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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这日尤氏来看凤姐,凤姐此时到也清醒了,只是念着贾琏,心里不安稳,和平儿商量着如何打探一下消息,不过听平儿说了昨日情形,好歹知道贾琏是没有落网的,嘴里恨声,这个人,平日里也不听我规劝,本来身份不对,平日里自己收敛着,老实做人吧,偏偏要在这些王公贵族面前晃,人家看他脸熟,自然抓他。
平儿悄悄在耳边劝道:“奶奶又不是不知他身世的厉害,纵然不惹事,让京中知道了,也是要拼命的,这样走脱了,倒是海阔天空。当年的老王爷家财全部拿来给皇帝拍马屁了,也没有落着好,如今琏二爷倒和皇上攀上了交情,北静王爷明里闹腾,暗里也还是护着他的,倒还有南边的家里人帮着,也有些银钱,奶奶只将息好身体,”
凤姐道:“神神叨叨,在我耳边吹气,到弄得我耳朵痒。自己家里,哪有这些小心。”
平儿道:“宝玉还在外间歇着,老太太说了,他那园里阴人多,听那和尚道士说要在我们这院里呆上十五天才能好得起来。上次鸳鸯姐姐借银子的事走漏了风声,我们也没有找到疑主,只有格外再小心一些。”
凤姐笑到:“那快给我梳洗起来,到瞧瞧宝玉去,没来由我到和他得了一个病,我看着个病来势汹汹,实在蹊跷。”
那尤氏恰恰此时进来,略坐了一回,凤姐看尤大姐带着六妹,那六妹只站了一下,就要去看宝玉,“平儿道:外间都是小厮把守着,只怕今日还未必得见。”
尤氏道:“他们小孩子的时候在一起玩过,感情都好,且给我个面子,让六妹去看看。”凤姐忙让平儿去安排。只是不要说话,悄悄看了就回。凤姐赞美道:“这个六妹子长得好窈窕,”尤氏笑道:“只是一味调皮,男孩子一样。常常跟着若兰夫人学骑射,如今难得来我这里。”凤姐道:“这史大姑娘,如今做了若兰夫人,我这病了,也不来瞧我了。”
尤氏道:“我正是要和奶奶说这个事,这若兰公子和你家二爷几个常到围场,前两日连贾兰贾菌冯将军也到了那边围场,我心里很不安,你说好容易太平了几日,到底是天子脚下,到处是密探,是不是也要小心一点。”
凤姐笑:“珍大哥也常去?”
尤氏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你知道我家那个,也不是我劝得了的。”
凤姐笑到:“看来平儿这蹄子说的话我今儿个不光得自己消受了,还得拉一个人受益了。”遂将平儿早起的话一一说了。尤氏笑道:你这里可真是人人有见识。
凤姐笑:我家的丫头也当得百万兵的。
“那里是个将军,我看是个宰相。”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到园中去又看过李纨.才要望候众姊妹们去,忽见惜春遣人来请,尤氏原来因为替入画讲情,被惜春说了一堆不自在,原来并不想去,平儿因为陪着送出来,闻言笑到,说不得是小姑子有了悔意,不去岂不是以为她真当真了。尤大姐此时对平自然是另眼相看,没有奈何,和六妹遂到了她房中来.
