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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安府观星塔顶。
房间内,烛火摇曳,沈慕容坐在桌边,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心绪烦乱,蹙眉思考良久,默然不语。
忽然,门外响起了“嗙嗙嗙”地敲门声,传来安禄山的声音,口齿不甚伶俐,却有些急不可待,道:“好容容……是我,开门,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慕容冷声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吧!”
安禄山微红着脸,手指触到门缝上,往里面看了看,但见他心目中的女人正孤灯独坐在灯下默然不语,纯白的衣衫勾勒出她轻盈的身形,唇红若丹,看得他一阵心旌动荡。其实这道门虽从内栓上,可对一身蛮力的他而言,丝毫起不了作用,他只是不愿以武力逼她开门罢了。
他本以转身欲走,可又有些不甘心,带着酒意又停住了脚,复又道:“好容容,我是想和你详谈随侯珠,还有长生……不老……”话\完,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沈慕容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道:“想不到安大人倒也规矩,怎么区区一道木门就挡得住你吗?有什么话我很累了。”
安禄山没料到她如此转变,想来那长生不老真的对她很重要,他有些欣喜若狂,手足无措道:“好容容,怎么你……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他激动不已,吐出一口酒气,借着醉意,伸出手想要将全无武功的沈慕容搂抱在怀里得一夕欢愉。谁知沈慕容猛地一闪身,愤然转头,双瞳带火,瞪视着他,怒道:“你若是再敢如此,我马上死在你面前!”她虽然中了那“软香玉花膏”,可性子却依旧烈得很,不愿屈居人前。这些日子以来,安禄山也一直忌惮于此,有所顾忌,不敢亲近于她。
可今晚,却有些不同。
安禄山借着醉意,打了个酒嗝,哈哈大笑道:“好容容,你……早已是我的人了,如今还顾虑什么呢?更何况……传国玉玺我已经到手,只要你告诉我随侯之珠的下落,等两件宝物一到手,我就起兵推翻李隆基那老小儿,成立大燕国,封你为后,与你一同长生不老如何?”
沈慕容冷哼道:“你关了我这么久,无非是想从我嘴里套出随侯之珠的下落,不是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安禄山讪笑两声,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张又黄又旧的纸来,道:“嘿嘿,好容容,怎么……你不信我?我能做皇帝可都是上天注定的,不信,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便将那张纸递到沈慕容眼前。
沈慕容侧目一看,起初还有点漫不经心,可越往后看下去,却再也不能让自己继续沉默下去,只因那张纸上的玄机太吸引她,细细看来,那竟是一张图文并茂的图谱,下面绘着一盘果实,似李非桃,正中写着二字——“乙丑”。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难以平复,再也不能一如既往对安禄山冷漠,颤声道:“这……这……是……”
◆◆◆◆
“啪——”赵小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挨了响亮的一巴掌,可他俊倪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那种一贯的笑容。
还是那样自信满满的笑。
辰弑摸了摸那一巴掌,嬉皮笑脸,依旧哑着嗓子道:“小美人儿——为何方才你要说宁可辰弑碰你?我如今碰了你,可你为何还要打我?”模仿各种不同年龄男子的声音,这种“变声法”是五毒教中人行走江湖常用的一种技能。
赵小玉一想起方才那一幕,就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美目一瞪,板着脸道:“坏东西,谁要理你?”小脸转过去不看他,气得通红。
辰弑料知她是在为方才的事生气。
原来,赵小玉一路跟踪辰弑,自以为高明,却早就被辰弑觉,他一时兴起,借着小巷内伸手不见五指,便和她玩了玩。
辰弑见状,忍住笑意,扳过她的肩膀,一本正经道:“那好——你可以不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你必须要答我……”赵小玉虽还有气,见他忽然神情严肃,便也看着他,却闻他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莫非……你对我要做的事感兴趣?”辰弑说完,蹙起了眉头。
赵小玉变得有些结结巴巴,毕竟跟踪他也是出于担忧他和蓝香楹有什么理不清的瓜葛,她挣开他的双手,转过身去,强词夺理道:“什么我跟着你?这长安城是你五毒教的吗?我干嘛好好的不睡觉跑出来跟着你?我赵小玉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我?”说着她又装作煞有其事地背着双手,往前踱了几步,道:“嗯,今晚的月色真不错!”
