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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音乐缭绕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不知为何脆弱的想哭。母亲节的这天,原定回家看母亲的计划终于又落空了。因不得己的事情缠身,我又一次食言了。母亲倒是不停地在电话中安慰我,叫我只管忙自己的事,她很好,爸爸也很好。电话中,母亲告诉我,爸爸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至此,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一刻,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一时间,眼泪不争气地流淌,而我不知我为何饮泣。
开博客很久了,也曾写过了一些粗浅的文字,却从没有为母亲写点什么。不是想写,而是怕自己愚钝的笔,亵渎了母亲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母亲的平凡,母亲的坚忍,母亲的慈爱,又岂是我一支拙笔所能表达出来的?纸短情长,聊表寸心吧。
——写在前面
1、苍凉的记忆
我从一出生,便让全家人失望。之所以如此,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母亲嫁给父亲后,三年未生养。这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无非是一种致命的打击。父亲是家里的一根独苗。在当时,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人的小村里,不能传宗接代,是一件极难以让人忍受的事。母亲偷偷回娘家向姥爷要钱求医问药,甚至暗下了治不好就离婚的决心。盼孙心切的奶奶拿脚搓灭了熬药的火,扑到炕上号啕大哭,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母鸡不下蛋和药罐子之类指桑骂槐的语言。许多年后,旧事重提时,母亲说她理解奶奶当时的木常成下堑坏奶窬病?br/>
三年后,姐姐的出生,终于打破了流言,只是家人把希望转移了目标,这便是希望二胎的我是一个男孩。于是,那个夏天闷热的中午我呱呱坠地时,一家人并无惊喜。只有母亲看着我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女孩怎么了,等我以后老了,我给她看孩子去,我就不信她不能养老。”在当时养儿防老的大气候下,母亲的话惹得奶奶直撇嘴。而许多年后的境遇竟验证了母亲当时的预言,我的孩子也由母亲帮我带大
我管母亲叫娘,管父亲叫爸爸。小的时候,一直不解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教我们。上学时,也曾因怕同学的取笑而羞于启齿。可现在想来,也是事出有因。母亲是被确定保送的工农兵大学生,可是却没能去上成。因为,在奶奶的一手操办之下,母亲稀里糊涂地进了我家的门。婚后的父亲依然去上学,而与他曾是同学的母亲却每天注视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那种落寞可想而知。后来,父亲在外谋了公干,而母亲也成了一个地道的家庭妇女,她不敢要求她的儿女也叫学城里的孩子唤她妈妈,想来是一种卑微的自尊在作怪。现在想来,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己,两相比较,我倒总感觉叫娘比叫妈更亲了许多,以致许多年前的稚傻想法也早己荡然无存。
2、如水的过往
清点昨天的记忆,点点滴滴,都染满生命红橙黄绿的颜色。在记忆的长河中,多少平凡的故事只如广袤天幕中的星星,记录着季节里的花开花落。也如长河里潺潺流淌的水,见证了岁月的春往秋来。
