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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很小,不过仅有一指宽、两寸长而已,其上所载也就仅有一行小字——四月二十七日,总攻!除此之外,再旁的说明,也其它暗记,看起来就是条简简单单的命令,然则在萧畏的眼中,这道命令却一点都不简单——原先萧畏所领受的任务是挡住吐蕃军十天,从四月十九日与吐蕃军交上手算起,到今日也不过仅过去了四天,换句话来说,萧畏原本必须坚守到四月二十九日,如今的命令则将原定期限缩减了两日,看起来是件好事,其实不然,只因萧畏原本只需坚守即可,而今却必须发动攻击,这里头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守,萧畏自忖不难,虽说接连两战之后,城中守军只剩五千不到的能战之士,陶罐炸也几乎耗尽,然则吐蕃军连续两次重挫之后,其军心士气皆已大挫,绝难再发起似昨日那般的决死攻势,况且有暗伏于南面丘陵地带中的燕云祥与白长山两部四万余兵马在,士气已低落的吐蕃军未必就敢放心狂攻德阳城,也未见得便敢绕过德阳杀奔锦江一线,如此一来,再守个六天一点都不难,至少在萧畏本人看来不难,可若是要主动进攻么,那萧畏可就要头疼了。
姑且不说萧畏原先的计划安排全都是以守御为主,临时调整的话,难度着实不小,即便能调整得过来,能否以四万余步兵击溃四倍于己之敌萧畏心里头也实半分的把握,真要是败下阵来,在这等平原之地,又如何能逃得过吐蕃骑兵大军的追杀,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尽墨之下场,自由不得萧畏不谨慎万分了的。
没道理啊,老爷子那等精明过人之辈怎可能会整出这么个馊主意来,这不是自找晦气么?莫非是锦江有变?萧畏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家老爹这道命令下得有些子匪夷所思,这便看了眼嘻皮笑脸的雷虎,心中突地一动,隐约猜到了些内里的蹊跷,不由地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双手一搓,纸团已化成了细细的碎屑,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雷叔,父王可是与大理那头达成了协议?”左右此际也没外人在,萧畏自是懒得多客套,呵呵一笑,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嘿,聪明!”雷虎素来与萧畏相善,此时见萧畏一口道破其中的奥妙,倒也没卖关子,哈哈一笑,鼓了下掌道:“猜猜看,此协议是怎个说头?”
“雷叔说笑了,小侄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请雷叔赐教则个。”萧畏对于自家老爹与大理一方达成协议一点都不以为奇,概因大理地处僻壤,纵使此番击溃了来援的大理军,朝廷一时半会也力远征,倒不如任由乌海天继续盘踞大理,以为朝廷之篱笆,待得日后有暇再作计议也罢,况且在萧畏看来,此战过后,自家老爹极有可能要与弘玄帝摊牌,自是不会做出远征大理这等自损实力的事情,这些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儿,纵使心里头有数,萧畏也不会宣之于口,哪怕是面对着雷虎这么个亲近之人,也同样如此,这便含糊其辞地应付道。
“呵,其实也没啥,萧挺那老小子连败了数阵,在锦江呆不住了,撤回了成都,龟缩城中不出,却让乌海成率部驻扎城外,说是守望相助,其实是防着乌海成一手,两下里心思一不对路,事情自然也就生出来了,就这么回事,嘿,攻破成都已是虞了,眼下要紧的是别让吐蕃蛮子溜走便好。”雷虎饶有兴致地看了萧畏一眼,笑呵呵地解说了一番。
“哦。”尽管猜中了答案,萧畏却一丝的窃喜之『色』,反倒是紧皱起了眉头,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心中波澜起伏不已——从朝廷大局来看,此番战后,论项王萧睿是否要与弘玄帝摊牌,都必须重创吐蕃军,若不然,实以稳定川中之局势,这一条萧畏心里头自是有数得很,然则此战究竟该如何打却很值得商榷了的——在萧畏原定的防御计划中,也有主动出击的考虑,只是这等出击还是以『骚』扰为主,并没有与吐蕃军硬碰硬的打算,这不单是从双方实力对比的角度来盘算,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吐蕃军马多,纵使能击败之,也法阻拦其逃窜,很难取得大的战果,正面会战的话,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况且在萧畏看来,将希望寄托在大理军的身上也不是啥靠得住的事情,这等仗萧畏自是不愿为之。
“怎么?小畏可是怕了?”雷虎见萧畏半天没吭气,不由地便笑了起来,随口调侃了一句道。
“雷叔说笑了,这不是怕与不怕的事情,小侄既领了军,自该为手下将士之安危考虑,此战究竟还有何安排,还请雷叔详解,小侄洗耳恭听了。”萧畏微微地摇了摇头,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之后,追问起详细的战术安排来了。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雷虎摇晃了下大脑袋,眯缝了下眼睛,笑着说道:“王爷已有所安排,二十六日夜取成都,与此同时,所有骑军由某家指挥,连夜奔袭德阳,按脚程算,午时前必可赶至,再者,龙泉山守备萧迟已暗中降了朝廷,从成都到德阳已险阻矣,此战大可为之!”
