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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始桃花始盛开。四月天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梨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竞相绽开，那些不知名的花儿，也不甘寂寞地扬起高傲的头颅，向世人展示着生命的魅力，草儿刚刚钻出半个脑袋，那鹅黄的颜色让人爱怜，讨人喜欢，不甘落后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和着春风放开清脆的歌喉，唱个不停。
郝花花和崔玉莲兴高采烈地爬上山顶，俩年轻的媳妇，站在山顶对着山下高声喊叫，我来了！我来了！
郝花花说，我嗓门比你的嗓门高。
崔玉莲说，我的嗓子比你的尖。
郝花花说，我嗓子比你的圆润。
俩人各说各的优点，但谁都不服输。郝花花说，玉莲，我给你唱穆桂英挂帅怎样？
崔玉莲说，反正现在三哥不在家，你就放松一下吧！
崔玉莲的鼓励让郝花花信心倍增，她把拿手的绝活穆桂英挂帅展示了出来，她的声音圆润、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仿佛像高山流水般清澈，又仿佛像玉珠落盘般清脆，引得一群斑鳩随声附和，花儿草儿翩翩起舞。
崔玉莲高声喝彩：好！
郝花花更加放肆，她又给崔玉莲唱了个“十八里相送”唱得情真意切，委婉动听。崔玉莲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唱戏？郝花花说，我小时候跟着戏班学了几个月，后来我爹说三教九流数唱戏的地位低，不让我学了。
俩人边说话边采了一些野花，高兴得忘乎所以手舞足蹈，早忘了自己的身份。
从山上下来，郝花花建议到河边玩玩，崔玉莲好长时间也没去过河边了，所以意气相投。
河水清澈见底，游鱼摇头摆尾，在水中游玩。郝花花从小好动，她毫无顾忌地脱下鞋，到水里抓鱼，她的脚大，奔跑追逐都很利索，引的崔玉莲心里痒痒，当一条鱼被郝花花追过来的时候，崔玉莲顾不得脱鞋一下跳进水里，帮郝花花捉鱼，崔玉莲是小脚，一下没有站稳脚跟，一个趔趄，鞋就被冲走了，郝花花往前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
回家的路上，郝花花扶着崔玉莲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走，一路上引的下地干活的崔家雇工指手画脚，看！那是三少爷的小妾，多漂亮！那是四少奶奶，多年轻！看！四少奶奶没穿鞋，那双脚是三寸金莲。
听到别人的议论纷纷，俩人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崔玉莲是小脚本来走路就一步三摇，像风中的弱柳婀娜多姿，现在丢了一只鞋，走路一瘸一拐，太慢了。郝花花见有人看她们，就对崔玉莲说，我背你吧！崔玉莲说，你哪能背动我，我还是自己走吧！郝花花不听她的话，不由分说把崔玉莲放在自己背上，走的飞快。
到了崔府，俩人不敢走前门，从后门悄悄的溜了进去。她们满以为自己想得很周全，神不知鬼不觉地玩了一趟，没有想到还是出事了。
郝花花把崔玉莲领进自己家，把她给陆小敏做的一双绣花鞋送给了她。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再给陆小敏做一双就是了。
在崔家，郝花花没什么地位，她和崔玉莲出生贫贱，被人歧视，所以人心心相映、情同手足。
俩人正说着话，陆红梅走进来说，老太太叫你俩去一趟。
郝花花看见陆红梅眼里含着一丝洋洋得意幸灾乐祸，她马上明白：陆红梅打小报告了。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俩人刚才的高兴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着陆红梅去了老太太住处，俩人齐声说，娘！你老人家有事吗？
老太太下巴上的肉横堆在脖子上，小眼睛里露出凶光，装腔作势地问，你们俩哪去了？如实说。
四少奶奶崔玉莲是受过家法惩罚的，吓的全身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郝花花在娘家时是家里的老小，父母一向对她疼爱有佳，所以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仰起头，直率地说，我们去玩了。
老太太下巴上的肉颤动了一下说，玩的鞋都丢了，丢人现眼的，谁批准了？
郝花花说，我想大小事情都要你老人家批准，你老人家还不累坏？
住嘴！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我就跟老三说过，没有教养的女人不能往回娶，家里进来一个“丧门星”就够我受的了，又来了一个！春香！给我拿家法打，狠狠地打！
春香是伺候老太太的丫环，她怯生生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迟疑不决。老太太说，打呀，怎么还不动手？春香只好朝郝花花身上打了两棍子。陆红梅说，这叫什么打？我来！说着，一把夺过棍子狠狠地往郝花花身上抽，郝花花不躲也不闪，她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对着陆红梅喊，你打往死里打呀！打呀！说着躺在地下，任陆红梅拿着棒子往身上打。崔玉莲一看，这样打下去非打得郝花花皮开肉绽不可，于是，她爬在郝花花身上，说，是我要她和出去玩的，要打打我。崔玉莲挨了几棒后，老太太叫停，说，春香！领着她们去柴房，饿她们两天两夜。
崔玉莲扶着郝花花俩人一瘸一拐被春香送到柴房，春香见陆红梅没有跟来，悄悄说，花花，你怎么得罪了她？人家都说宁愿得罪十个君子也不能得罪一个小人，得罪了她处处给你穿小鞋，处处找你的麻烦，够你受的了。
郝花花气愤地告诉她们，陆红梅和人通奸被三少爷捉了，所以她以为是我告的密。
春香说，怪不得她那么恨你，原来如此。
春香把她们交给人看守后，走了。郝花花崔玉莲躺在柴房里精疲力竭，郝花花说，玉莲！对不起！是我让你跟着我挨了打。崔玉莲说，我不怨你，我们俩是一棵树上挂的两个苦瓜。哎，谁让我们是女人呢，要是女人不嫁人就好了。
此时此刻，郝花花身上一阵阵的疼痛，肚子里咕咕的直响，她饿了，她想起了崔秉承。崔秉承每个月都要上太原的工厂照料生意，临走，他千叮咛万嘱咐，让郝花花呆在家里不要擅自出门，可是郝花花没有听他的话，以至于被打一顿。郝花花好恨，她恨那个穷凶极恶的老太太，恨那个无耻的小人陆红梅，恨自己没有听从崔秉承的话。
崔玉莲说，四少爷怎么还不给我们送吃的？
郝花花说，是呀，平时四少爷和你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怎么关键时刻倒不来看你了？
他们哪里知道四少爷吃完饭后，想给崔玉莲她们送点吃的，却让老太太看出了苗头。对于四少奶奶，老太太打心眼里看不起、瞧不上，老太太这一生最瞧不起的是穷人，四少奶奶正出生于穷人之家，所以老太太吃完饭后，叫春香把剩下的饭菜全喂了狗。为了防止四少爷晚上偷偷摸摸的去看四少奶奶，老太太对四少爷说，老四，你很长时间没有陪娘睡觉了，今晚，咱娘俩说说心里话，你就别回你的家了。
四少爷想去看四少奶奶的退路被老太太轻而易举的堵死了。
俩年轻的少妇躺在柴草堆里，又饿又冷，浑身的伤痕钻心的疼痛，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深深的夜，像黑色的幽灵一般笼罩着大地，也笼罩着两颗年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