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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红宝手机响起,她连忙接听,果然,有时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灵粮护理院?是,我是甄红宝,她已经咽气,我马上来。”
红宝收起电话,轻声说:“两位,家母恰恰辞世,我要赶往办事,对不起。”
她泪流满面,开门离去。
布朗不忍“午先生,你可要跟着走?”
午牛摇摇头。
“我们不知道有人病重,这段日子想必难过。”
午牛搓搓脸,低声说:“我好想回家。”
“你们都年轻,可以熬过难关,这些挫折,会使你们更坚强。”
大牛不语。
布朗女士说:“可以看得出你们其实关心对方,她上一次对你好,是什么时候?”
“她煮云吞面给我吃,手艺非常好。”
“是不是,你呢,你又如何回报她?”
“我洗清所有衣服,包括内衣裤。”
布朗笑“我们要告辞了,你赶去护理院,还来得及”
大牛送他们到门口,真没想到两名调查员会成为婚姻辅导
布朗走到门口,与同事说“唉,贫贱夫妻百事哀。”
史密却乐观“他们不穷,他们年轻,他们相爱。”
“相爱吗?”
“这样吵,当然爱得不得了,谁会同陌生人吵闹。”
“他们是真结婚?”
“百分百真实,你我见过多少假婚,人前恩爱如胶如漆,互相啄吻,为取得蓝卡,这对年轻人可没做戏。”
“还有第三次家访。”
“希望他们克服难关。”
午牛并没有到护理院。
红宝精神异常,他是陌生人,无从插手。
况且,他的心情也恶劣到极点。
左肋下隐隐作痛,身为男子的他竟留不住身边任何一个女人。
午牛悄悄落泪。
那晚红宝没有回来,第二天中午,大牛自学堂抽空往飞机场。
精次办好离境手续一直不愿进候机室,她在大堂徘徊,身边替她工作了十多年的管家纳罕,见惯世面的精次小姐在等什么人,不会是那个毛小子吧。
啊,他来了。
精次转过身去,与他紧紧拥抱。
她把脸贴着他强壮的胸膛,他把外套张开收进娇小的她深深拥吻。
他丰满嘴唇满额满脸地轻抚她,恋恋不舍,叫她心酸。
“午牛,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你。”
他把下颚放她肩上,用帽斗遮住她的脸。
“你要假婚取居留,我也愿意相助。”
什么都瞒不过明敏的她。
千里送君
她轻轻叹口气,退一步说“我的住所,你可以随意出入,我已吩咐过佣人司机。”
午牛仍不出声。
她伸手抹去他脸上泪印“你若放得下那无谓自尊,便前来探我。”
大牛只是不出声。
管家见登机时限已届,想要催精次,可是看不到她人,咦,她惊讶,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午牛张开外衣,管家看到娇小的精次在他怀抱里。
如此缠绵,真是第一次看到。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忽然之间,午牛松开精次,转身而去,他头也不回,一直朝飞机场大门走去。
精次呆呆看着他英伟寂寥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门外。
管家以为她会流泪,但是没有。
精次轻轻挽起管家的手,她低声而孤苦的说“让我们去伦敦洗黑钱。”
回到学堂,午牛呆坐饭堂喝咖啡,同伴在谈昨晚女伴精彩之处,有点不堪。
“她丰胸雪白,迷死人,我可以一辈子埋脸其间”、“我喜欢大眼睛”、“我爱巨臀”、“要爱我,不爱我有什么用”
“午牛你说说看。”
午牛一声不响,伏在桌子上不动,他们推他头“傻子。”
放工他无处可去,只得回到蜗居。
红宝忙亡母后事,家中乱成一片,大牛逐一收拾,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做鸡汤等她回来喝,她老实不客气吃过也不道谢,三数天瘦了一圈,双目深陷,化妆糊掉也不添补,半人半鬼似。
枣泥来探访,叹口气“大牛,你多包涵。”
大牛点点头。
到了这种关头,还有什么可吵。
“我要陪豆泥往东岸找工作,有一个朋友说那边乡土小吃店生意很好,有一家店,光做一味牛肉面,货真价实味美,一年就翻本,客人站在门口冒雨轮候,我见心喜,想与朋友合作。”
大牛又点点头。
枣泥叹口气“工字不出头,你与豆泥,长人不长脑,都是傻大个儿,没有脑筋,害我操心。”
大牛咕哝“枣姐对我们好。”
“往后,有非你不可的老板,同他说,要分红,要有股份,知道没有?”