惜春命将入画的东西一概要来与尤氏,让尤大姐带了去,尤氏笑道:她如今只怕捡着髙枝飞去了,哪里还要这些东西。
惜春道:“她原是那边的人,如今回了那边去,凤姐姐病着,自然不方便托东西带去,我今日正要送过去给嫂子,嫂子来的恰好。这些东西,总是她的。”
“你前日做得那般绝情,当下将人赶了,如今到不怕牵连了。”
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前日任人怎说,只以为丢了她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留下入画,如今听到入画真的走脱了,反而放了心,冷笑道:“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尤氏听了“你今日可又是来找我奚落,待寒人的心。”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前日我倒忍了,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那些东西你只去扔了。”
六妹笑到:“这些东西不可不留着,待我送给入画姐姐。”忙将包裹接了。
那尤氏赌气起身走了.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走,六妹候她到了门外,吃吃一笑,将那包裹打开,尤氏扑哧笑了:“你这鬼灵精。”原来六妹悄悄将惜春房里的香炉佛珠经书等物一并偷了。想到惜春念经时找不到这些东西的样子,尤氏也忍不住笑了,
“你看宝玉如何了?”“我去的时候看林姐姐在和他说话,我没有进去,他们好难得,我听得都哭死了。”
尤氏道:“呸小孩子家家,别这样说话,什么话可让你哭呢。”
“就是他们不说话让我哭的”“小丫头也疯了”尤氏对她这些疯言疯语早已习惯,也不问她了。
黛玉回避了外人,去看望宝玉,却被贾母廊下的鸽子迷住,认得是四儿的,这些日子她看自己的身体状况,深知北静王爷所用的天蚕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自己凭借内力完全控制不住这毒性了,不时会出现晕眩和恍惚。但听到贾母他们的话,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这么多年暗地里劳累奔波的所为,似乎只有育婴堂的孩子在支撑着自己,自己到宫中也幻想过皇上对汉人能仁慈一点,然而以一己之力,到底是这样孤独,这贾府说起来死自己至爱亲人,风雨一来,照样是迷离得凄惶,老太君连自己喜欢的几个丫头也保不住,只有三少叔叔和郑成功似乎还能给人一点希望,然而在听到贾珠太多对于明朝和义军间互相不合的事情又让她厌烦着所有的男人,唯有这个单纯的宝玉和自己的本性这样接近,却又因为那次坠崖常常犯了糊涂的病
听到外面传达的圣旨,脚尖站住了,听得明明白白,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停了一会儿,不知是进是退。想来此时自己进去也是无趣,自己移身要回潇湘馆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沁芳桥畔,迷迷痴痴,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里走起来.
紫鹃出来,只见黛玉颜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心中惊疑不定,只得赶过来轻轻的问道:“姑娘回来了,怎么又回去?是要往那里去?"黛玉也只模糊听见,随口应道:“我问问宝玉去!"紫鹃听了,摸不着头脑,只得搀着他去看宝玉。
那宝玉这日听说了昨天三堂来宁国府的事,想来晴雯无事,今日林姑娘要回来,精神头于是极好,早起将那金刚经念了几遍,将那几日的晦气全然去了,心里正在想林姑娘可早点回,因为几个小厮守着不让出门,心里正在急,却见黛玉忽然进来,望着自己也不说话,颜色雪白,那神态从来不曾见过,心里一疼,原来蛊毒没有去干净,立即就糊涂了。神态便半明半暗,几个小厮不敢拦住,忙去报贾母去了,原来这宝玉的病瘌头和尚说了不让阴人冲撞,所以一应丫头都没有在这里,只有几个小厮照顾着。
众人都在外面,紫鹃为黛玉换了外披,拿着外披不敢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宝玉见黛玉进来,忙迎来炕上坐下,只是看着黛玉笑着,满脸的迷茫?
“你今日才回来,可哪里去了,我去神瑛殿找了你一圈了。
黛玉笑笑:“果然元神回了?”黛玉原来想问他心意,此时自己如何启齿。如今自己大了,也不能像小的时候那样说恼了就恼了。想了想问道:“上次宝姐姐病了,你去看了没有?"
宝玉道:“当时晴雯也受伤了,倒是没有顾上。”原来宝玉正在为晴雯的下落着急,黛玉看他一头的汗,伸手想为他揩拭,谁知却被宝玉抓住了手。黛玉原来要和他说晴雯下落,此时却忙甩开手,想起他已经和宝钗定亲,立时不知从何说起,弱弱地问道:“那你去看了姨妈没有?”
