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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叶恒的确想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可眼下这般情形,却只会令他更加怨愤!
别人不知,他却清楚,叶初棠这么做,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将他一家赶出柳弯巷叶府不说,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这是生生从他心上剜去一块肉!
叶恒呼吸急促,口齿之间隐约感觉到了一股铁锈腥气。
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咬牙恨声开口:“若是如此,他、他怎会出现在城外?”
这分明是知道他要流放潼北,特地找了这些人抬棺在这等着的!
然而打幡的男人听了这话,却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叶二少爷要送葬宝儿关,自然是要出城的——”
“你说什么!?”
叶恒猛然喝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宝儿关?
那是什么地方?!
若将明泽送去那里,和将他扔到乱坟岗又有什么区别!?
那男人嘿了一声:“叶大人,按您现在家中的情况,能给二少爷找个安静的地方下葬已是不易,就这还是叶二小姐专门去求了情,才让叶二少爷能有个安眠之地,否则——”
便是连尸都没人收的!
叶恒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站在近处的官差立刻嫌弃地退后半步,掸了掸袖子。
“哎!干什么呢!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好啊,这去往潼北的路上,可是没太医来给瞧病的!要是撑不过去,可怨不得旁人!”
每年不知多少人死在流放的路途之上,反正这些人都是犯了大罪,即便是死了,也鲜少有人问津,更不会有人追责。
打幡的男人抱了抱拳:“多谢几位差爷通融,小的不敢耽误诸位公务,只将这消息送达便好。”
几个官差听着更是满意,这人倒是个懂事儿的,原本还以为他会顺带提出让叶恒再去送叶明泽一程,没想到还挺有分寸。
如此一来,更是少了许多麻烦,他们自然乐意赚一份轻松钱。
“好说。叶二小姐此番心意,我等都已知晓,相信叶大人也是如此。”
官差挥挥手,那男人点头哈腰道了谢,便转身退回送灵的队伍。
自始至终,他们都和这边保持着距离,好让叶恒能看到听到这是谁的棺椁,但想再近些看清楚些,却是不能的了。
“起——!”
一声哀唱,一行人又吹吹打打往前方而去——正是宝儿关的方向。
风萧瑟,泣哀鸣。
然而真正该哭的叶恒,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一步步离他而去。
远处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乌云堆叠,沉沉压在天际。
叶恒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阴天,他率人送兄长几人下葬。
那时候,他何曾想过,自己竟也有这样的一天?
叶恒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向前栽去!
……
一处偏僻简陋的院子里,叶诗娴怔怔坐在那,似乎已经成了个石头人,一动不动。
她似乎大哭过一场,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再不复往日叶家大小姐的风光。
抄家之后,她和高氏就被赶了出来。
这院子是慕容晔的,他应该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所以让人过来,一是帮忙还债,二就是带他们来此处安顿。
慕容晔自始至终都没露面,这些事全都是差遣手下做的。
当然,这也正常,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谁想和他们沾上关系?
想到这,叶诗娴嘴角扯了一抹自嘲的笑,然而一想到眼下的处境,扬起一半的嘴角又垂了下来。
“明泽?明泽!”
高氏似乎醒了,一睁眼就开始找叶明泽,摸到空空的床铺,当下慌了神,快步走出门。
直到跨出门槛的一刻,她才发现这里不是叶府,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看到坐在那的叶诗娴,高氏像是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娴儿!”
她慌忙问道:“明泽呢?他去哪儿了?”
叶诗娴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之前她怕高氏闹不停,就让人将其打晕,结果醒了以后,果然第一个想着的,还是她那个宝贝儿子。
“明泽已经下葬了。”叶诗娴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们都被赶了出来,眼下也无力为他送葬,那些人就把他带走了。”
这都好几日了,不可能再继续停灵,她们自身尚且难保,又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高氏闻言,缓缓睁大了眼睛,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竟忽然抬手,就要给叶诗娴一个耳光!
然而这一巴掌最终没能落下。
叶诗娴察觉到她的意图,当下便直接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您要打我?”
“没有你这样当姐姐的!”高氏声嘶力竭地哭喊,“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居然就这样让人把他带走了!?你有没有良心!”
叶诗娴眯起眼睛,气极反笑。
“我没有良心?要不是他自己惹了那么大的祸事,我又怎么会被人登门指着鼻子骂!”
她已经求情让慕容晔帮忙了,那五千两她都还不知道要怎么还,更不要说还有剩下的那些债务!
父亲流放,家中被抄,她又能如何!
高氏用力锤打胸口,痛哭道:“怎么叶初棠就能护住她的弟妹,你却连明泽一个都保不住!”
叶诗娴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她猛地推了高氏一把,尖声道:“别跟我提她!”
她会有今天,还不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
高氏被她推得差点摔在地上,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急上前。
“对、对!叶初棠!你去求她!只要你去求她帮忙,她不可能不管的!”
叶诗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荒唐:“娘,你听得到你在说什么吗?”
高氏却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神急切地念叨:
“老爷的案子不是已经判了吗?他不是和叶铮之死无关吗?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帮忙?”
高氏越说越觉得可行。
“她不是装腔作势要做好人吗?那就让她做到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