大牛觉得有饭吃已经满足,养活两个弟弟,更是丰功伟业,他并无奢望。
“起码要求百分之十五,你别看小这十五巴仙。”
大牛没听进去,压力锅汽笛鸣响,他煮了红枣粥。
家在何方
当下盛出敬一碗给枣泥。
枣泥笑“洪枣吃红枣,自相残杀。”
大牛又盛一碗摊凉,好让红宝吃。
“好味道,你放的是冰糖?”
大牛再点点头。
红宝不住哭泣。
洪枣劝她“当心哭瞎双眼,世上所有生物,都是父母比子女先辞世,才叫自然,难道你希望逆道而行?往后你争气做人,也就是报答了养育之恩,不用过分伤心,振作起来。”
枣泥劝人,一向亲切,红宝渐渐止哭。
但是半夜,大牛还是听到她低声饮泣。
大牛在邻房枕在双臂,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是伤心人,寄情功课工作,麻醉心灵。
午夜梦回,仍然心碎。
他想回家。
可是也想不清家在何处,继母的家不再欢迎他久留,一直同他说“阿牛,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帮两个弟弟出身,不要恋家。”
午牛其实已没有家。
他想到精次胜利白皙纤细四肢,柔媚眼神,花瓣似轻吻去,跟她去,还来得及
然而天亮了,鱼肚白露出曙光,新的一天开始,邻居开着收音机,大牛听到一把柔糜女声嗲腻地哼,
“假如你听到一首蓝色歌曲
像一朵花渴望露珠
亲爱的
那是我的心向你唱吟夜曲”
大牛转一个身,双膝乏力,胸口作闷,他根本不想起床,还起来干什么?就这样昏死在床一眠不起也不见得损失什么,也不会有人牵记他。
他把头埋在枕头底。
可是红宝过来敲门,她沙哑喉咙说:“我去上班,替你做了早餐。”
大牛只得起来,红宝却已经离去。
听枣泥说,她此刻得早起帮一家百货公司点货出货,钱花光了得赚回来。
没想到早点是豆浆粢饭,吃饱了,心情略好。
他一早往酒吧工作。
地砖、墙壁、灯光有毛病,他先问过老板,主动维修。
午牛工夫极细,十分周到,老板好不欢喜。
“卫生间水喉滴水经年,三个工匠全修不妥,全靠大牛。”
给他工资,他还不愿收,又建议多装几枚鸣烟器。
晚上,大牛仍负责收拾。
时时在卫生间把醉汉拖出街外,召警帮忙。
他也想过,一失足成千古恨,若不振作,很快会成为流浪汉,他时时看到他们在后巷翻垃圾桶找食物。
他午牛年老会怎样?
也许,会回忆到廿多岁在酒吧工作,经过女客,她们会嘻笑着伸手摸他腰身手臂“喂,今晚可有约?”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天天惨遭非礼。
老这个字最可怕。
那一边,洪枣与红宝一起吃茶,也谈到老年。
“老了怎么办?”
洪枣答:“我比较乐观,略有积蓄,嫁个对我好的人,安顿下来,天天到超市格价,游哉优哉。”
“我呢,枣泥,我会有好结局否?”
“当然会,”枣泥握着她的手“你那么好看,一定嫁得英伟夫君,爱你如珠如宝。”
互不理睬
“我已经结婚了。”
“近日阿牛待你如何?”
“互不理睬,并无说白,不过,他脸色似好些。”
“他仍晚晚外宿?”
“不,最近个多月,时时回家。”
“咦,那只狐狸精呢。”
“不知,不问。”
“可是分开了?”
