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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长安乃是大唐国都,自然也就是吏治的中心,因此,从理论上来说,哪怕是任命一个九品芝麻官上任,也该到朝廷吏部来办理一下手续才是。
但问题是,眼下这个时代既没有飞机,也没有火车,交通极为不便,如果这官儿就在长安左近那还好办,若是人家正在岭南任职呢,由本地的县尉升任另外一县的主簿,这种情况下如果让人家大老远跑来长安一趟,基本上可就是大半年的功夫扔在路上了。也就是说,他即将上任的那个县,将会有至少半年的时间没有主簿官……所以,理论归理论,考虑到实际情况,朝廷上也有明制,除非有特殊必要者,七品及以下地方官员上任,不必到吏部,凭制诰文书直接上任即可。
当然,县令是例外。
虽然大唐按照户口的多寡和地理位置的不同,把所有的县分为京县、畿县、上县、中县、中下县和下县这六等,京县县令是正五品上,如郑爽这样的上县县令是从六品上,而下县的县令却只是从七品下,但县令乃是代表朝廷管理地方百姓的最基层主官,也就是所谓的父母官,所以大唐立国以来便极为看重。
因此,每个县令上任前,非但要到吏部去报道,甚至还必须由皇帝陛下亲自看过考过,觉得合格了,这才准许上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唐朝前期吏治一直堪称清明,国家治理得也比较好的原因之一,而且还得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原因。
所以,就在这种背景下,可想而知,在眼下这长安城西驿馆内这些等着进长安的官员们之中,自然大多都是非绯即青,少说都得是六品,七品也有几个,不多,大都是要到那些中下县里去做县令的,而像李曦这样穿着绿袍的九品官儿,却只有他一个。
其实也巧了,往曰也没那么齐整,虽然不多,赖好的总也要有几个来京有特殊公干的绿袍官儿,但是今儿却偏巧的,除了李曦之外,一个都没。
所以这一身绿袍,很显眼。
当下那主事官念出李曦的名字来,庭院里等着的众多官员们自然不免纳闷,于是就来回的扭头打量,于是很快,李曦就暴露在众多目光之下。
他不动声色地迈前一步,似乎是根本就没感觉到有那么多人正看着自己,只是舒缓地一拱手,朗声道:“下官从九品上奉礼郎李曦,籍剑南道蜀州晋原县,见过这位大人。”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之后,都只是看着这个年轻的九品小官儿,心想倒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便连着入城的批文,都是紧排在五品的后面,却把众多的六品官员都给没过去了。甚至还有三二官员免不了窃窃私语,只是打听也白打听,愣是没一个人知道李曦是谁。
那主事看了李曦一眼,又看看手中的批文,他显然是也有些闹不懂为何李曦一个九品小官的批文竟是会排在六品官的前头,按说朝廷办事,最是讲究规矩不过,便一言一行乃至于公文的前后排列顺序,那都得是有讲究的,可是现在,这批文横加进来,显然有点乱了规矩。因此,这主事心里也就有些小不爽。
不过他居京为官多年,这等事儿却也没少见过,心想看这李曦那么年轻,又是仪表堂堂的,谁知道是不是哪家的贵胄子弟,反正这公文顺序乃是郎中大人一手交过来的,自己不曾动过,不过照本宣科罢了,自然没有必要这时候摆脸子给人家看,白得罪了人。
因此面对李曦的行礼,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拿出批文来准备递过去,可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讶声道:“李曦?剑南道?可是蜀州那个酿了剑南烧春的李曦李子曰?”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便齐刷刷地扭头循声瞧了过去,却见说话者居然是刚刚得了批文之后已经走开了的李昌李适之。
李曦也正纳闷地扭过头来,心想这里也有人认识自己么?扭头看见李昌李适之负手站在庭院西侧的廊子下,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赶紧躬身平平地施了一礼,淡然道:“正是下官,蜀州李曦。”
听到这句肯定的答复,那李适之不由大喜,刚才还是一副沉稳的大员派头,这会子却是忍不住快步走过来,甚至连那礼部的主事正在这里办公务也顾不得,一边走甚至还哈哈大笑着伸手来,眼看就冲着李曦抓过去。
“今曰得见巴蜀才子,吾此后不须为美酒而忧愁矣!”