回首往事,似乎我的成长,与水有着不解之缘。在我出生后的第十三天,一场罕见的洪水在一个盛夏的夜晚,入侵了我们沿河而居的小小村庄。洪水一寸寸地上涨,夜狰狞的面孔似乎要吞没一切。“月子”里的母亲抱着我四处逃生,眼看着家里的东西被洪水席卷一空。母亲说:“还好,人都平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灾后,还在“月子”期间的母亲立刻投入了家园的重建,然而,母亲也因为这场洪水而伤了身子,后来落下了浑身的毛病。
命运似乎很是巧合,听母亲说,在我一周岁的那天,又是一场洪水。这次,母亲抱着幼小的我,逃到村里地势最高的一家。一屋子的人,满炕的孩子。窗外的水已快没上窗台,少不更事的我在窗台前爬来爬去。有人惊呼:“孩子掉下水啦!”母亲一下子跳到水里,从水里捞出己是被水呛得脸色苍白的我。生命中的第二次水患,因为母亲,我总算又躲过了一劫。
似乎每一次与水有关的灾难袭来,总是母亲在身边。六岁的那年,母亲带我去村前的池塘边洗衣服,我也拿了一块小手绢在水边洗着。突然,肥皂在手里一滑,掉进水中,我伸着小手去水里抓。母亲说只一转眼的工夫,突然间就不见了我。只见水面上冒着泡泡,水面下隐约可见有一只小脚在迅速下沉。不会凫水的母亲没来得及想,便一步迈进水中,一只手死命地抓住了已快沉入水底的我。事后,母亲就在池塘边抱着我,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记忆中留存最早的画面,竟然是那个池塘边脸色苍白的母亲喜极而泣的泪眼。那场景,就这样成了我生命中最初的风景,绘成记忆中最初的底色。后来,母亲拉着我的手到水塘边烧纸,并虔诚地跪拜,感谢水神又一次放过了她的女儿。
如果说是母亲带给了我们生命,那么,我的母亲在送给我生命以后,又接二连三地送了一程又一程。就这样,我在母亲的庇佑下一天天长大。这期间,父亲去了隔家近二百里的邻市上班,自是不能经常回家,母亲就挑起了整个家庭的担子。加上妹妹、弟弟的出生,母亲的担子日益沉重。上敬公婆,下恤儿女。任劳任怨,一晃便是许多年。再苦再累,可她从无怨言。
母亲这一生,为别人做的太多,为自己想得太少。我不知母亲何时可以享到所谓的清福。但我知劳累中的母亲一定幻想着有这一天。我可以想像得出来,在我们小的时候,她一手抱着小的孩子,一手填着灶膛里的火,用沾满草叶的手拭着额上的汗水,等待我们大一些,再大一些,这样,她就可以休息一下了。终于,我们大一些了,于是,母亲又不得不在每一个夜晚,给我们点上小煤油灯,教我们看书习字,完成作业。一灯如豆,母亲要么纳鞋底,长长的针锥在坚硬的鞋底上费力地扎过,再用粗粗的麻绳穿过,在背面留下一个个白白的小疙瘩,整齐得像站好队的卫兵。母亲的手也承受着那针锥扎过指端的酸痛,可母亲是快乐的。后来,心灵手巧的母亲自己学会了做衣服。一台缝纫机嗡嗡作响,母亲的手上下翻转,一件件式样新颖的衣服便成型了。母亲给村子里的人做衣服,却从不收取费用,时间一长,村子里的人总会过意不去,家里有什么重活时,也都前来帮衬,母亲的脸上漾着开心的笑容。母亲用她的一双巧手,让我们的衣着总是那样光鲜并惹人注目。小时候,因为要过“六一”我要上台表演,吵着要新衣服。那一夜,母亲在机子前熬了一夜,第二天,我穿着碎花泡泡袖的新裙子,像个小公主似地上台演出,心里美的乐开了花。许多年后才得知,母亲是用爸爸送给她的一块衬衣料给我做的。那一年,母样依旧穿着她的旧衣衫。
很多年后,当姐姐问我们“你们见过母亲睡觉的样子吗?”我们都摇了摇头。每一个夜晚,我们都是早母亲睡,而每一个早晨,母亲的铺上总是只有一个空寂的枕头。淡蓝色的雾蔼中,母亲粗糙的大手已撩起村子的第一缕炊烟。洗衣做饭,养猪喂鸡。童年里无以计数的日子里,母亲就这样,忙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再过些日子就好了,等孩子们有了出路,考上好的学校,我就可以享福喽。”母亲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过往成梦,而日子也就只是日子了。我曾几次看见,闲暇时的母亲用手抚摸着几张老照片,在夕阳下的余光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照片上的母亲,拖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子,站在天安门城楼的前面。我知道,母亲曾经作为红小鬼,到天安门前受到过毛主席的接见。而今,岁月已将母亲年少时的梦想褪掉了颜色,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敲着岁月的晨钟暮鼓。
