

    他无清醒知道,他必须活下去,站起来,他要成为能够为别人遮风挡雨的那个人,只要他活着一日,他绝不会允许卫家再经历今日的痛苦!

    楚瑜从天牢中走出来,心里思索着卫韫给出的线索。

    太子监军,姚勇是太子的舅舅,必然是受太子指示,来到了白城,然后与卫忠密谋了一个计划。

    可是因为怎样的原因,计划失败了,姚勇将所有的责任推脱到了卫家身上。而皇帝……大概也是知道的。

    楚瑜坐上马车,用手指敲着大腿思索。

    这件事,皇帝到底是知道,还是参与?

    是皇帝导致了这件事的失败,卫家为皇帝背锅;还是太子导致了此事发生,皇帝为太子遮掩;又或是皇帝本就有铲除卫家之心?

    不,不可能。

    楚瑜想到第三个答案,瞬间否定。

    谢太傅会站在卫家,且他是在察觉内情的情况下帮助卫家,足以证明皇帝并不是打算对卫家赶尽杀绝,甚至对卫家有愧疚之心。如果皇帝本就打算铲除卫家,卫韫根本回都回不来。

    皇帝不会留下卫家任何苗子。

    只要不是皇帝刻意打算铲除卫家,那卫家就会安全许多。

    楚瑜思索着回到镇国侯府,蒋纯还在等她。楚瑜看见蒋纯,笑了笑道:“你怎么还不睡?”

    “你没回来,我记挂着。”

    蒋纯上前扶着她下来:“今日如何?”

    “有些眉目。”

    楚瑜抬头看向蒋纯:“府里其他人如何了?”

    “张晗和王岚哭得厉害,被劝回去了,姚珏在房里骂曹衍骂了一会儿,如今睡下了。谢玖待在灵堂里,不知道回去没。”

    蒋纯言语里有些疲惫,说了这些,加了句:“今日各家都来了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楚瑜点点头,同蒋纯道:“你辛苦了。”

    “我倒还好,”蒋纯艰难笑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你……”

    蒋纯叹了口气:“阿瑜,若不是你在这里,我怕我自己……”

    话没说下去,可楚瑜却知道她要说什么。上辈子她不在,蒋纯所作出的选择,便可窥见她如今内心一二。楚瑜用力握了握蒋纯的手,沙哑道:“我在这儿。”

    “不说了,”蒋纯压着要出来的眼泪:“先回去睡吧。”

    “你先去吧。”楚瑜笑了笑:“你也累了一天,先去睡半夜,我去灵堂守七星灯,等下半夜你再过来。”

    蒋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陪楚瑜走了一段路,便回去睡了。

    蒋纯是个能做事的,楚瑜出去半天,卫府的灵堂便已全都搭建好,卫风也重新寻了棺木安置,安安稳稳放在灵堂。

    楚瑜换了一身衣服来到灵堂之中,刚进去,便看到一个人影。她穿着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守着灵堂前供奉着的七星灯。

    七星灯有七根烛线的油灯,按照大楚的说法,人死之后,要由七星灯照亮黄泉路,七星灯需要家人看护,头七天不能熄灭,否则那人便寻不到黄泉路,成为孤魂野鬼。

    卫家人如今才回来,这七星灯也就如今才点起来。

    楚瑜走进灵堂,跪在那女子身边,轻声道:“你在啊。”

    “嗯。”

    谢玖淡淡开口,转眼看她:“去见小七了?”

    “见了。”

    “情况如何?”

    楚瑜没说话,谢玖也没问,谢玖知道楚瑜并不放心她,她也不逼迫楚瑜。

    她静静看着棺木,声线平稳:“今日母亲来,同我说,让我向小七求一封放妻书。如今圣心未定,我待在卫家,她怕我会跟着卫家一起葬了。万一那七万人真是卫家的罪,此罪可大可小,要是落一个满门抄斩,我该怎么办?”

    “下次去见小七,”楚瑜声音平淡:“我帮你求。”

    “你不怕吗?”谢玖转头看她。楚瑜没说话。

    若是以前,若她只是谢玖,那自然……是怕的。

    可是重活一辈子,生死一事,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走过的路回头走,便会有更多的勇气。

    更何况,她清楚知道当年卫家没有被满门抄斩,当年便没有,如今她如此帮扶,又怎么会有?