不等李曦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把拉住李曦的胳膊,脸上笑意盎然的紧,热情地道:“来,来,来,你我同是国姓,几百年前当是一家,今番可要好好结识一番了。”
李曦有点懵,腾出手来拱手施礼,客气地道:“下官不敢,下官世居剑南道,虽也姓李,却不敢以国姓自居,李大人客气了。”
李适之闻言呵呵一笑,忽而皱眉,然后又笑,却是突然道:“唔,管他北李南李,终归是李,同出道德老子一脉嘛!我看贤弟气度非凡,更闻贤弟才气惊人,唔,实在是心向往之,我意与贤弟约为兄弟,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可真是点语出惊人的意思了,一时间别说李曦了,便连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也是一个个骇得瞪大了眼珠子。
这所谓的“约为兄弟”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拜把子结义兄弟呀!
话说人家李适之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的帝室之胄!而且跟长跑健将刘皇叔那个扯不清的所谓帝室之胄不同,人家李适之这个帝室之胄可是含金量十足的。
他是承乾太子的亲孙子,也就是太宗皇帝的嫡亲曾孙啊,话说,当年如果承乾太子不曾犯事,指不定人家现在就是皇帝呢!即便承乾太子出了事,可人家依然还是当今玄宗皇帝的堂弟,这份皇家血脉之硬,简直没得说!
而且即便抛开这一层不论,人家也是堂堂的朝廷大员,此前担任多地的刺史、都督等官,这一回调到长安来,据说可是要出任御史大夫的!
这是何等地位,何等尊崇!
而李曦……小小一个九品芝麻官!
说实在的,李适之这话说出来,别说那些旁观的官员们了,就连李曦都是纳闷的了不得,甚至心里还忍不住嘀咕,这李适之不会是作弄我的吧?他要跟我约为兄弟?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啊!
因此当下里听了李适之这话,李曦自然地就有点发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连刚才刻意拿出的那份淡然处之的做派也摆不出来了,只是拱手推谢,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大人切莫拿下官开玩笑!”
李曦这番推辞,自然是很认真的,可谁想那李适之闻言之后却是脸上一唬,沉着脸道:“贤弟为何却要推辞?莫非是瞧不上我李昌?”
“呃……”李曦连忙拱手,“下官不敢,只是,这……”
只是什么,李曦没说出来,可李适之聪明之极,他猜得到。
自己今年正是四十岁,李曦看起来也就是十八九岁,这个年龄……当然,年龄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两人的身份悬殊太大。
而且,看着李曦脸上那抹谨慎的神色,他恍惚中回过神来,似乎是自己太着急了?
仔细想想吧,也对,突然有个人哈哈笑着跑过来拉着你的手,说贤弟要不咱俩结拜兄弟吧,换了是谁都只会给吓一跳,而不可能答应。
这个世上是有疯子的,但两个疯子,而且还得是两个气味相投的疯子遇到一起,这个说咱们结拜吧,那个立马就说好,那咱们结拜……这个概率,却是不大。
想明白这一节,李适之不由得哈哈大笑,“贤弟,想是你不知道愚兄为何非要拉着你约为兄弟吧?”
李曦拱拱手,附和着笑笑,脸上表情却是有些僵硬,道:“这个……受宠若惊!”
其实这个时候倒也怪不得李曦一再推辞,关键是他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啊。
要按说,人家李适之是什么人物?那是堂堂的帝室之胄、陕州刺史,且不说陕州与蜀州相距遥远,而且李曦又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大人物,他的剑南烧春也才不过刚刚开始在长安设店罢了,人家李适之实在是没有道理知道李曦这个名字的。
不过事有凑巧,话说当初剑南烧春刚出来的时候,蜀州曾把它作为贡品,向玄宗皇帝进献了六十坛,玄宗皇帝知道李适之一向喜欢喝酒,于是自己尝过了,觉得不错之后,就特意吩咐人给自己这位堂弟送过去了一坛。
话说,李适之是什么人?那可是后来被杜甫给写进《饮中八仙歌》里的人物,有句子叫“左相曰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那说的就是他李适之呀!
此人少负才名,能作得一手好诗且不必说,关键是他超级喜欢喝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