3、山样的脊梁
在姐弟们的眼中,母亲一直坚强,她用她柔弱的双肩,挑着山样重的担子。不知是我的有幸还是敏感,我曾几次看到她哭,几次见证了母亲刚强背后那柔弱的另一面。那些场景,虽时隔多年,依然清晰如昨。
记忆中,那一晚的月亮好大好美。是一个中秋节的夜晚,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天气出奇地好,一轮金黄的满月,又大又圆,洒着桔黄的柔光,照得夜晚的乡间更加沉寂。天已经很晚了,郊野的小路上,我和母亲拖着疲倦的双脚,向着小村的方向走去。这时候,己是晚上八点左右了,我可以想象的到,各家的饭桌上定然摆放了许多的果品和菜肴,人们在笑声里杯箸交错。想到现在还没能回家,我有些埋怨母亲,为什么非得要今天就得把花生收完,这么晚了,还没能吃饭,哪像个过节的样子?难道明天天就不亮了吗?月光下,母亲不做声,头低垂着,看不清她的脸,只是看见她慢慢地挪着步子。突然,母亲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的田埂上嘤嘤地啜泣起来。我一下子慌了神,月光下,母亲的泪水闪着莹莹的光。这时,我才知道,姥姥被诊断出来是骨癌,母亲不相信,决定明天再带姥姥去青岛的大医院复查。舅妈认为再去也是白花钱,就不同意。商量未果,倔犟的母亲决定自己带姥姥去。家里的活多,爷爷奶奶忙不过来,所以,再晚她也要今天做完。这一刻,我怔在那里,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用手轻轻地拭着母亲的泪,眼泪也盈了满眶。如水的月光下,母女俩相拥恸哭,涕泪点点,滴落在无声的黄土里。
一九八五年的那年秋天,一个柔弱的女子,背着已不能走动的母亲,在青岛两家医院的楼梯间爬上爬下,只为一线误诊的希望,这希望如暗夜里为渔船引路的灯塔,尽管渺茫,却照亮了母亲的心。我无法想象,在交通尚不发达的当时,母亲哪来的那种勇气。而那个中秋节的月夜,以及那幅不曾亲眼看见的背母寻医的画面,却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中。
经确诊,姥姥果然是得了骨癌,这以后的两年中,母亲与姨妈还有舅舅轮番侍奉,悉心照料。母亲学会了打针,在每个深夜,当姥姥无法忍受剧疼时,便给她注射杜冷丁予以缓解。两年以后,父亲调回了本市工作,家里要在市区建房,事情多得没个头绪。俗话说:“打墙盖屋,娶妻嫁女”毕竟算是人生中的大事,再加人生地不熟,家里时刻都离不开母亲,侍奉姥姥的时间自然被挤占了许多。而这件事,却让母亲抱憾终生。上梁的那天,来了一辆车,母亲脸色惨白,神情凝重,跄踉着上了车。别人告诉我,说是姥姥不行了,我手中的一摞碗轻悄悄地落在地上,齐斩斩碎开的瓷片发出心碎般的哀鸣。除了心疼疼爱我的姥姥,我更放心不下的,是我的母亲啊!
姥姥去了,母亲也病了。出殡的那天,照规矩,外甥女是不可以送葬的,我却执意要去,因为放心不下母亲。白花花的一片人群中,母亲身着白衣,几次哭得晕了过去。回来后,母亲一病不起,只是哭,神智似也有些不清,时好时坏。每晚我端了水,喂给她谷维素、安定等药物,好让她能坦然安睡。我知道,这一次,母亲无法坚强。白天,没事时,我端坐在她的身边,手捧冰心写母亲去世时的那篇文章,轻轻地为她诵读。母亲边听边哭,不许我停,我便边哭边读。母亲虽不能写出自己心里的那些感受,可我知她的心,已在这些哀伤的文字里,铮铮悲鸣。许多年后,她说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姥姥有生之年多陪陪她,为什么不能让她多活几年,也享几天清福。“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善而亲不在”就这样阴阳两隔了,留下的,是多少断肠的遗憾啊!
