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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丁就站在那里,对着完全不相信地朱骜,确定的说,“你不是可怜贺阳吗?你不是天天给他买东西对他好,想要让他快乐一些轻松一些吗?可事实上呢,你所拥有的全是他的,对于他而言,你就是抢走他所有幸福的小偷!”
远处闪电劈下,让有些昏暗的天空霎时间变得如强光照地,朱骜脸上那些挣扎被照得纤毫毕现。
韩丁残忍的告诉他,“没有你,他就是朱家高高在上的二少爷,跟着姨夫无忧无虑长大的是他,去接管昌茂事物的是他,也可能中考状元也是他,不用品尝贫穷的滋味,不用为了上高中而受冷漠,不用为了几百块的学费暑假寒假白天黑夜的打工,更不用伺候那个断了腿却跟疯子一样丝毫不疼惜他的贺大海,那才是你爸爸。这些罪原本都是你该受的,你的那些优秀,在这些条件下,将无一存在。当然,我也不会瞎了眼的去看上他,因为那是我的表弟,我怎么敢呢?”
韩丁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一步,跟已经仿若呆住了的朱骜面对面,低声而又嫌弃的叫了句,“小偷。卑劣的小偷,抢走了别人人生的小偷。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爱他吗?你又怎么能呢。”韩丁撇嘴一笑,“当然,你也可以爱他,反正那个小子是个傻瓜吗?在他单纯的时候,抓紧了他,姨夫二姨又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有感情,你亲爹又看不上贺阳,到时候说是他勾搭你的就行了,他顶住了,朱家以后,不还是你的吗?”
那是他最纯真的感情,却被这样卑劣的人,如此卑劣的揣度,朱骜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拳头狠狠地打在了韩丁的鼻子上,朱骜原本就练了多年,用了十分力气,韩丁又没注意,他尖叫一声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朱骜冲着他说,“滚!”
他在这一声后,转头离去,可任谁都能看到,他步履的艰难。春雷仿佛在这一刻解禁,轰隆隆的雷声,霎时间炸响,春雨也在这一刻缓缓落下。
贺阳瞧了瞧讲台上还在补课的张敏,看了看窗外的雨雾,嘟囔了一声,“下雨了啊。”他的同桌也跟着往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小声回应,“我妈说今天来接我一家人出去吃饭的,哎呀也不知道她开车没有,别淋着。”
贺阳也想着朱骜,朱骜说是在一中等他,两个人一起回家的,不知道带伞了没有?
五点半,张敏的课终于结束,贺阳赶紧收拾了东西往外跑。结果就在门口看见了拿着伞的老王,贺阳挺意外的,喊了声“王叔”,然后就问,“你怎么过来了,朱骜呢?”
老王带着他往外走,还想替他拿书包,贺阳拒绝了。只是这些动作,很快就落入人眼,尤其是,这学期贺阳穿的比原先不知道好了多少,这会子居然还有人接了?学生们随着大流慢慢地涌向了学校门口,也就有人看到了贺阳上了老王的车。
老王边走边给贺阳解释,“豆豆说他还有事,自己回去,让我接了你先走。”老王倒是觉得挺正常,“他一开学就忙了,朋友多,事情也多,还有公司的事儿,你放心好了。”
贺阳就点点头,只是心里羡慕,同样的岁数,朱骜怎么能那么优秀,但想到两人渐进的关系,他虽然觉得惶恐不安,但又抑制不住的甜蜜——这样的人,喜欢自己呢。
车子开走,一直盯着贺阳的赵明把脚步转了个方向,打着伞跟在路边站着的韩丁会和。赵明第一句话是,“朱骜没来接贺阳。”韩丁听了就笑了,就扶着他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夸奖道,“你那话可真管用,我瞧见朱骜那小子脸都白了,这会子怕是正煎熬呢。”
赵明则说,“这是正常的,他如果是个好人,就不可能不难受。”
韩丁问他,“不告诉贺阳吗?”
