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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苏当即乱了章法。

    离开n市时,她最担心的就是孙晴,特意写了一封信让罗小安转交,信里再三安慰孙晴,她只是出去散散心,过个两三年可能就回来了,让孙晴和顾长庆不要因为她而争吵。

    只是在信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隐晦地问了一句:妈,爸到底对我有什么偏见?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我?

    孙晴是个典型的以家为天的家庭妇女,丈夫、女儿是她生命的全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这样大张旗鼓地在报纸上刊登新闻,想要看到女儿呢?

    她最担心是孙晴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年来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她都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回家,只是委托几个国内的同学定期和孙晴报一下平安。如果孙晴有事,她无法原谅自己。

    顾苏用罗小安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却只是听到甜美的销号提醒,孙晴和顾长庆的手机也已经停机,更奇怪的是,顾苏打了几个n市好友的电话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这更是让顾苏坐立不安。

    得知顾苏要离开的消息,几个交好的邻居都很舍不得,特别是罗尔夫,一个劲儿地追问她在国内的地址,探听着国内的风土人情,兴致勃勃地仿佛要跟着她一起飞回去一样。

    咕噜还要办些手续,没办法和顾苏同行,罗小安正好要回家办点事情,就把咕噜带走等手续办好一起回去。咕噜第一次离开妈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着顾苏也一起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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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没有回来,n市变化很大,从车窗往外看去,原本正在修建地铁的主马路已经修葺一新,一个个整齐的小花坛点缀在隔离带上,一个个地铁口现代简洁,可能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原因,碧空如洗,空气中都透着花的甜香。

    和安静的科罗镇完全不同,马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尤其是经过和丰大道附近时,出租车被人流阻了好几回。

    “这座广场可真赚钱,老板发死了吧。”司机一边发牢骚一边羡慕嫉妒恨。

    顾苏回过神来,立刻把目光从窗外挪到了车内的小屏幕上。

    “这家开发商据说是章合集团,n市的利税大户啊,”司机继续八卦,“不过他家最近好像出了点事,江畔里知道吗?也是他家开发的那个商业广场。”

    “江畔里?”顾苏疑惑地问,她离开时,章合没有开发过这个项目。

    “看广告很漂亮啊,就在三江汇流的黄金地段,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月前停工了,大家都在传是不是资金出了问题。”

    顾苏的心漏跳了一拍,原本程景时是要和她一起回来的,临时接了个电话改成了当天凌晨的飞机,比她提早一天回国。她本能地想要追问,却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车子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市中心,到了顾家的公寓,她急匆匆地乘上电梯,敲响了门,打开门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你找谁?”

    “你……你是谁?我爸妈呢?”顾苏彻底傻了眼。

    一来一去问了几句,顾苏这才明白过来,后背渗出一身冷汗:这公寓几个月前就被卖了,据说是因为资金周转不灵急着要钱。

    “你是他们的谁?”中年男人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我是他们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顾苏恳求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责怪的神情:“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父母要的是什么,古训都有父母在不远游,你倒好,父母把房子卖了都不知道,等着吧。”

    他从屋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顾苏:“你妈留在这里的,说要是你来了就给你。”

    纸上写了两个地址和一个号码,顾苏匆匆看了两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第一个地址离这里不远,她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对着大门上挂着的“n市老年大学”发了好半天呆:怎么,孙晴不仅没有病得气息奄奄,反而参加起公众活动来了?

    门卫听说她找孙晴,立刻笑着指路:“孙老师啊,她正在里面上课呢。”

    穿过长廊,顾苏来到了1502教室,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约莫二十来个老年人正襟危坐,正在唱一首《难忘今宵》,背对着门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娇小却挺拔。

    顾苏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孙晴还是一个音乐老师,平时休息在家拉着两个女儿自弹自唱,顾芸常常借机溜号,而她却腻在母亲旁边哼得很愉快。

    一曲终了,孙晴回过头来,脸颊清瘦了些,可神采却比从前飞扬,眼中透着一股别样的快乐:“这遍不错,就是高音的时候假声再圆润一点,稍微有点炸……”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颤声叫道:“苏苏!苏苏是你吗?”