母亲病好了以后,决意要找工作。父亲便在一家企业里给她找了份差事。计划经济时代,活儿倒也轻松。可母亲很是敬业,用心地工作着。每天起得更早了,做完早饭,收拾完家务,侍候我们一个个打着咆嗝出门后,她再急匆匆地赶去上班。有了班上的母亲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的脸上漾出了久违的笑,还有难以掩饰的满足。这以后,她经常塞给我们一些零花钱。看她忙得连轴转,我问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家,不累吗?也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干嘛要这样整自己?”她笑着说:“傻丫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婆汉子还隔着一只手’呢,总向你爸伸手要钱,总不是个事儿啊。哪赶上自己出去挣点,这样也好给你们点零花钱。这人啊,可不要老想着靠别人,凡事要靠自己呢!”聆听着母亲的话语,看初升的朝阳照在母亲脸上,一片红霞染红了母亲眼角的皱纹,我仿佛看到十七八岁的母亲,背着书包,日光把她拖着麻花辫子剪影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色,一脸的笑容如花绽放。
4、淳厚的亲情
就这样,我们几个在母亲的盼望中一天天长大,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母亲和我,就像两盘电影的胶片,她把她的生命一圈圈缠在我们的身上。又像一只缫丝的茧儿,把生命的那痕细线,渐渐缚满我们的线轴。时光荏苒,我们的生命之树日渐丰满强壮,母亲的那端却越发萎缩孱弱。母亲的两鬓斑白了,腰也佝偻了,母亲真的老了。
退休后的母亲依然没能享到清福。在她把她的儿女都已拉扯成人之后,她的儿女又把一个个胖乎乎的孩子,塞进了她的世界。生命仿佛一个轮回,又回到初时的光景,不同的是,她比当年有了更多的耐心。她眼里的柔光,依旧如初;她无边的操劳,不减当年。天冷了,她念叨哪个外甥的棉衣要新缝了,她惦记哪个女儿的冬衣要加厚了。她一遍遍叮嘱我记得骑车戴护膝,嘱咐我到家少吃辛辣,先喝热茶。她打电话叫我们回家吃一桌她精心准备的菜肴;她在我们的包里装上一包用油煎得金灿灿的饺子。天晴了,下雨了,她是我们的晴雨表;高兴了,难过了,她成了我们尽情倾倒的回收站。她一直操劳着,像一个坚守岗位的老兵,几十年,从未擅离片刻。
去年冬天,我瞒着家人,偷偷跑去献血。献血后,本来就血压低的我有所不适,在家躺了三天。母亲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风声,急火火地赶了来,一进门,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我与其争辩,跟她讲献血的好处,惹得她大为光火,从不曾见她这么大的脾气。她说她知道是件好事,可是嫌我不知道量力而行。她不许我做家务,不许我动冷水,自己却张罗着给我炖鸡汤。我笑她大惊小怪,她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既然是对身体有好处,下次你带我去吧,我也去贡献一点。”惹得我哭笑不得。
我胃疼了,她把姜切成碎末,用油炸得焦黄,再放上糖,看着我吃完,因为这是她打听来的偏方;感冒了,她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端到我的床前,逼我喝了蒙着头捂汗,母亲哪里会知道,她的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儿,此时,却躲在被窝里抹着眼泪。想到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地享受着这淳厚的亲情,还能有母亲一如既往地关切照顾,我是何其有幸!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老让母亲操心,又是何样的惭愧!
后记:绵绵的祝福
一篇母亲节的征文,我写写停停,竟拖了近二十天。一直想坐下来,安心地写写母亲。可是,每每要动手在键盘上敲击这些文字,便一次次被这些平凡的小事所感动。我知道,天下苍生中,这样的,不止我的母亲。而我所能写出的,也只是影射了母亲的半丝半缕。每一个弱小或是强大生命的成长,都有母亲不可磨灭的付出。无论你高贵还是卑微,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是母亲不可替代的孤本,你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一颗穷尽一生为你付出的心。她不在乎你是否功成名就,她更愿意每一天都能听到你平安的消息;她不求你给她穿金戴银,她更愿意你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陪她坐在摇椅上,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一遍遍地听着刘和刚唱得那首父亲,悠扬的旋律中,一次次泪流满面。“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求求你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这句歌词,就这样打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下辈子,我们都渴求再做您的儿女。这辈子,能陪您走过或长或短的人生岁月,同看世态的炎凉,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再苦再累,都是快乐无比的。
一生挚爱,无以回报,一支拙笔,拈来半点。母亲的亲情是说也说不完的。“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何况为人儿女的我们?让我们都能体会父母的苦心,在他们有生之年,多陪陪他们,尽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孝心吧!
祝福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快乐,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