宝玉道:“她来看了我”黛玉看他不说宝钗,如何知道他的心意,道:“你病了姨妈来瞧你,姨妈说起我没有?”宝玉道:“不但没有说起你,连见了我也不象先时亲热.我问起宝姐姐病来,她不过笑了一笑,并不答言.难道怪我以前没有去瞧他么。”
黛玉笑了一笑,心里想你总算提起她来,未必是早已知道,故意回避,便道:“你去瞧过没有?"宝玉道:“还真没有去,后来病了,就没有想过要去了”
黛玉看他推得干净,心想莫非你不知道你就要娶她,心里也糊涂了,又不知如何说穿,只是发呆。
宝玉道:“老太太不叫我去,太太也不叫我去,老爷又不叫我去,我如何敢去.若是象从前这扇小门走得通的时候,要我一天瞧他十趟也不难.如今把门堵了,要打前头过去,自然不便了。”黛玉道:“你现在自然是不能去,以后到也不用这么麻烦。”宝玉道:“宝姐姐是不会怪我的。”黛玉道:“你不要自己打错了主意.若论宝姐姐,又不是姨妈病,是宝姐姐病.向来在园中,做诗赏花饮酒,何等热闹,如今隔开了,你看见他家里有事了,他病到那步田地,你象没事人一般,她怎么不恼呢。”
宝玉道:“这样难道宝姐姐便不和我好了不成?"黛玉有些悲凉,这宝玉到底不记得当年父亲许婚之事了,从前万千恩情,原来只是孩子时候的一场游戏。道:“他和你好不好我却不知,我也不过是照理而论。”
宝玉听了,瞪着眼呆了半晌.黛玉看见宝玉这样光景,也不说话。只见宝玉把眉一皱,把脚一跺道:“我想这个人生他做什么!天地间没有了我,倒也干净!"黛玉道:“原是有了我,便有了人,有了人,便有无数的烦恼生出来,恐怖,颠倒,梦想,更有许多缠碍.”
黛玉瞧着他,“才刚我说的都是顽话,你不过是看见姨妈没精打彩,如何便疑到宝姐姐身上去?姨妈过来原为他的官司事情心绪不宁,那里还来应酬你?都是你自己心上胡思乱想,钻入魔道里去了。”
宝玉豁然开朗,笑道:“很是,很是.你的性灵比我竟强远了,怨不得前年我生气的时候,你和我说过几句禅语,我实在对不上来.我虽丈六金身,还借你一茎所化。”
黛玉乘此机会说道:“我便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宝玉盘着腿,合着手,闭着眼,嘘着嘴道:“讲来。”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宝玉道:“有如三宝."黛玉低头不语.只听见檐外老鸹呱呱的叫了几声,便飞向东南上去,宝玉道:“不知主何吉凶。”黛玉道:“人有吉凶事,不在鸟声中。”黛玉看着宝玉,刚才几句话试过,心里知道宝玉即使昏聩,也还是记得当年的木石之盟,那么他娶谁,自己嫁给谁有什么关系。自己笑了笑。“我该走了。”推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出去了。宝玉呆呆看着她走出去。欲待要跟出去,早被茗烟几个拦住。
黛玉也不去看其余人,出了门,只管一直走去.紫鹃连忙搀住叫道:“姑娘往这边来。”黛玉仍是笑着随了往潇湘馆来.离门口不远,紫鹃道:“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只这一句话没说完,只见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
紫鹃忙叫秋纹,两个人一起挽扶着黛玉到屋里来.那时秋纹去后,紫鹃雪雁守着,见他渐渐苏醒过来,问紫鹃道:“你们守着哭什么?"紫鹃见他说话明白,倒放了心了,因说:“姑娘刚才打老太太那边回来,身上觉着不大好,唬的我们没了主意,所以哭了。”黛玉笑道:“我那里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喘成一处.原来黛玉因今日听得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是他数年的心病,一时急怒,所以迷惑了本性.及至回来吐了这一口血,心中却渐渐的明白过来,此时反不伤心了。又知道圣旨也已经下了,一切断然没有挽回,反而冷静了很多。她的听力原来就惊人的好,自然是心如明镜。
贾母王夫人,李纨过来见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半日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眼,看见贾母在他旁边,便喘吁吁的说道:“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贾母一闻此言,十分难受,便道:“好孩子,你养着罢,不怕的。”黛玉微微一笑,把眼又闭上了.
王夫人看黛玉神气不好,便出来吩咐赖大几个道:“我看这林姑娘的病,不是我咒他,只怕难好.你们赶紧和北静王府的说了,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或者好了,不要等事到临头,人家那边倒是不好交代。”
且说黛玉虽然服药,但这本心里放弃了控制,这病日重一日.紫鹃等在旁苦劝,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分儿,不得不说了。姑娘的心事,我们也都知道.姑娘别听瞎话,自己安心保重才好。”黛玉微笑一笑,也不答言,又咳嗽数声,吐出好些血来.紫鹃等看去,只有一息奄奄,明知劝不过来,惟有守着流泪,天天三四趟去告诉贾母.鸳鸯测度贾母近日事情太多,是以不常去回.
