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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鱼肚白泛起一丝丝光亮,正是清晨时分正好眠之时,瑞王府的角门响起了敲门声。
守门的门房正打着瞌睡,听到敲门声时,忍不住嘟嚷了一声,这大清早的,何人有这胆子来敲瑞王府的门扰人清梦?慢吞吞地去打开一条门缝,当见到门前一袭赭红色衣服的少年站在那里时,门房吓得手一个哆嗦,瞬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门打开。
“世子,您回来啦!”门房点头哈腰,笑得十分谄媚,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门来。
卫烜根本没他看一眼,抬步进了门。
卫烜身后穿着一袭灰色侍卫服的俊美少年——路平笑盈盈地看着门房,亲切地对他道:“福叔,世子一直在府呢,所以不是回来。”
门房:“……”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路侍卫果然深谙此道。
卫烜并没有理会路平的忽悠,甚至也没什么隐瞒,大摇大摆地回府,直到在垂花门处被等在那里的瑞王给拦下了。
“去哪里了?”瑞王沉着脸,皱眉看着夜不归宿的儿子。
“你管不着!”卫烜十分不给面子。
瑞王脸皮抽动了下,将他上下一打量,怀疑地道:“你不会是学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去怡香院那等地方风流快活了吧?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才几岁,立得起来么?小心本王让人去告诉寿安。”
路平:“……”
这话太恶毒了,这是当老子的能对儿子说的话么?路平瞅了瞅,幸好现在还是清晨,周围除了那父子俩,便只有他,倒也不用担心这父子俩的德行被人看见。至于自己,路平已经决定就像嘴巴都被打坏,也绝对不会说的。
卫烜的脸也瞬间阴了,森然地看着他,用更恶毒的声音道:“臭老头,你还是担心自己中年不举吧!我可不像你,女人玩多了,小心以后到地下后,看我母妃不抽死你。”
瑞王:“……”这熊孩子到底像谁?
路平:所以说,这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德行,谁也怨不了谁。
瑞王抹了把脸,说道:“行了,老实说,昨晚去哪里了?”
“出城去了。”卫烜淡淡地说道。
瑞王眸色微深,看着站在清里雾气中的少年,蹙着眉思索了下,然后伸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说道:“别做过头了,你老子我还想要安享晚年,可不希望脖子上的东西随时不保。”他真担心这臭小子哪天觉得腻味了,想要去抢太极殿上的那位子坐坐,到时候一家都玩蛋。
卫烜点头,嗤笑了一声,像是嘲笑他的软弱一样,见他脸色微变后,方慢条斯理地道:“你放心,我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不会连累到你的。”
可谁知瑞王听后不仅不放心,反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伸手拽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扯到一旁,方说道:“臭小子,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说着,他轻轻地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果然感觉到他的身体有瞬间紧绷,虽然很轻微,但瑞王早些年也是骑马打仗之人,如何没察觉到,不由怒道:“又伤着了?”
“一点小伤罢了。”卫烜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瑞王一看他这种神情就想抽死他,于是按在儿子肩膀上的手劲又使了点儿,见他额头冒出冷汗来,嗤笑道:“这就是一点小伤?”
卫烜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过去。
瑞王微微一闪便躲开了,卫烜也不是真踹,见他躲开了便收回脚,冷着脸看他,不满地说道:“既然知道我受伤了,你还用力按下去,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却是个狠心的。”
瑞王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嘿了一声,又想往他伤上按了,不过被卫烜机灵地躲开了。见他转身就要走,瑞王突然道:“若本王让你今年娶寿安进门,你是不是能安份一些?”
卫烜没有回头,长长的睫宇轻颤,冷淡地道:“等你和姑母他们议好了婚期,我会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王了。”
“臭小子!”
