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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一回去,他们又得多负担几个人的生活,这对侯府来说,肯定是雪上加霜,而那个曹氏,又怎肯让大夫人回去碍自己的眼。”小何插口。
“郁家那两个下流畜牲,看小乔的眼光很不一般,我怕他们心存非分。”大何忧心忡忡地道。小乔这丫头不只三个夫人宠着,便是他们几位叔叔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
周易传失去妻儿,而他们浪迹江湖,未曾有过孩子,本想着这辈子也就如此,没想到大夫人提供他们一个家、一份属于家的温暖,他们都不愿意失去这份温暖,更不肯让人破坏。
郁以乔也担心。三位娘绝对不能回侯府,那里进去容易出来难,好不容易摆脱泥淖,何苦再沾得一身黑?况且,若是让郁家人晓得这些年的经营,娘的身家已可以买下好几个侯府,他们还能客气?不谋财害命才真是有鬼。
“还是先搬离开那里再说。”小何说道。
“我想,曹氏肯定不愿意大夫人回去,至于会松了这个口恐怕是为图某些利益。”周易传深湛的目光望向秦宛音,眼底带着几分怜惜。
“我身上还有什么利可图?”秦宛音苦笑。
“夫人的兄长不是在朝堂上颇有势力?这些年,秦家的营生做得可好啦,若是大夫人回府,他们或许可以借机与秦氏攀上亲戚。
“或许大夫人可先修书一封回娘家,让秦夫人摆明态度,把消息给传递出去,表明不再顾念夫人,秦、郁两家恩断义绝,唯有大夫人没有半点利用价值,郁家才会放手。”
周易传一句句分析,听得郁以乔赞叹不已。原来曹氏肯吞下委屈,是因为眼底看见这块肥肉她连想都没想过呢。
“横竖左右的铺子已经买下,不如几位夫人先搬过来住,把庄园给腾出来?”小何插话。
“不行,若是让他们查出大夫人是食为天的幕后老板,他们岂能放过?夫人们要搬,但得搬到比庄园更破落的房子去,让他们确定夫人身上已榨不出半点油水。”周易传反驳他的提议。
“那要不要同以翔和婶婶打声招呼,就让三个娘都到包子店上工,赚取生活费?”郁以乔娇笑着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进出包子店,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就这么办吧,大夫人,您留在这里写信,让小二把信送到秦府,待会儿我陪您走一趟包子店,和那边通个气儿。若是能够透过康氏把曹氏给约出来,席间,再用话点明你的窘迫,也许曹氏就不会硬要将你们接回去了。”
若秦大人连亲妹妹抛头露面到包子店上工都不管了,谁会相信他会去管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周易传望向秦宛音,她也回望他,两人略略点头,脸上的微笑无限温柔。
秦宛音原本一颗忽上忽下的心,让他这样几句话一说,便有了笃定。
郁以乔看着一派儒生风范的周易传,心底可满意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遇到事情不见半分混乱,只筹谋要从哪个点反将一军。
是了,把曹氏约出来那天,大娘得把二娘、三娘都给带上,并且三人定要借婶婶的衣服头面,好生打扮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三跳,别说她比大娘要老上十几岁,就说长得娇艳风华的二娘、三娘。虽然她们已年近三十,可新闻曾报导过:三十岁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时候,而五十四岁的女人便不再性感。曹氏怎会放三只狐狸精回侯府和自己抢丈夫。到时恐怕是打死都不会让她们进侯府替自己添堵的吧。
她还在想着,周易传又发出命令。
“小何,你去找房子,离京城近些,越是破落越好。大何,你送小乔和两位夫人回宅子里收拾行李,能带的东西全数打包,要让对方明白清楚,这边的状况比他们那边差,连那些个小物都要计较。
“大家动作快些,得抢在郁家那几个废物之前搬出去,绝对不能让他们再见到小乔一面,否则后面还不晓得要惹出什么事。”
“知道了。”
郁以乔应一声,起身跟在杨氏、柳氏、大何、小何后头一起走出厢房。
离开厢房时,她心底忖度着,不能再拖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三个娘的已婚身分定要尽快解决,否则,那边只要一个不顺当,就会连累到她们这边。
再想得长远些,倘若那几个不肖子孙在外头惹出祸事,而侯府再榨不出半点银子,二娘、三娘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上呢,把他们给逼急了,说不准就找人贩子把二娘、三娘给发卖出去,这点不能不提防。
没注意到自己落下了,郁以乔一面走、一面低头想事,却不料撞上迎面而来的男人。
抚抚撞痛的额头,她抬起脸,一惊。
她撞到的,竟然是董亦勋!连忙回神,她屈膝道声歉便想绕过他而行,却没想到他没有让路的意思。她向左走,他便向左挪半步,她想向右行,他便向右挪移,他这是想做什么?