“唔。”雷虎倒是说得爽快,可萧畏却依旧没有表态,只是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沉『吟』了片刻之后,皱着眉头开口道:“大理骑军孱弱,兵力虽有近五万,却实难当大任,再者,神骑营……”萧畏话说到这儿,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神骑营也未必靠得住,纵使两军合一,也恐难有胜算,一旦有失,大局似有逆转之可能,更何况此战即便能胜,也未见得便能拦住吐蕃军之逃窜,此策恐有不妥!”
“哦?哈哈哈……”一听萧畏这明摆着便是不肯依令行事的话语,雷虎不单不气恼,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萧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万分狐疑地看着雷虎,压根儿就不明白雷虎为何笑得如此之畅快。
“嘿嘿,还真被王爷料准了,小畏果然是如此说法!”雷虎大笑了一番之后,伸手从怀中再次取出了枚锦囊,一抖手,丢到了萧畏的怀中。
这枚锦囊与先前那枚并甚不同之处,内里同样是枚蜡丸,只是蜡丸里的字条却宽大了不老少,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足足百余言之多,字小且密,着实不易看得清楚,饶是萧畏眼神好使,也足足看了老半天,这才算是搞明白内里到底写的都是些啥,然则看明白归看明白,萧畏不单没就此松上口气,反倒更头疼上了几分,默默地寻思了良久,却始终不曾出言表态,而雷虎也不着急,只是笑呵呵地端坐着,一派事不关己之状。
战还是不战?萧畏着实难以下个决断,虽说密信里老爷子交待得很清楚了,这场战打不打由萧畏说了算,问题是萧畏自个儿心中实甚成算,又如何敢下这个决心,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就作战计划本身而言,着实谈不上有多严谨,真儿个地按计划行事,胜败实是难料,当然了,从大局的角度出发,败也未尝不能败,左右论是大理骑军还是神骑营都不是己方之嫡系,能跟吐蕃军同归于尽那就最好不过了的,老爷子信里头虽没明着说,可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儿,然则这等可能『性』算起来其实并不大,问题的关键在于雷虎能不能牢牢地把握住这两支骑军的军权,万一要是临阵出『乱』子,最终倒霉的恐怕只能是萧畏手下的这拨步兵,而这正是萧畏所不能承受之重!
“殿下,酒宴已齐备,请殿下明示。”
就在萧畏沉思之际,王志从房门外行了进来,诧异地看了看默默不语的萧、雷二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疾步走到了萧畏的身边,低声地禀报道。
“嗯。”萧畏抬起了头来,漠然地看了王志一眼,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人却端坐着不动,王志不明所以之下,自是不敢再多言,可见萧畏没下令开宴,却又不好就此退出,只得束手退到了一旁。
“雷叔,此战要打也成,只是小侄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援兵午时不至,小侄只能弃城而走,倘若有失,还请雷叔莫怪!”萧畏没去理会尴尬地站在一旁的王志,低头想了良久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长出了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
“好,就是这话!”萧畏话音刚落,雷虎便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挺身,站了起来,煞是豪爽地应承了下来,而后亲昵地拍了拍萧畏的肩头,笑呵呵地开口道:“走,喝酒去,今日某家当与小畏好生痛饮上一回!”
“好,小侄自当奉陪到底!”既已下了决断,萧畏也就不再去多想,哈哈一笑,站起了身来,陪着雷虎一道向前院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