卫烜懒得理会他怎么想,带着路平回了随风院,等丫鬟路云沉默地捧上清水后,便将她挥退,将身上的衣服褪下。
当赭红色的外袍褪下后,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便见到肩膀的部位已经被血色晕染出一片。等将中衣解开后,露出缠着肩上的绷带,血已经将绷带层层地染红了。卫烜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剪刀剪开绷带,露出里面一道狰狞的伤痕,皮肉都翻了起来。
路平守门外,正担心着时,突然听到主子的叫唤,忙进去帮他处理肩膀上的伤。
路平这几年与卫烜常在外面奔走,生死之事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受伤次数不知凡已,便是自己身上也落下很多各种伤痕,他能眨也不眨眼,唯独每回看到主子身上的伤,都有点儿惊悸,甚至有时候觉得这少年不仅不会害怕,反而在享受着那种窒息般的快意。
路平边小心地帮他清理伤口换药,边瞄了眼少年沉静无波的表情,若不是他的嘴唇抿起,让人以为他根本不会疼。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路平小声地道:“主子,昨儿捉的那个人……”
“先找个地方安置好,以后自有用处。”
听到这话,路平张了张嘴,很快便应了声是,想起昨晚在摇曳的灯下看到的那张脸,路平仍是有些愣神。他没想到世间会有这般相似之人,也不知道主子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让他心里又涌上一种莫名的心情,总感觉他跟随的这个少年神秘得无法理解。
等路平包扎好伤后,卫烜将衣服穿好,微微抬起下颌,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那副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模样儿。
路云再次进来时,闻到屋子里残存的血腥味时,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朝卫烜施了一礼后,便默默地过去收拾东西,将那套沾了血的赭衣和中衣抱起,再端起了那盆血水,悄无声息地出去,将血水倒到院子里的那株海棠花下后,又将沾了血的衣服拿到偏房去焚毁了。
梳洗完毕,卫烜一抚袖子,便对路平道:“走,进宫。”
路平忍不住道:“主子,您不休息一下么?”昨晚一个晚上在外面奔走,又受了伤,路平真担心他熬不住,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怎么危险怎么来,甚至偶尔会透着一种让他心悸的兴奋感。
总感觉主子每次干些危险事情时,情绪都不太对呢?(这叫蛇精病犯了!)
“不用,我很好。”
路平只得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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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后,卫烜便到太极殿给文德帝请安,待了一会儿方离开,然后转道去了东宫。
东宫正殿里,当朝清贵无双的太子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榻前,看着榻上被裹得严实的小团子。
此时皇长孙殿下已经满三个月了,每天酣吃酣睡,在太子妃的照顾下,茁壮成长,比起从小就体弱多病的父亲,皇长孙殿下真是个让人欣慰的健康的小包子,太后和帝后都很高兴,总算是安下一颗心了。
太子也很高兴,儿子长得好,健健康康的,不用担心他夭折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皇家幸事。他逗了会儿儿子,可惜皇长孙刚喝完奶,正想要困觉了,对搔扰他睡觉的父亲丝毫不理会,想睡就睡,淡定得很。
太子逗了好一会儿,见儿子都不理他,顿时有些气馁,对坐在一旁翻看宫务的孟妘道:“阿妘,灏儿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
皇长孙满月时,便有了大名,是文德帝亲自所取,名为“卫灏”,可见文德帝对第一个孙子的重视。一般孩子都要满周岁时才取大名,然后记入族谱中,取大名之前都是叫小名,或者是贱名,可是皇长孙愣就是不一样。
康平长公主当初也担心孩子取大名太早,被鬼差盯上怎么办?民间有说法,孩子未及周岁时神魂未稳定,容易被路过的鬼差招了魂儿,应该先取个小名儿混叫着的,不过皇帝任性起来,哪里是你能拒绝的?最后只能作罢?