辰弑看了她半天,默然不语,忽而笑了,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便从怀中掏出一件物饰,把玩在手中,赞道:“嗯,好,小玉儿,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不过再美也美不过这东西!”
赵小玉回过头一看,但见一个红底金边的香囊,金丝细线在月光的清辉下出迷人的晕光,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一见这物饰,方才得意的神情便从俏丽的小脸上不翼而飞,胸口忽地似乎被人点中了死**一般难受,一时气结,道:“你……这东西怎么你一直带着?”
她深知,那香囊是那和合公主蓝香楹离开之前,送给辰弑的信物,恐怕自打她走后,他便一直带在身上,从未曾离过身。
“果然,他是想着那女人的……”赵小玉忿忿地想着,见他如此,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鼻尖有些酸酸的。
辰弑身形一展,又嬉皮笑脸挡在了她的眼前,道:“怎么小玉儿你吃我醋?”
赵小玉昂着头,不说话,调转一个方向又走,泪水盈满了眼眶就快要掉下来,却不愿让他看到。
辰弑又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着拉住她道:“还说不是吃醋?怎么生我气了?”
赵小玉拼力甩开手,可刚一挣脱,又被辰弑抓住,赵小玉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愤然道:“你走开,别拦着我,没人愿意管你到底是去见吐蕃公主还是蕃吐公主!”
辰弑唇角笑意更甚,收起了那香囊,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道:“总算说出真话了!看来你一直都在偷听我和鲁密使的谈话,对不对?”他挑挑眉,有些得意道:“只可惜,没有听清楚……”
待他面有得色转过身来看着赵小玉之时,才现,她已经使出她那蹩脚的“腾云诀”跑出很远了,而那方向却是——
当下他神色一紧,不敢再故意气她,运气足下,便从后面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面有怒色,道:“你想去哪里?”
赵小玉脸上挂着泪水,有些失控,忽而见他关切的神态,美目一转,心中有些小得意,故意拖长了声音道:“我要”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欣欣然往前面又跑了几步。
辰弑心中气恼,抓住了她的手腕,眯起了双眼道:“你要去修仙观,对不对?”赵小玉不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他胸中忽地腾起一团妒火,道:“你敢去找那个臭道士?”
赵小玉睁大美目瞪着他道:“有什么不敢?你去见你那位香囊公主好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辰弑怒骂一声,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又有了想要打她的冲动,真不明白,这女人如何会这般胆大妄为?如她所言,难道来自她那个年代的女子都这样?
两人对视良久,他看着她转瞬冰凉的眼神,总算败下阵来,他忽地双手按住了她的肩,柔声道:“好玉儿,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去找那个臭道士,好不好?”
赵小玉闻言,神情一滞,继而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自己所受的委屈,便故意气他道:“不好!”甩开他的手又走。
辰弑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妒火,怒道:“你这女人,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什么叫做三从四德!”言毕便一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忽地一下飞上了屋檐。
赵小玉惊叫一声,人已经飞了起来。
他原道赵小玉不会轻功,凭着她那三脚猫的半成品“腾云诀”,她决计不可飞下屋檐,到了高处也就会老老实实任他摆布。谁知手臂上又是一痛,他倒吸一口冷气,两人刚落到一家屋檐上,重心不稳,几欲跌倒。
他低吼一声,看着手臂上又出现了一排整齐而熟悉的贝齿,方道:“赵小玉——你……”他扬起手几欲落下。
赵小玉得意洋洋地仰起头,闭了眼等待着他的巴掌落下,心中无比悲凉:你打我好了,只有你打了我,我才有勇气……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你,去找令狐哥哥,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你了。想到这里,心间又是一酸。
可是他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赵小玉疑惑地睁开眼,刚道:“你……”便被那人捂住了嘴巴,但见辰弑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双目却目不转睛看着屋檐下静悄悄的街市。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心头一惊。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运着轻功,在他们站立稍远一些的地方,趁着夜色穿行。
辰弑一看他前行的方向,望了望已在一里之遥那座观星塔,眉头逐渐纠结在了一起。
待得那人走远,赵小玉疑惑地看了辰弑一眼,暂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道:“那人是谁?会不会是刺客?”
辰弑摇了摇头,神情肃穆道:“兴许他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一样。”
“一样?”