“为什么要告诉呢?”赵明反问他。
韩丁一听这个,眼珠一转想了想,就明白了,哈哈笑了起来,拍着赵明的肩膀说,“对啊,为什么要告诉这对鸳鸯呢。朱骜会自己选择的。”他恶狠狠地说,“我倒要看看,朱骜能有多正义,还有如果亲儿子养子都这样,如果贺阳勾搭上了朱骜,姨夫还会像对我一样对他们吗。”
赵明听了则低了头没说话,这人就是个疯子,不过好在智商不高,脑袋是糨糊,所以也好骗,他才轻松一些,他的计划不少呢。等着韩丁兴奋完了,他抬头问了韩丁一句,“韩哥,你看我的……”
韩丁一听这个,明白的从口袋里掏出张卡片给他,“放心吧,你办事合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赵明没说话,亏没亏待要看过钱数才能算呢。
而此时,朱骜一个人走在这年开春的第一场雨中。与刚开始的缠绵悱恻不同,这时候的雨越下越大了,水汽蒸腾在空气中形成雾气,让朱骜连前方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他离着学校越来越远了,就仿佛离着贺阳越来越远了。
可他没有勇气去拨打电话问一问,问问他爸爸,“我是不是抱错的。”因为他内心已经有了判断,他那不符合朱家人的长相和口味,还有他爸妈对贺阳的与众不同,贺大海对他诡异的好,还有什么需要明言的吗?
他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他有着南城首富的爸爸,有着爱他如生命的妈妈,连智力低下的哥哥也最喜欢他,他还是中考状元,十六岁就能在谈判桌上纵横捭阖,是南城商圈里的奇迹。更何况如今,他想着贺阳,嘴角就忍不住的勾了起来,他还有了个在意的人。
可惜,到头来,这都会成空。
贺阳才是亲生的,而他是抱错的。韩丁有句话说得对,他是个卑劣的小偷。
他所谓的优秀不过是构建在朱成功的成绩上,如果没有那样的一个父亲,他跟平凡的一中学生又何不同?他是那么心疼贺阳,他愤恨韩丁,他甚至厌恶对贺阳冷漠无情的贺大海,可造成让贺阳受苦受累的元凶,却是自己。
如果,如果没有抱错的话。那个天天穿着表哥剩下的面包服,冻得脚趾头都长冻疮,每天受着母亲的冷漠,父亲的冷爆,还坚持梦想为了上学而努力,却瘦骨嶙峋被人欺负的人,应该是自己。而贺阳的人生应该更温暖,他不会为钱发愁,连韩丁不可能会欺负他,他想上学爸爸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对了,他还那么聪明,商业上也一定不会比自己差。
只是一个错误,全颠倒了。
“不!”他忍不住的喊出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停在了风雨中。
路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茫茫的雨雾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好像在这场抱错风波之后,他将一无所有。他不留恋富贵,他只是害怕,陪伴他十六年的父母不再是自己的父母,而贺阳——他不敢去想,他原本想着,慢慢说服父母,然后再公开跟贺阳的关系,他总会护住贺阳的。可他抢了贺阳那么多,他怎么敢再去沾染他日后的前程?
这让朱骜痛苦万分,他踉跄的往前走着,最终再也走不动了,然后抬头,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到了贺阳家的楼下。
那是栋在风雨中已经洗礼了多年的老楼,灰扑扑的,只有五层高,跟这个日益发达的城市格格不入。楼道里的白墙已经被涂鸦的不成样子,还贴满了各种通下水道和开锁的小广告。每一层三户人家,开门如果用力大些都会打到对面的门,有很多家连防盗门都没有安,□□着的木门上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他在贺阳家的门口,坐了下来,靠在了墙上。闻着从各个家里飘出的饭菜香味,听着从各个家里传出的嘈杂声音,渐渐地陷入绝望。
他该怎么办?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朱骜很快就觉得冷,然后睡了过去。还是下楼买东西的对门大婶叫醒了他,“你不是常来找阳阳的那孩子吗?怎么睡在这儿了,多凉啊。贺阳他家人都出门去了,走了几个月了,你别再这儿等着了。”
然后,大婶试图去扶他,就惊叫了起来,“哎呀,你身上的衣服怎么都是湿的?身上怎么这么烫,你这孩子是淋病了吧。”说完,她就去摸朱骜的额头。
朱骜一点也不想让人帮他,这比起贺阳受的苦又能算作什么呢?他踉跄的站起来,想要逃离开这个地方,却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那天晚上,贺阳写了作业,做了预习,朱骜也没回家。他心里着急有觉得朱骜是出去办事,自己乱问不太好,只能打着伞站在露台上等着。可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就瞧见朱成功夫妇匆匆离开了家门,沙沙雨声中,他好像听见一句,“也不知道豆豆怎么样了?”
他的心就一下子提了起来,赶忙回屋给朱骜打了个电话,可电话里嘟嘟嘟的响着,却一直没人接。他只能继续等着。他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看过一眼手机,那时候是凌晨一点,朱骜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