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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太太看过了二太太拟的聘礼单子,说如今京里流行西洋物件,因此有身份的人家下聘的时候大多会有那么一两件。我们太太还说王大人家早年管过各国进朝朝贡的事,据说当年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王大人家的,因此觉得在聘礼中添几件西洋物什比较好。至于添什么,就请二太太帮着斟酌一二就是。还有,我们太太还说,聘礼中的那尊白玉送子观音虽然玉质不错,但是寓意是不是有些直白了,因此想着改成杨柳观音比较好,或者换成两盆用宝石做成的石榴盆景,虽然意思一样,但是却比较含蓄,似乎更好。”锦屏在二房日常起居的耳房中站在地中央向王夫人回话。
王夫人看着眼前摆在炕桌上还回来的聘礼单子,脸上挂着微笑,听锦屏说话,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捻动手珠或快或慢的速度还是泄露了她的一点心绪。锦屏说完话,站垂首站立,静静的等王夫人示下。王夫人飞快的拨动着手里的手珠,嘴角含笑的说道:“大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倒是我马虎了,没有注意到这个,还是大太太细心,回去说给你们太太,就说我这边谢过她帮我查漏补缺了。”
锦屏忙回道:“二太太这话我们太太可当不起。本来像琏二爷娶亲这事应该由我们太太来操持,但是我们太太没经验,所以不得不劳烦二太太来办理,因此应该是我们太太向二太太致意,多谢二太太替她操心才是。”
王夫人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你倒很会说话。”然后让金钏拿钱赏她。锦屏谢过王夫人的赏,退了出去。金钏送完锦屏回来见王夫人坐在炕边上对着聘礼单子发呆,她不敢惊动王夫人,见茶壶里的茶凉了,拿出去准备重新沏过,掀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周瑞家的来回话。
周瑞家的进了内房,向王夫人回了手头之事,略呆片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却又被王夫人叫住。王夫人伸手点了点放在炕桌上的聘礼单子,说道:“这是琏儿的聘礼单子,你拿下去,让下面的人按照上面写的置办起来。对了,告诉买办们,他们在采买的时候,要是有什么时髦新颖适合婚嫁的西洋物件,采买几件添上。还有,把单子上面的送子观音换成石榴花的盆景。”
当初王夫人拟完聘礼单子,让周瑞家的送过去给邢夫人看的时候,其实按照王夫人的意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单子上的东西根本无需删改,如今周瑞家的听到有所增添,忍不住说道:“大太太这是又闹出的故事来了。”接着替王夫人抱起屈来:“太太如今管着家,一天大大小小不知道要操心多少事,大太太身为长嫂,不说帮着分担也就罢了,偏还不时的给太太添乱。真是难为太太了,太太辛苦了。”
王夫人斜睨了一眼周瑞家的,神色缓缓的说道:“别在这瞎说。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老太太信重我,才叫我管家,我又怎么好意思叫苦?何况,我不管家,难道让老太太偌大年纪跟着操心吗?再说,这次大太太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有些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倒是亏得她提醒了我,看来以往是我小瞧了她。”看来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邢夫人也不是像以前一样蠢笨了,还是有所长进了。
周瑞家的嗤笑了一下,说道:“太太可是高看大太太了,她可没有这个脑子,我猜这应该是六姑娘的主意。太太,别看六姑娘年纪小,人可非同一般,绝不小觑。”周瑞家的将那天她送聘礼单子给邢夫人看所发生的事挑挑拣拣的讲给王夫人听,当然,她自身无礼的举动都被周瑞家的给模糊过去了,整件事里她把重点放到了落春的精明厉害上。
虽然周瑞家的把没有向王夫人说出自己的错处,但是王夫人听周瑞家的送聘礼单子给邢夫人看竟然送到了落春的房里,哪里会猜不出是周瑞家的轻慢了邢夫人。不过虽然周瑞家的行事不妥,但是其忠心还是不错的,所以王夫人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说道:“六丫头小小年纪口齿这么伶俐,可是一点都不随大太太,倒是让人听惊讶的。只是大太太也够粗心的,且不说六丫头年纪还小,就算长大成人,这种事也不会一个没出闺阁的女孩子能过问的。哪有当妹妹的掺和做哥哥的婚嫁大事的,真是不成体统。”
说完,王夫人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叹道:“不行,回头我这个当婶子的可要提醒一声,大太太这般纵着六丫头可不成。何况,六丫头现在跟在老太太身边,说起来,是老太太教养的,但是像六丫头这般行事,到时老太太岂不不明不白的背了‘黑锅’。”
说贾母将孙女带到身边教养,但是根本谈不上教导,实际上是放养,不过图个说出去“名头”好听罢了。在这一点上,府里明眼的人都清楚这一事实,要是真仔细教导,王夫人怎么肯允许探春长在贾母身边。但是在这个婚姻完全靠媒人一张嘴的年代,结亲的双方除非是知根知底,自小就认识的,不然,靠的就是这个“名头”了。所以别看落春是住在贾母的院子里,对外说是由贾母教养长大,实际上大多是邢夫人在教导,贾母不过顶个名罢了。