    然而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来,谢玖垂眸:“我原以为我会很怕,可是今天看他回来,我突然就不怕了。”

    “我不想见他的。”谢玖轻叹:“我怕看见他,我就不想走,就想跟着他去。阿雅生前总问我喜不喜欢他,他说他感觉不到我喜欢他。其实吧……”

    谢玖轻轻闭上眼睛,她喉头窜动,哽咽片刻后,沙哑道:“我就是怕,自己太喜欢他。女人一生本就艰难,庶女之路更是难走,我这辈子本就是算计着过,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我的路就太难了。”

    “你看,”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卫雅棺木边上,她将手放在卫雅棺木上,低头看着棺木,仿佛是那人睡在那里,她在看那睡颜。她含笑看着,眼泪骤然滴落而下:“若是我不喜欢他,该多好。”

    楚瑜让人侍奉着她睡下来,她直起身来,走了出去。晚月上前来,将各公子房中少夫人以及三夫人王氏的动态报了一圈后,又同楚瑜道:“七公子的信来了,如今他们已经到平城了。”

    楚瑜听了这话,急忙让人将卫韫的信拿了过来。

    这一次卫韫的信明显比上一次平稳了许多,没有多说什么,寥寥几笔,就只是说了一下到了那里,情况如何。

    楚瑜看着这信,不由得想起以往卫韫回信,从来都是长篇大论,那一日周边景致、风土人情,事无巨细,什么都有。

    而今日这封信,哪怕说是卫珺写的,她也是相信的。

    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人的成长本就是一个令人心酸的过程,而以这样惨烈的代价快速长大,那就是可悲了。

    她将府里的情况报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时闻华京之外,山河秀丽,归家途中,若有景致趣事,不妨言说一二。

    写完之后,她便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如今卫府虽然被围,但是大家都还不清楚原因,卫府在军人中地位根深蒂固,倒也没有太过为难,哪怕偶有信鸽来往,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送完信后,楚瑜终于得了休息,她躺在床上,看着明月晃晃,好久后,终于叹息出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醒来,楚瑜又开始筹备灵堂之事,如今采买需要由外面士兵监督,但对方并没为难,材料上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各房少夫人避在屋中,仿佛是怕了和卫家扯上关系,时刻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楚瑜一个人在忙碌,人手上倒有些捉襟见肘。

    做事的人多,可有些事总要有主子看着,才能做得精细。

    楚瑜忙活了一大早上,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见蒋纯站在门口。

    她穿了一身素服,头发用素带绑在身后,面上不施脂粉,看上去秀丽清雅。楚瑜愣了愣,随后道:“二少夫人如今尚在病中,何不好好休养,来此作甚?”

    蒋纯笑了笑,面上到没有昨天的失态了。

    “我身子大好,听闻你忙碌,便过来看看,想能不能帮个忙。上次你不是问我,能否帮你一起操办父亲和诸位公子的后事吗?”

    楚瑜没想到蒋纯恢复得这样快,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想开了些吧?”

    “本是我昨日犯傻,承蒙少夫人指点。如今陵春尚在,我身为母亲,为母应刚。”

    蒋纯叹了口气,朝着楚瑜行了个礼:“救命之恩,尚未言谢。”

    “二少夫人言重了。”

    楚瑜赶忙扶住她:“本是一家姐妹,何须如此?”

    蒋纯被她扶起来,听了她的话,踌躇了片刻道:“那日后我便唤少夫人阿瑜,少夫人若不嫌弃,可叫我一声二姐。”

    “如今大家患难与共,怎会嫌弃?”

    楚瑜含笑:“二姐愿来帮我,那再好不过。”

    说着,两人便往里走去,楚瑜将家中庶务细细同蒋纯说来。

    卫束是梁氏的长子,楚瑜未曾进门前,蒋纯作为二少夫人,也会帮着梁氏打理内务,她一接手,比楚瑜又要利索几分。

    楚瑜观察着蒋纯做事,想了想后,有些忍不住道:“我将梁氏押送官府……”

    “应当的。”蒋纯声音平淡,看这账本,慢慢道:“这些年来,梁氏一直时刻做好了卫府落难便卷款逃脱的准备,她在外面有个姘头,如今少夫人先发制人,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楚瑜心中大惊。

    怪不得上一世梁氏不过一个妾室,却能在最后将卫府钱财全部带走后,还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原来她本就不是一个人在做这是。

    “二姐既然知道,为何不同夫人明说?”

    楚瑜心思定了定,先问出来,蒋纯笑了笑:“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她毕竟是我婆婆。”

    话点到这里,楚瑜瞬间明了。

    蒋纯聪慧至此,怕是早就发现了梁氏的蛛丝马迹,只是那毕竟是卫束的母亲,因此她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多说,便是怕撕破脸后,大家难堪。

    而如今卫束已死,她也不用过多顾及。上一世若蒋纯没有闻讯后自杀,以蒋纯的手段,卫府或许会好上许多。

    高楼倾覆,虽一卯之误,亦有百梁之功。

    楚瑜看着蒋纯,不由得有些发愣,蒋纯拨动着算盘,想了想,抬头道:“陵春如今随着夫人去兰陵,应当无事吧?”