黛玉向来病着,自贾母起,直到姊妹们的下人,常来问候.今见贾府中上下人等都不过来,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她哪里知道是北静王派兵守住了潇湘馆,睁开眼,只有紫鹃一人.还以为是这府上冷漠。心想自己即使只是林如海的女儿,也救过这府上无数家人孩子,谁知竟然这样人情冷暖,心下也灰了,自料万无生理,因扎挣着向紫鹃说道:“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虽是老太太派你伏侍我这几年,我拿你就当我的亲妹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紫鹃听了,一阵心酸,早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听了,闭上眼不言语了.躺着身上疼痛,一时又要起来.紫鹃没法,只得同雪雁把他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却倚在旁边.
黛玉那里坐得住,下身自觉硌的疼,狠命的撑着。紫鹃劝道:到底是如何情形,姑娘去皇宫也见识过了,只要自己心里拿定了主意,你一身功夫,哪里要听人摆布的。
黛玉道:我只恨人的狠心,在这府上,冷热我也不计较的,临了一有风吹草动,上上下下但要丢我出去应付,想来这京中已经没有我存身之地。不死又能如何。
紫鹃大哭道:“姑娘有所不知,前日晴雯姑娘才被从大观园里赶出去了,也还病着,我正不知她可拖得过这几日,姑娘若这样想,可还让我如何活下去”
这日秋纹过来,说北静王府的人来了,要来看黛玉呢。原来那边已经许婚的,只想黛玉早点过门呢。
建宁公主夜里悄悄从侧门进来,将一包解药递给黛玉:说“北静王就在外面,等你的音讯,这还是天残丹的解药,你愿意吃了,晚间自然会有车接你悄悄去北静王府,贾府上下已经嘱咐好了,林之孝家的车子就在外面等着。你若坚持不用解药,一定要走死路,也没有办法。”又说黛玉年纪轻轻,医术武功人品哪样不精的,北静王爷已经十九岁了,坚持不娶亲,也算是对得起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黛玉看建宁,原来想和这异族的好友说点什么,但听又提到北静王,心里一横,索性不做声,建宁见她眼睛都不愿睁开,更不许紫鹃接那解药。气得顿足而去。
小宝在外面等着,忙伺候建宁出去,自己悄悄回来,将那解药递给紫鹃,紫鹃只得悄悄藏了。紫鹃想这岂不是一道催命符,黛玉却明白和她说不许应承。紫鹃将那解药接了,心里寻思悄悄给黛玉服下去。
黛玉早已识破道:“你若悄悄将那药给我服了,坏了我的气节,终究也救不了我。
这边黛玉要了柜子里那些帕子,当年宝玉让晴雯送来的,让紫鹃陇上火盆,将那帕子撂在了火里。
黛玉瞧瞧那飞舞灰烬,又闭了眼坐着,喘了一会子,紫鹃抢时,却见那绢子已经烧着了.紫鹃劝道:“姑娘这是怎么说呢。”黛玉到想着晴雯,想自己这几日若死了,晴雯大约也不会活着,自己和她还真是好姐妹。对紫鹃的话只作不闻,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撂下了.紫鹃怕他也要烧,连忙将身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拿时,黛玉又早拾起,撂在火上.此时紫鹃却够不着,干急.雪雁看见黛玉一撂,不知何物,赶忙抢起。忽见宝钗遮了个面纱进来,将那些诗稿拿了去,“妹妹且不要烧掉,给姐姐留着。”
这紫鹃深恨宝钗,冷眼相对。那黛玉把眼一闭,往后一仰,几乎不曾把紫鹃压倒.紫鹃连忙叫雪雁上来将黛玉扶着放倒,心里突突的乱跳.欲要叫人时,天又晚了,欲不叫人时,自己同着雪雁和鹦哥等几个小丫头,又怕一时有什么原故.