“不知公子有何贵事?”郁以乔对上他的眼睛,脸上无半分羞涩,也无分毫做作,有的只是一片坦然清澈。
董亦勋微哂。果然没看错人,不枉费自己这段日子花费的心思。
从暗卫那里得来的消息,让他一点一点勾勒起她来,她的形象在他心底益发清晰,他只见过她一面,但心底对她的喜欢,一天比一天更甚。
很奇怪吧,厘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他只是明白,自己想要同她接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也想要知道她的心。
他从不在乎任何女人,不想知道她们想什么,但是,他想要知道她的。
暗卫说她很聪明,和周掌柜谈起生意经有条有理、有凭有据,比起许多男人更有说服力,出的主意也常常令人惊喜。
她很细心,对待为家里耕作的佃农宽厚体贴,而她居然晓得没有用途的沙地可以用来种植甘草一类的中药,知道要挖水塘好为来年备下足够雨水,还鼓励农妇将农产再制,挣取包高利益的同时,免除农物盛产时的跌价在她的经营下,佃户们生活越过越好。
她很机敏,很孝顺,对待任何人都强调公平,她不刻意收拢人心,人心便自动向她靠近,她和将军府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为了更了解她,他调查了文成侯府的一切,明白了曹氏和郁瀚达的所作所为,也知晓了三个可以称之为弃妇的女子,因为收养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一步一脚印把日子过成如今这番景况。
至于她希望三个娘重觅幸福的念头他也知道,而做为这个以夫为尊时代的人,自己竟也认真地考虑起其可能性。
他开始怀疑,女人的存在真的只是为了取悦男人、为男人开枝散叶?女人真的只能终其一生眨抑自己,不断为男人犠牲?女人难道不该快乐、不该为自己谋求幸福?
“姑娘不记得我?”他突如其来一句,让郁以乔接不下话。
说不记得太矫情,说记得,难不成还要与他攀亲戚?
就算他要娶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也跟她扯不上关系,她是恨不得与那边恩断义绝的,也许以翔还需要这个堂妹婿支持几分,但她可是半点需要都没有。
她不语,只是定定地盯住他,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不怕他?这个认知,让董亦勋更添上几分欢快。
他眼底里有两分促狭,脸上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弄不懂他的来意,只想尽快离去,可是他庞大的身躯就挡在道上。
若不是三个娘时常耳提面命,要她知礼守礼,她肯定就将一句“好狗不挡路”给骂出去了。
“倘若公子没其他事,就此别过。”她低下头,强硬着要从他身边穿过。
看见她的坚持,他轻笑道:“城西,彩意绸缎庄,如果姑娘有任何困难,可差人到那里报信。”
什么?她低下的头再度扬起,满眼尽是怀疑。她怎么会有困难?什么困难?难道他指的是郁家逼她们搬离宅子的事?他怎会知道?莫不是他已经在屋外窃听许久?他窃听这种于自己无义的事做什么?
许许多多的问号跳进脑海里,她估摸不出他的意图。只不过意图?这两个字用得不恰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新出炉王爷,没事干么对她这个榨不出二两油的小百姓心存意图。
董亦勋挑起好看的浓眉,温和一笑,笑得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但她搞不清楚,那个跳法是意谓着“被帅哥青睐,耍花痴了”还是“危险将至,快到安全处避难”?
他又说了句“别忘记,城西彩意绸缎庄。”
话撂下,人离开,留下她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她试图理解他的话,可是他这般谜一样的人、谜一样的话语、谜一样的出现以及离去没有半点线索的东西,要叫她怎么分析出正确情形?
算了,就当他试图和岳父家人建立良好的亲戚关系,不要想太多有的没有的,只是,她又算他岳父家的哪门子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