    卫陵春是蒋纯的孩子,也是五位小公子中最年长的。

    楚瑜知晓她担心,便道:“这你放心,他们分成三波人出去,走得隐蔽,而且府中精锐我尽数给了他们,加上现在卫府只是被围,并非有罪,他们在外,应当无事。”

    蒋纯本也知道,如今楚瑜说来,也只是让她放心一些。

    有蒋纯加入,楚瑜处理事快上许多。卫韫一路上一直给楚瑜写信,看得出他已经尽量想给楚瑜讲沿路过往,然而却因心思不在,全然少了过去的那份趣味,干瘪得仿佛是在例行公事。

    楚瑜看着那信,每日读完了,就将它细细折起,放入床头柜中,然后寻了一些彩泥来,想象着卫珺和卫韫的模样,捏了他们的样子。

    卫家七位公子,楚瑜记得长相的也就这两位,其他几乎都未曾谋面,只是在新婚当日听过他们的声音。

    泥人捏好的时候,也到卫韫归京的时候了。

    卫韫归京前夜,卫府门前就加派了人手,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蒋纯从外面走进来,颇有些焦躁道:“阿瑜,他们这番阵势,总不至于在门口就将小七拿下吧?他们在战场上到底是怎么了……”

    蒋纯絮叨着,面上担忧尽显。

    楚瑜镇定吩咐着府里挂上白绫,同时让人通知下去,明日让各屋中少夫人清晨到前院聚集,等着卫韫回来。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同蒋纯道:“不管怎样,明日我们都要体体面面将父兄迎回来。”

    楚瑜这样冷静的态度,让蒋纯镇定了不少。

    她点了点头,认真:“若他们胆敢在我夫君灵前折辱小七,我必不饶他们!”

    楚瑜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却是笑意盈盈点头:“好,不饶他们。”

    当天夜里,楚瑜一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卫韫已经到了城外,只是进城之前,需稍作整顿。大概就像楚瑜要让卫韫看到卫府如今最好的一面,卫韫此刻大概也希望,家里人不要看到他太过狼狈的模样。

    第二天天色亮起来时,楚瑜便起了。

    她让人将她头发梳成妇人发髻,头上带了白花,随后换上了纯白色长裙,外面套上了云锦白色广袖,看上去庄重素雅。

    她画了淡妆,看上去精神许多,将珍珠耳坠带上后,便见得出,虽是素衣带花,却并未显得狼狈憔悴。

    她做好一切后,来到院落之中,清点人数。

    然而院中三三两两,只有蒋纯和六少夫人王岚房里的人在。

    楚瑜双手端在袖中,面色冷峻:“其他人呢?”

    “其他几位少夫人,都言身体有恙。”

    管家上前来,一板一眼道:“奴才去请过了,都不愿来。”

    管家的话,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言”有恙,不“愿”来。

    楚瑜知道这些人在打算什么,无非就是向外面人表态,不愿和卫府牵扯太多。

    楚瑜目光落到去请人的管家身上:“他们如今是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吗?”

    管家没明白楚瑜是什么意思,尚还茫然,旋即就听见楚瑜提高了声音:“明月晚月,去各房中通知诸位没来的少夫人,除非他们在床上爬不起来,不然就给我立刻滚过来!若是不来,就直接把腿打断了不用来!”

    管家面色震惊,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把腿打断……

    然而晚月长月却完全不觉有问题的样子,直接带人就去了。

    蒋纯也有些尴尬,上前道:“阿瑜,你这样……”

    “今天我争的是卫府的脸,”楚瑜冷着声音,说是回答蒋纯,目光却是看向众人:“谁今天不给我脸,就别怪我不给她脸!”

    众人等了片刻,就听见姚珏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她怒然道:“楚瑜,谁给你的胆子,要断我的腿?!”

    楚瑜转过头去,看见姚珏和其他三位少夫人风急火燎赶过来。

    姚珏手提着鞭子,眼见着要甩过来,就听楚瑜道:“怎么,休书是不想要了?”

    听到这话,姚珏手上一僵。

    楚瑜含笑而立,目光扫过这三位少夫人:“我今日就明说了,今天你们老老实实的,那日后我便替你们和卫韫求了这封休书,你们和卫家便是彻底了没了关系。若今日你们还要闹,”楚瑜怒吼出声:“那就闹下去,反正我这条命就放在这里,我拿命和你们闹,我看你们闹不闹得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便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少夫人,七公子回来了!”

    一个人如果不多与之相交,便论不了善恶。

    楚瑜看谢玖静静看了卫雅一会儿,慢慢转过头来:“你可知如今皇位,太子和六皇子有所相争?”

    太子生母出身姚家,而六皇子则出身大族王氏,乃真正名门贵女所出。

    楚瑜不明白谢玖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却也知道,依照谢玖性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于是她静默不言,耐心听着。

    谢玖手拂过棺木,平静出声:“陛下拥姚家为新贵,立姚氏女为皇后,其子为太子,其目的在于权衡。六皇子代表氏族,姚家便是皇帝一把刀。可是将一国尊位交给一把刀,合适吗?”

    “这个问题,”楚瑜思索着:“应是满朝文武所想。”

    “那太子自然也会如此作想。”谢玖垂眸:“两年前,王氏与姚氏争河西之地,陛下让公公参谋抉择,太子曾连夜来卫府,当夜他们似乎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太子连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