宝钗自己到黛玉床前,黛玉睁眼看她,微微一笑。道:“往日我遮着这面纱,原来是这么可气的样子,难怪奶妈给自己送了那么多漂亮的面具,姐姐若喜欢,到可以留作纪念。原来想不到你能来,明日你就要进来贾府了,如何今日不避讳到来我这病人的地方,倒是难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宝钗忙扶住。
宝钗道:“原来是被舅舅守着不能过来,北静王求了我来央求你吃了这解药,到送了我来看你。我因为你以前小的时候,也喊了我的妈妈做娘的,我们也算有姐妹的情分,所以来求你。无非一个解药,或者吃了,道可以救很多被这个毒害死的人。"
前几日你出去了皇宫,这边为着军饷失盗,夫人让查了大观园,晴雯四儿司棋几个都被抓了,听说为拒捕司棋撞死了,她表哥抹了脖子,晴雯被拖出去,如今只怕也未必活着,药店被砸,关了门。那几日我四处找人帮我们,让人给你传信,可你在深宫之中如何得知,我如今也听北静王说过了,你这是**发作了,他已经送来了解药,外面已经乱得大了。老太君这几日在和北静王爷谈,一定要放了晴雯和四儿。厚葬司棋和潘又安。
黛玉心想“他们哪里听来的一面之词,想来老太太故意放些烟幕弹为自己和北静王府开脱,编得倒是圆滑,既脱了贾府和北静王府的干系,也防止了自己被人猜疑,这老太太在这里运筹,还要我费这些心,倒不如专心做回我本性,一死求个省心,何必以后日日相对这金玉良缘。面对一个自己从心里不能接受的人。”
黛玉道:“姐姐不怕避讳,大婚前来看我,对我实在有姐妹之意,你的心我领了。但能抗住这毒性,也就活下去,不能也就罢了,他的解药我如何也不会受的。当年屠我扬州十日的就是这个人,让我屈从于他,我只有死路。”
宝钗道:“妹妹不知失却军饷之事,已经让阖府乱了,宝玉病没有好全,阖府在忙着要嫁我去,我是不愿嫁他。事到如今,我也不说谎话,我自然有自己心仪的人,这个人如今还活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在这一案中也被抓了,嫁不了他嫁给谁都一样。北静王爷怀疑他是主犯。抓了那母子两。我但能用自己换她们回来,让他开心一点,我也做了,可惜北静王要的不是我。”
黛玉神情暗淡,叹息:“若让姐姐为了段传秀进京面圣,做了皇妃再救段传秀,姐姐可愿意。”
宝钗红了脸,“我确实是害怕进宫,不否认我嫁给宝玉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宫里太凶险,我和妹妹不同,我实在是怕死。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却也想着你嫁给北静王一定会让他放了那母子两个,是姐姐太自私了。但这样至少可以保护我们两府平安。”
“你那王府和薛府都安全了?”黛玉叹道:“罢了,这四大家族都是联姻,如何分得清楚,姐姐这样高洁之人,为了活下去都不惜以柔弱之身涉足其中,我今日确实累了,姐姐要多多保重。”
“那妹妹可将联系的办法给我,让我去报信着人救人如何。”
黛玉看着宝钗:“姐姐如今要救段传秀的家人,我自然帮你,你去卫公子家里找到史湘云,他会带你去育婴堂,那里自然有人帮你。只是育婴堂的地方格外机密,你千万不可泄露。育婴堂是老外公一生心血,姐姐可要权衡轻重。”
宝钗到:“那我走了,万一有人来撞见。妹妹也想开一些,妹妹但自己振作起来,自然自救了,若不能,也就不是人能劝的。”正要走却看到那些诗稿,“妹妹真的焚稿断情,这些稿子却给我留着如何,黛玉到笑了,我两个倒是个知音,这些东西留给你还真是对我的一片痴心的慰藉,也只有你懂得,你但拿去无妨。只是求姐姐,将来待宝玉……”一时难以启齿,到闭上眼睛。
宝钗听她说说,到红了脸,“宝玉对妹妹之心,我活着一日但看着一日,时事如此,妹妹不要怪我。”
郑重将诗稿收了,默默走了。紫鹃见她面无悲戚之色,气得不做声。宝钗出来,见北静王站在暗处,见到她忙迎了出来,只见他形容憔悴,精神萎顿,满脸的眼泪。问了一声:“林姑娘怎样了。”宝钗道:“果然你府上已经预备了喜宴,真要冲喜也只是这两日的事,若拖过了,只怕难了。消息我已经问到了。”
北静王六神无主。“我如何敢唐突她,她若不愿意,我也只有在此等着。”
宝钗自己到流下泪来:“原来爱着一个人的总是那么累,这一切难道要怪这个男人。”
因为北静王守在这里,贾母不得不顾及,一应人等不能去潇湘馆。众人预备宝玉的婚事,以便和王悦一起发嫁,自然也不敢过来潇湘馆。在紫鹃却为这人情冷落痛哭。
这边好容易熬了一夜.到了次日早起,觉黛玉又缓过一点儿来,紫鹃自己也发了一回呆,到贾母那边问起宝玉,那边却不让见,因两泪汪汪,咬着牙发狠道:“宝玉,我看他明儿死了,你算是躲的过不见了!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儿,拿什么脸来见我!"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自回去了.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那一个便嚷道:“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儿不叫嚷,赶忙进去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两颊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忽然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忙打发人去请。
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贾菌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姑娘好不了,那里都哭呢。”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未知装裹妥当了没有?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
紫鹃欲说话时,惟有喉中哽咽的分儿,却一字说不出.那眼泪一似断线珍珠一般,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那黛玉已不能言.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有认识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也没有了.