周瑞家的笑了,说道:“太太现在操心恐怕已经晚了,六姑娘行事不妥的事可不止这一件。我听说大太太拿自己的嫁妆作的生意,都是六姑娘的主意。琮三爷的江姨娘自从生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虽一直再吃药,但是却没什么效果,就那么不死不活的吊着。听说江姨娘想换个大夫瞧瞧,太太你是知道的,大老爷不是个长情的人,别看江姨娘给他生了琮三爷,但是早就被大老爷忘到脑后去了,所以不得已只能和大太太说。大太太哪里耐烦管这个,后来我听说,不知怎地这江姨娘就求到了六姑娘的头上,然后六姑娘就说动了大太太,真从外面请了位大夫给江姨娘瞧病。这作女儿的手都插到父亲房里中去了,偏大太太没有半点训斥不说,反而还听了她的话行事,这,这……哪里还有半分规矩。”
王夫人听了之后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是吗?”因为极力抑制嘴角的牵扯,不让自己笑了出来,因此面容扭曲的厉害。
王夫人语带不屑的说道:“哼,大房那边何尝有过规矩。当初大太太生了六姑娘,等六姑娘满了周岁,就想将六姑娘抱到老太太身边养着。那时老太太刚将四姑娘抱过来不久,四姑娘是那边府里敬大嫂子临终托孤,托给老太太的。四姑娘和六姑娘同年,老太太不忍让大太太和六姑娘母女分离,再加上当时老太太身边还养着二姑娘和三姑娘,担心会照看不过来,因此就和大太太说将六姑娘留在她身边,让她养着。老太太身为一品诰命,见多识广,养在她身边和养在老太太身边哪能一样。大太太为了六姑娘也是拼了,大冬天的只穿夹衣,屋子里连炭盆都不点,硬生生的把自己冻病了,然后和老太太说,怕过了病气给六姑娘,所以请老太太先帮着照看一二。之后,为了让六姑娘长久的留在老太太身边,大太太虽然请了大夫过府看病,但是却不肯遵照大夫的吩咐服药,以至于差点把自己弄成肺病。”
“大太太为了把六姑娘留在老太太身边可是煞费苦心,为的不就是担心六姑娘长在她身边,跟她学的一身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嘛,只可惜,如今看来,当初大太太的这片苦心全都白费了。我就说嘛,这歹竹怎么会长出好笋来?照你这么说,这六姑娘长歪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可叹大太太这么些年只有这么一点骨血,对六姑娘,大太太不知抱着多大的期望,只是现在看来,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对于落春的不守规矩,王夫人此刻不免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如果说,原本在最开始周瑞家的说起来落春的厉害的时候,王夫人还有提醒邢夫人落春教导出现问题的意思,那么在听了落春的行差踏错之后,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夫人在府里当家掌权,威风赫赫,一直压着大房,府里又跟着筛子似的,因此哪怕王夫人没有特意在大房放“钉子”,自然也有那为了巴结奉承她的将邢夫人的言行向她报告。邢夫人对她的不满,王夫人非常清楚。不过王夫人从头到尾,无论是从家世还是从个人素质上都绝对碾压对方,所以她根本瞧不上邢夫人,觉得把邢夫人作为对手,完全是降低她的档次,因此对于邢夫人的不满她并不以为意,所以对邢夫人的一些酸话或者怪话只当是耳边风,并不往心里去。
只是人都有不能忍受的事,王夫人最心痛的就是有出息的长子贾珠的早逝,所以当邢夫人关于贾珠之死的言论传到她的耳中的时候,她气得当时生吃了邢夫人的心都有。不过王夫人到底是有涵养的豪门贵妇,就算她心里再恨,也不可能像个泼妇一样和邢夫人当面对骂厮打起来。
其实想让邢夫人不痛快的方法有很多,但是王夫人都觉得不够,因此在周瑞家的说起落春的事来,王夫人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同为母亲,王夫人很是能体会邢夫人对落春的心,何况,邢夫人在府里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但是到底是身体中流淌着她的骨血的亲生骨肉,所以邢夫人自然是希望落春好上加好。可是就目前来看,落春明显长歪了,但是邢夫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这期间要是有人看出问题,并加以提醒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将落春板过来,毕竟现在年纪还小。
王夫人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不想去提醒。她不仅不会去点醒邢夫人,相反她还会帮着遮掩,尽量不让这些事传到贾母的耳朵中去,她很想看看,到时邢夫人欲哭无泪的嘴脸,那将会相当精彩,让她也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不过在王夫人看来,这还比不上她失去珠儿蚀骨诛心的痛的十分之一,但是作为对邢夫人的报复,还是勉强可以接受。至于会不会因此带累府里其他几位姑娘的名声,王夫人根本不在乎,反正都不是她生的,于她何干!
于是,落春果然不负王夫人所望,在偏离大家闺秀的模式中越长越“歪”。其实邢夫人也不是没有模糊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她是个没有主意,没什么见识,耳朵又软的人,落春抓住她的弱点行事,邢夫人虽然知道不妥,但是落春主意大,她说不过她,而且在她养成事事依靠落春之后,也不得不默认了这一点。
至于名声的问题,邢夫人总觉得这都是在府里私下里行事,不会传到外面去,所以也没有太过担心。再加上因为她只生了落春一个,落春并没有其他亲兄弟姊妹,贾琏、贾琮和迎春在她眼里,是不算的,这样的话,将来落春出嫁,娘家没什么人可以作为落春的依靠,所以落春多历练一点,各色事情都经过,人变得厉害一些,出嫁后遇到事情就不会慌,到了婆家也能少吃亏,因此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瞒落春了,所以落春越发的偏离大家闺秀的成长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