赵小玉看他目光遥遥,顺着他观望的方向,那斗笠黑衣人竟是奔着一座高塔而去,自言自语道:“难道蓝香楹会是在那座高塔里吗?”
辰弑却道:“不是,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双眼依然望着远处那座塔。
赵小玉惑道:“怎么你今夜不是要去见那和合公主吗?”
辰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赵小玉渐渐明白又一脸担忧的神情,心头一动,摸了摸她月光如华的脸,叹了口气道:“唉……不让你知道,也是不想你担心。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他又望了那高塔一眼,道:“你所看到的那座塔,名为观星塔,是安禄山府中所建,明为观星,其实……却另藏玄机。”
“玄机?”
“对!”辰弑道:“长生殿失窃的传国玉玺,便在那观星塔底层的密室之中。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恐怕不久前我们救过的赵大哥已经把传国玉玺的消息告知那些武林正道了。”
“那岂不是很多人都想要夺那传国玉玺?”
赵小玉一愣,心下不由得忧心起来,她忽地想起了白日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
是恐惧。
“相信辰弑也必然知道此行甚是凶险,才故意不让我知道。”她心焦难安,方知适才是错怪了他,便拉住他的手道:“你……你……不去……好不好?”
辰弑见她神情忧虑,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便笑笑,学着她方才的语气道:“不好!”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拍拍她的肩,笑道:“所以,小玉儿,你应该放心,我除了你之外,是不会再对别的女子动情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赵小玉一双美目晶莹如露道:“可是……蓝香楹呢?你将她的香囊一直放在身上,难道不是对她……”
提起蓝香楹,辰弑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她。楹楹几次三番违背她母后的旨意救我,我却……”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小玉,道:“若你不喜欢,那我把那香囊扔掉算了……”说着便往怀中掏去。
赵小玉也知和合公主为辰弑付出甚多,若突而要他做出选择,忘记关于蓝香楹的一切,若他对她说能做到,那也是谎言而已,她拉住他的手,制止道:“算了,我没要你扔!扔了它……你当真就可以不想她吗?”
辰弑身子一震,木然不语,良久,忽而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两件物饰,放到赵小玉手里,道:“这两件宝贝,你收好。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赵小玉低头一看,但见两块通体碧绿的碧石,呈枫叶形,放在手心里凉凉的,心也更加凉了一截:这不是那厮从我这里抢走的宝贝吗?怎么又肯还给我?还平白多了一块!但见这两块碧石背面写着两段文字,其中一块写道:“情到深处摧心肝。”赵小玉记得,这块是她从修仙观偷出来的那块。而另一块上写得却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唯一不同的是,这第二块上还写着“癸戌年寅乙日”。
“这是什么意思?”赵小玉道。
辰弑笑笑道:“小玉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已经问过爹爹,这宝玉有个名字的。”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便道:“这是碧龙琛,是娘亲留给我和爹爹的。”
“碧龙琛?”
赵小玉有些不解,举着其中一块道:“那这块呢?这块是我从修仙观里偷……借来的,难道也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辰弑道:“我也不明白,一直以为碧龙琛只有一块,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是我娘留给我将来讨老婆的。难道这就是缘分?”他说着脸上一喜,道:“对了,你们那里叫娘子是这般叫的吧!现在成了两块,岂不正好?我们一人一块,我现下将我的这块也交给你,作为定情信物,等我回来,便娶你。”
赵小玉见他说着说着便没了正经,举起手中的碧龙琛便要扔过去,忽而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揣进了怀里,皱了皱鼻子道:“谁要嫁给你,还不如给我带回去当古董卖了值钱得多!”
“小玉,你……”
辰弑知她是故意气自己,便摇了摇头,不再和她斗嘴,他运气足下,带着赵小玉片刻便到了观星塔附近的屋檐上,算算所剩时辰已经不多,便道:“小玉,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走知道吗?”言毕便运起轻功向着观星塔上飞跃而去。
赵小玉赌气一**坐在了屋檐上,看着这近前庭院中亭台水榭的富丽陈设,嘟囔道:“该死的辰弑,明知我不会轻功,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屋檐上,还说让人家不要乱走,这么高,怎么下去……”她伸长了脖子望了望那屋檐下,看着间或有一队身着突厥服装的兵士巡视着经过,索性趴在了屋顶上,手托着下巴,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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