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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然见到曾拦截何家马车的地痞,谢三一路跟踪。不过行了半里路,他直觉自己正被监视着。他没有回头,依旧亦步亦趋跟着身前的男人。
当日,自何欢的马车驶出沈家,他便一直远远跟着。因此,他看得分明,那伙人从小巷窜出,从马车后面包抄,径直围住了车子。看情形,他们并非打劫,而是有意针对何家,他立马命长安去衙门搬救兵。
当下,谢三眼见永记当铺的招牌就在眼前,而地痞左顾右盼,疾步走入当铺旁边的暗巷,闪身入了一个小院,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谢正辉一早就已查明,永记当铺与何欢的三叔何柏海素有往来,但是当铺与何家的老弱妇孺丝毫没有交集。何欢为何与永记当铺的黄掌柜见面?围截马车的地痞与永记当铺又是什么关系?
谢三站在巷子口,背靠石墙,黝黑的目光紧盯旗杆上迎风招展的“永”字。
不多会儿,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谢三后退一步,把自己隐身在大树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全身紧绷。
“这位小哥,还记得我吗?”谢三猛地从树后跳出,挡住了男人的去路。他从不做背后偷袭的事,不然这会儿已经将他擒下。
男人看到他,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他一拳朝谢三的面门袭去。谢三侧身避过他的攻击,一个左手擒拿,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反手就是一拳,狞声冷哼:“别多管闲事!”
谢三抓着他的手腕,弯腰躲过他的又一波攻击,紧接着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挥向男人的肚子。听到男人闷哼一声,谢三笑道:“小爷就喜欢多管闲事。”他右手用力一拧,男人“噗通”一声撞向冰冷的墙壁。谢三的右手掰扯男人的手腕,死死摁住他的肩膀;左手压住男人的脑袋,迫使他的脸颊紧贴粗粝的砖墙。
男人眼见自己落了下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只听“喀嚓”一声,男人硬生生拧断了自己的右手。
谢三虽自幼习武,但他到底缺少实战经验,又是第一看到别人拧断自己的手臂,不觉呆住了。
“谢捕头,小心!”
谢三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把自己撞开了,紧接着只闻“咚”一声,一枚类似铁钉的东西射入树干,他的脸颊掠过一丝凉意。
待谢三回神,就见林捕头的大刀已经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倭贼的暗器,你是什么人?”林捕头的两只眼睛快喷出火了。
男人看到林捕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林捕头见状,脸色微变,急忙扔下大刀,用力捏住男人的脸颊,却见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男人的嘴角滑下。
“蜡丸!”谢三错愕。
林捕头没有说话,嫌恶地拭去手上的脏血,任由男人的尸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脉搏,轻轻摇头,续而站起身,拔出树干上的钉子,目光落在谢三身上,一字一句问:“他是什么人?”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钉子,钉子几乎割破他的手指。
“林捕头,你不认识他了吗?”谢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突然间惊呼:“那个小院!”他疾步跑入暗巷,林捕头紧随其后。
小院门前,林捕头一马当先,“嘭”一声踢开院门,只见院子里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有正屋的廊下搭着一个木台子。瞧院子内的杂草,木台子上的灰尘,这里显然已经空置不少时日。
谢三见西厢的房门虚掩着,走过去推开房门,就见地上并排摆着五牀被子,屋子的一角横七竖八堆着七八个食盒,肮脏的青石地砖上,鸡骨头、酒壶等物散落一地。
“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人,或者密道。”谢三与林捕头分头寻找。
待到他们确认小院内并无活人,林捕头质问:“谢捕头,到底怎么回事?”他声如洪钟,目光炯炯看着谢三,整个人沉浸在愤怒中。
谢三瞥了他一眼,走回西厢,指着地上的五牀被子说:“当日何家大小姐的马车被五个地痞拦截,刚才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只有倭贼才会用这种暗器!”林捕头手举钉子,一字一顿陈述,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你应该很清楚,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谢三双手抱胸,上下打量林捕头,不紧不慢地问:“另外,林捕头不是回衙门处理公务了吗?为何一路跟踪我?”
林捕头一下憋红了脸。他正欲开口,忽闻小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疾步跑出小院,就见先前远远围观的百姓们正惊叫着四下逃窜,不少人身上正流着鲜血。
四个蒙着脸的男人看到林捕头和谢三,继续朝人群挥舞大刀。他们一边砍人,一边走到尸体前,每人抓着尸体的一只手脚,抬腿就跑。四人动作整齐而轻盈,默契十足,一看便知他们都是练家子。
谢三与林捕头朝四个蒙面歹徒追去,奈何街上的百姓像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即便没受伤的人,也因为旁人的推搡撞击倒地不起,让他们寸步难行。
谢三跑了几步,突然间停下脚步,转而折返小院。他才刚刚走到巷子口,忽听一声口哨划过他的耳膜。他暗道一声:“上当了。”加快脚步飞奔,就见一个黑影跃上小院的围墙,踏着瓦片跳上房梁,沿着屋脊消失在他的视线。
谢三暗恼,脸色发黑。他一早就该想到,那些人若是为了抢尸,压根不必当街砍人,那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跨入小院,四处检查,就见西厢的地铺已经被翻乱了,想来黑衣人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三回头问:“没追到?”
林捕头懊恼地点头。
谢三紧抿嘴唇,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永记当铺,问道:“院子是谁的?与何家有什么关系?”
当何欢得知永记当铺附近发生强盗当街砍人的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对着白芍确认:“是紫兰亲口对守门的婆子说,若是我们去找她,一律不用通报?”
“是。”白芍点头,“守门的婆子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不要说是小姐您,就是县太爷,沈大爷也婉拒他过府探望沈少爷。”
何欢低头不语。先前她已经让张伯打听过了,替沈念曦诊过脉的大夫口径一致,全都说儿子的病是从她肚子里带出来的。这会儿就算救回性命,也会落下病根。
她虽然只见过儿子一次,但他那么健壮,那么活泼,怎么可能说病就病?冷静下来想想,她实在难以相信,可是就算沈家在蓟州再有声望,沈经纶也不可能令那么多大夫一起替他说谎。
她抬头问白芍:“你有没有提诊金的事?还有沈少爷的病……”
“哎呦,大小姐,既然都回家了,就不必再做戏了。”曹氏不请自来,不客气地跨入屋子,说道:“沈家花银子替你治病,又留你吃午饭,你不会连‘见好就收’的道理都不懂吧?”
“曹姨娘,你来得正好。”何欢示意白芍先出去,又对曹氏说:“你应该听过‘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句话……”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可不明白。”曹姨娘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转移话题说道:“怎么样,我紧赶慢赶替你去成衣铺买的衣裳,水绿色的,既清雅又俏丽……”
“你们不可以乱闯,你们想干什么?”
听到白芍的惊呼,何欢起身打开房门,就见五六个眼生的捕快拿着镣铐,气势汹汹向她走来。她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他们已经不由分说将她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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