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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妻 我想给你说
我真得好羡慕街边的那盏路灯
夏天不怕热 冬天也不怕冷
它整天那么成熟 那么沉稳
它一直什么都不说
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平静地让晨曦把自己吹灭
它不用住在深山的庙里 却能远离俗世红尘
最黑暗的时候它尽力撑开光明
它看见一切 却让一切烂在心里
它有同乡在小镇 它不鄙视
它有友人在城市 它不羡慕
它不担心菜涨价 它不担心油价飙升
它不担心子女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
它不担心房子 它不担心强拆
它不读历史 它不想哲学 它不走路
它不用想导弹防御系统和第四代战机那些事情
二
妻 我想给你说
我真得好累好累
我想信守承诺 我不想跑火车
我想让你放心 让身边所有的人尊敬
我想有学识而含蓄内敛 我想腼腆如酒
我想有才华并且在必需的时候展现出来
我想做一个直立行走的人
我想心胸宽广 我想做首先回头的天使
我想意志坚定 我想信心十足的走路
我想努力赚钱 我想常做家务
我想天天天陪你上街 我想给你买一支最昂贵的口红
我想爱我们的孩子 一如自己的灵魂
我想努力工作 我想团结同事
我想你经常能穿着我用皂角洗的没有公害的衣服
我想在大年三十清晨 或者腊月里更早的黄昏
能及时地握住在村口伫立了好几天的母亲的手
我想爱国 我想不做贪婪的官 我想是一座山
三
妻 我想给你说
我想砸烂手机 我想过汉族部落时候的日子
我想有事的时候不给你打电话
我想以前给你写有落款的信的那些日子
我想拆了大棚 我想有季节的那些蔬菜
我想不吃药的那些庄稼
我想跟着父亲用镰刀割那些灿灿的金黄
我想和打工的弟弟以及弟妹一起流着汗捡麦穗
我想一到四月就开花的那片油菜地
我想做一次小偷
偷来小学课本里马良的那支笔
我想拜师做一辆小纺车
听你摇你的婆婆摇过的那些乡村的小夜曲
我想抽时间和你一起
和你一起去一趟塞外 看萧风和阿朱
在哪座帐篷 哪条河边 哪片草原 牧马放羊
四
妻 我想给你说
我想给你说
维纳斯的那只断臂
掷铁饼者的那身肌肉
梵高的那片向日葵
飘过海峡的那一缕乡愁
冼星海的那支义勇军进行曲
瞎子阿炳那些流浪的传说
妻 我想给你说天下粮仓
我想给你说大雪无痕
我想给你说卖炭翁 三吏三别
我想给你说 楚大夫跳的那条河
妻 我想给你说圆明园
我想给你说刘禅
我想给你说虞美人
我想给你说集中营
我想给你说天下为公
妻 我还想给你说 巴黎圣母院和卡西莫多
我还想给你说但丁和他神曲里的那些房间
伊拉克 阿富汗 利比亚与叙利亚
太阳节 地震与核辐射
五
妻 我想给你说
我不想补我那颗被岁月磕掉了的门牙
我不想染黑被日子梳白了的那些乌发
能活在现在
我算是够幸运了
孔子周游列国
他乘过高铁么
杨玉环那么尊贵
她做过面膜么
膳祖成就了段文昌传世的食经
他见过地沟油么
再说
杨过的断臂有谁能接
韩愈的缺齿有谁能补
不知道高速是不是一种过错
不知道美丽是不是一种虚假
不知道效益是不是有毒性
不知道长生不老
对人人角逐的幸福而言是不是一种灾难
妻 人活着就会有拥有
就会有失去
我们已经被那么多假的东西包围
我不愿我们以后的日子里再有什么虚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