黛玉白日已昏晕过去,却心头口中一丝微气不断,李纨悄声在她耳边道:“妹妹,我这些年承你为我保守秘密,给我一条生路,如今两个孩子都只有这么大,还有贾珠的女儿在北静王府,莫非这些个孩子你真的不管不顾了,只为了个宝玉就要丢下我们这么多人?”
紫鹃见那北静王爷只在外面僻静处悄悄等着,心里到可怜他。北静王爷给紫鹃跪下,紫鹃唬了一跳,忙扶起来细问端倪:“阿弥陀佛,被你害死了,你几时给我们家小姐用的天残丹,原来却是你的缘故。难怪姑娘不肯用药。”
又拖到晚间,紫鹃见宝玉没有过来,心里知道黛玉再拖不到见宝玉一面,这里黛玉睁开眼一看,只有紫鹃和奶妈并几个小丫头在那里,便一手攥了紫鹃的手,紫鹃见他攥着不肯松手,自己也不敢挪动,她却对紫鹃耳语一阵,早看他的光景比早半天好些,只当还可以回转,听了这话,又寒了半截.半天,黛玉又说道:“妹妹,我这里并没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说到这里又闭了眼不言语了.那手却渐渐紧了,喘成一处,只是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的很了.
北静王在外面等着消息,见自己的徒弟探春过来了.忙躲到暗处。探春进来,摸了摸黛玉的手已经凉了,连目光也都散了.探春紫鹃正哭着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李纨赶忙进来了.三个人见了,不及说话.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说到"好"字,便浑身冷汗,不作声了.紫鹃等急忙扶住,那汗愈出,身子便渐渐的冷了.
探春李纨叫人乱着拢头穿衣,李纨又拉着紫鹃问黛玉临走留了什么话给自己,紫鹃哭道,林姑娘说她一死育婴堂一定难以保全,让老太太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李纨越发悲痛,却看窗外树荫里有动静,细看却全无人迹,二人却不知道,此时老太君穿着夜行衣,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亲外孙女黛玉气绝。
那北静王爷在外面,叫了林之孝家的过来,原来这林之孝家的却是北静王的心腹。命他将黛玉接走停放,说”即使是死人,也是我北静王府的人。”黛玉的死让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用再对任何人伪装成好人了,那些黛玉为之苦恼流泪的所有人都让他痛恨。回头对小宝说道,“通知中顺王府:立即抓捕史湘云,直捣育婴堂。杀了段传秀的家人。”
小宝道:“您不是答应了宝**奶不去动他们的。”
“林姑娘死了,我就是满人了,我用不着对那些汉人装好人了。”
小宝心道:“这厮比皇上还狠心,林姑娘还真没看错他。”他想着建宁这会让自己盯着林姑娘,知道林姑娘死了,一定十分伤心,自己也郁闷起来。
他竟然将黛玉的尸体在宝玉婚礼同一时刻,吹吹打打地也接进了北静王府去了。
贾珍贾政等在这边忍着眼泪送亲,那边却迎来了宝钗进门,宝玉只当是要和林姑娘成亲,在那里以为是天上地下第一称心如意的事情。
所有的回忆到这里停住,现实中著述的俊男靓女都在这一章的结束中回到了现实,而贾宝玉在这一段回忆中在谷中生活了快一个月了。书稿几经易稿,史湘云为书定名:《**》,也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红楼梦的雏形,只是被删减修改,篇篇只谈感情,完全是另外一篇小说了。至于其中时代的变迁那还是再也找不到痕迹,至于小说中男男女女以后的事情在第二篇章中继续。上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