红宝样子有点落寞“我不理那些事。”
“我与豆泥明日启程往东岸办公,你自己当心。”
“明白。”
这时枣泥接了一通电话,那边一开口就说:“阿姐,我陪你们走一趟,我不放心。”
又是那个人,几乎是枣泥的裙下之臣。
“不用劳驾。”
“阿姐,你对东岸不熟,唉,其实你对西岸亦知不多,我已决定,今晚我到你家——”
枣泥看到红宝疑惑神情,连忙放下电话。
她不想事前张扬。
洪氏姊弟离去之后,午牛更加寂寞。
继母找他,与他详细说及弟弟们所盼望前程:“大弟托福试考六百分”
就看他是否取到居留证,压力巨大。
想到红宝亲口对调查员说:“撵走他,逐他回乡。”大牛很不是味道,这女子恁地卤莽粗鲁,像个野人,他愿意相信她是毒妇,但她只是愚蠢无脑。
一日回来,踢到她乱放在门口的塑胶闪光高跟鞋,似鬼眼,大牛吓一跳,忽然发火,取来只黑色大垃圾袋,把红宝那些丑陋的鞋子通统装进去,丢进垃圾箱。
年轻的他觉得已经报仇,下了气,可是转头想:那红宝没了鞋,如何上街?
他又替她买回几双平跟鞋,其中黑色漆皮圆头玛莉珍最叫他欢喜,大牛把新鞋放在门口。
他安心上班。
红宝回来更襩uo逶。吹匠坑腥馑枯癯茨旮猓t萌瘸砸坏鲁雒牛患诵印?br />
咦,她四处找鞋,忽然看到新的七号平跟鞋,红黑白三对,都像是中学女生所穿,这午大牛,搞什么鬼,人家穿什么鞋关他何事,这人知不知一脱下六寸高鞋,一个女人再也不会步步为营挺胸凸臀?这蠢牛。
红宝赶进房去检查她的鱼网袜,幸亏全在抽屉里,无奈,只得与童鞋配搭。
那天深夜回转,看到大牛卧室有灯光,红宝已经太累,不想吵架,胡乱洗把脸睡觉。
第二早又各自出门。
这样,既不见面又不交谈,像已届老庄“邻户鸡犬相闻,不相往来”境界。
永存心里
精次没有再与午牛联络,像是等他自作决定。
一次他经过她家,忍不住下自行车张望。
司机立刻出来与他招呼:“午牛先生可是来游泳?”
他立刻腼腆说不,上自行车离去,之后再也没出现。
他当然想念精次给他醉心的温柔,她的音容永远存他心里。
精次双手柔软,指尖冰凉,她喜欢轻抚他小肮体毛,爱怜笑说:“大家都进化了,单漏下你,浑身毛毛活下来,咯咯咯跑来跑去,大了,穿上衣服,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劳工手心粗糙有茧,她却不介意,她时时让他那只大手捧着她的脸亲吻。
以后,再也不会有异性那样宠爱他。
午牛嗒然,他的失落多于绮念。
而枣泥他们还不回来。
一晚,正收拾酒吧台椅,老板同他说:“阿牛,我朋友在都灵街开设快餐店,只售热狗汉堡,打算装修,你可愿帮手?”
大牛抄下地址答允往现场臂察。
这时他的电话响,他低头看到电讯:“接讯即来嘟嘟酒吧帮我,有客人无礼,红宝。”
大牛立刻说:“老板,借你小货车一用,明早归还。”
他急急出门,心急如焚。
在那种地方工作,迟早出事,红宝偏又选择打扮得像流莺般迎客。
她脾气如爆竹,得罪了客人还不知道。
午牛飞车赶到嘟嘟酒吧,推门进去,四处找过,不见红宝,更觉不妥。
他走近柜台,问人:“红宝呢,可是已经下班?”
酒保回答:“不,她仍在工作,看,小费都还在杯里没取走,可能是出去到后门透口气,刚才她与客人争执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