    还没等顾苏应声,她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顾苏失声痛哭:“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任性呢……你要是再有个万一你让妈怎么活……”

    顾苏被她哭得鼻子发酸,她自己做了母亲才明白,从血脉里分离出来的那一块骨血,真的可以牵扯到母亲的每一根神经。

    “对不起妈,都是我的错,”顾苏乖乖地道歉,“你别难过了,小心身体。”

    “以后都不许走了,你再走把妈也带走,妈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孙晴一边哭一边发狠地说着。

    顾苏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刚想追问什么叫一个人,从楼梯上急匆匆地下来一个人,几步就走到孙晴面前,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啊?”

    “老徐,”孙晴激动地说,“你看谁回来了,苏苏,我女儿回来了。”

    顾苏定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她临走前见到的孙晴从前的好友吗?

    母女俩找了个空的教室坐了下来,老徐见没什么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他在这里担任业余的摄影老师,一听说孙晴抱着人痛哭就情急冲了下来。

    孙晴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拉着她问些这两年的生活,顾苏一一回答,到了后来她终于忍不住了:“妈,你到底为什么要登报见我?我都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孙晴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自从进了这老年大学,顾苏的心里一直好像没着没落的,这回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爸呢?他怎么会让你跑出来上课?家里的房子怎么卖掉了?你们现在住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孙晴的脸一点点地变白了,她的声音颤抖:“苏苏……我和你爸……离婚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顾苏耳边炸响,她整个人都傻了。

    所有的人都可能离婚,可是孙晴和顾长庆怎么可能离婚?自从孙晴懂事以来,两个人都恩恩爱爱的,顶多拌上几句嘴,顾长庆就上杆子赔笑脸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呆滞地响起:“为什么?”

    “他……他……”孙晴的脸涨红了,满眼的愤怒,“他怀疑我也就算了,可他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是我和别人生的孩子!”

    一来二去,顾苏终于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她走了以后,孙晴看了她的信很伤心,和顾长庆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心里有了芥蒂。

    几个朋友时常来探望孙晴,孙晴的病有所好转以后,给她介绍了这个工作发挥余热。

    孙晴很喜欢这份工作,可顾长庆却十分不满,数次让她离职未果,渐渐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公司的发展也不尽人意,最终有次贷款到期,一匹大单却出了点问题被客户索赔,资金周转不过来,只好卖掉了房子抵债。

    孙晴原本想着夫妻俩同舟共济,就算公司没了也没什么,够吃用就好了,可没想到顾长庆却越来越离谱,整天跟踪她不算,一定要逼她离开老年大学。

    两个人再次大吵了一架,吵到激动的时候,顾长庆什么话都往外兜了,口不择言。

    “老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同学,感情原本就很好,可阴差阳错,当初我们俩没成,我和你爸好了。我怀你以前在一所学校当老师,老徐是教育局的,有次优秀教师外出旅游学习,老徐和我们一起去的,你爸他不知道怎么就怀疑上了,居然一疑心就二十多年,还从来没露出半点口风,怪不得那时候非得回到他老家来创业,怪不得他对你一直不亲,变着法子折腾你,苏苏,我压根儿没想到,他居然心底有这么龌蹉的心思!”孙晴再次激动了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顾苏有些着慌,拼命顺着她的后背:“妈你别着急……”

    孙晴抓住了她的手,哽咽着说:“苏苏,妈这次叫你回来,就是要让你和你爸做个亲子鉴定,让他明白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他欠我们娘儿俩一声对不起!”

    这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顾苏陪着孙晴回了她现在的住处,又一起吃了晚饭聊了会天,时差袭来,她哈欠连天,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孙晴告别,准备先回自己原来的那套小公寓好好睡上一觉。

    小区还是老样子,天刚暗下来,中庭有一帮老年人在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四周跑动着欢快的小朋友,年轻的父母们三五成群,交流着育儿的心得。

    一想到咕噜以后就能在和她一样的小伙伴中间玩耍了,顾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

    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可能是年久失修了。

    顾苏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钥匙,刚把它插入门锁,一股大力袭来,她被压在了铁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