“嬷嬷说小孩子就是这样,要多睡才会长大,你别去吵他。”孟妘头也不抬地道,翻着手里的册子的速度飞快,也不知道她看进了多少。
太子嘴里应着,但是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继续搔扰,直到皇长孙耐不住父亲的搔扰,小嘴微微嘟起就要干嚎时,太子赶紧收回了手,小包子见没人搔扰了,脾气去得也快,继续酣睡了。
这时,徐安进来禀报太子夫妻,瑞王世子过来了。
太子听罢,便起身来,对看过来的孟妘道:“孤去和烜弟说说话,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让奶娘照顾灏儿就好。”
孟妘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准喝酒。”
太子:“……是。”
宫人:“……”太子妃总是将太子管得死死的,这算不算惧内?
不过看到太子妃平平静静地望过来,宫人们继续该干啥就干啥,就算太子惧内,那也不是他们该多嘴的事情。所以出了东宫后,太子仍是清贵端方、太子妃仍是贤良淑德,一对皇家恩爱的榜样夫妻。
卫烜来到东宫,和太子一起喝了几盏茶,说了点朝堂的事情,便施施然地离开了,太子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这一幕自然被很多人看到了,后宫的女人们对东宫的事情素来关注,等听到卫烜很快离开了,并不怎么关注。卫烜这些年来的行事,没什么章法,明明应该与郑贵妃这姨母更亲近,但他却和三公主、五皇子交恶;若说他与太子亲近吧,也不见得他和太子有多好,每次去东宫,也是一会儿就离开了。
连三皇子也弄不懂卫烜到底在搞什么,或者是图什么?倒是文德帝这些年来,依然宠爱他如昔,没有皇子能越过他,更不用说太后简直将他宠上天了。
将卫烜送走后,太子进了书房批阅了会儿折子,等批阅完后,便继续去搔扰他家的小团子了。
“烜弟刚来到来说,他昨儿在京郊一处庄子里,看到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姑娘。”太子抱着儿子坐在炕上,边和另一边坐着的孟妘说道。
孟妘来了兴致,说道:“听说烜弟长得比瑞王嫡妃还要出挑,若非他一身男子汉气慨,都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姑娘家了,京城中难有公子有烜弟这等美貌。以前还有人说,若是烜弟是个姑娘家,还不知道如何的倾城倾国呢。”
太子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心说长得像个姑娘家偏偏又一脸蛮横煞气的家伙有什么好?连小姨子孟妡都说他这姐夫长得才好看呢,太子妃应该喜欢他才对,怎么对卫烜这般抬举?
孟妘是个心思活泛的,卫烜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来就为了说一个姑娘和他长得像,这不是活活地打自己的脸么?想到小时候模糊间听到的事情,孟妘突然有了个猜测。
“阿烨,其实那个姑娘并不是像烜弟,而是像早夭的康嘉公主吧?”
太子吃了一惊,忍不住看她,低声道:“你知道?”
康嘉公主便是太后早夭的女儿,后来文德帝登基后,封赏宗室时,便将那个未能活到成年的同胞妹妹追封为康嘉公主。太后之所以如此疼爱卫烜,盖因卫烜的长相和当年的康嘉公主极为相似,弥补了太后心中的愧疚。
这事太子也是查了很久,再加上卫烜的故意提点才知道的,这也是卫烜投诚的一个举动。不然这几十年前的事情,当年宫里的老人都不在了,凭太子现在的势力根本查不出来。
而现在,出现一个如此肖似的人,而且还是女孩儿,若是让她出现在太后面前,不必想也知道太后的选择。想到这里,太子忍不住摸着姆指上的板指,眸色微深。
孟妘淡淡地点头,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对太子道:“让烜弟派人看好那姑娘。”
太子是个聪明的,听到孟妘的话,便知道她心里有计较,笑着点头。
这话题便如此止住了,夫妻俩皆没有太放在心上,转而谈起其他事情。
过了几日,便听说瑞王突然给妹夫罗晔下帖子请他去喝酒,而这酒喝完的结果便是第二天京城里突然传出了卫烜和寿安郡主的婚期定下的消息,婚期就在今年秋天。
当京城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瑞王的酒果然不能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