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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定下回乡,宝如便每日兴兴头头地收拾行李,购买京城的东西打点着要拿回去送礼,连淼淼和荪哥儿都会问武进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宝如便绘声绘色说起那边的风景名胜,又许诺无数好玩的点子,两个孩子听着越发向往,每日里说的都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事,许宁看在眼里,心里一想到宝如离开孤苦伶仃的日子,便有些难受起来。
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一件猝然发生的事情让宝如回乡的打算落空了。
安阳大长公主死了。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前世虽然安阳与卫三郎的奸|情被发现,也就是臭名昭著,太后申饬过罚过扣了些爵田享邑,卫云祥被卫国公家法狠狠打了一顿,后头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安阳作为一个无人管束的寡妇公主,还是过得很自在的,可并没有这样,早早就死了。
对外称只是急病,宝如听到此消息的时候,却整个人都懵了。
许宁晚上回来和宝如说此消息的时候,脸色也很是难看:“并不是急病,她腹内有了孩子,已一月有余,称病去了庄子上养病,开了堕|胎药,结果不知谁在药里动了手脚加了附子,下红不止转为血崩去了,官家拿了她身边的女官侍女及诊治的医官拷问,暂无头绪,真是耸人听闻的丑闻,没敢往外说,官家找我去问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突然,前世并无此事,官家十分重视,再三问了和前世不同的地方……”
宝如猝然看向,眼里都是吃惊,安阳大长公主想必前世也是和如今一样风流度日,然而唯有一处不同,便是她的情郎卫三郎,娶的人不同了。
许宁沉声道:“我也想到此节了……官家一再追问细节,却是对此事颇为恼火,倒是要查明此案,只是此事不好对外宣扬,此案他未交给三司,却紧急调了裴瑄进宫,让他协助永安长公主密查此案。如今已下了旨让裴瑄调任公主府侍卫长。”
宝如吃了一惊道:“让永安长公主暗访密查此案?”
许宁道:“永安长公主少有慧名,曾替太后断过几桩宫内悬案,太后地位尊贵不便出宫,祝皇后又已有孕在身,此事事涉皇家名声,又有奸事,只能让永安长公主主查,调裴瑄协助永安长公主,一是裴瑄武艺高强,精于探查,又于市井中熟悉,再者,也方便与我随时交换所查的情报,此事,官家也命我多多留意,事虽小,却与前世不同,若是事情发展不同,那我所预知的东西,就不一定准确了,官家显然也怕有什么干系。”
宝如心下也明白,如今官家步步筹谋至今,自然怕一朝生变,只是,她微微有些生寒道:“会与宋晓菡有关么?”
许宁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官家已派人暗访,那日卫三郎与三奶奶,都在家中服侍弘庆大长公主,有弘庆大长公主亲口说的,只是到底如何,还要细查,此事又不能明着查,否则真相实在太骇人听闻。”
一个美貌的皇室公主,与外甥通|奸*、堕胎却被人下药谋害而死,这事的确若是泄漏,皇室名声简直一落千丈,又不知要被民间编出多少香艳故事来。按宝如和许宁这十数年重生的经历来看,他们没有干涉过的事,基本都能按着原来的运势而走,而因为他们的影响改动过的事情,哪怕极小,也有可能一环接着一环,甚而完全改动一个人的人生。
而这一切,若是因宋晓菡而起,一切的一切,都紧紧源于宝如在端午画舫上,一个无心的仗义相助。
只是,宋晓菡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那日看起来又已十分不介意卫三郎的风流,只是一心让自己开心,她虽然是侯府嫡女,却未必有那样的手段,去暗算皇室公主。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这一夜两夫妻都辗转颇久未能睡着,许宁只是宽慰她道:“一切也不过只是猜测,或许只是其中又有了什么变化,宋晓菡此人色厉内荏,面上精明,其实内里没那个杀人的胆子和精明,只看前世她也只是与你动些宅门里的小手段,不曾真正做过甚么害人的事——再则从情理上说,宋晓菡待卫三郎,也不过是一般人的夫妻情分,并不是那种痴心妇人,为了情爱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人,而宋晓菡的正妻地位,安阳公主是丝毫威胁不到的,她断没有那个理由去杀害安阳长公主,我听说卫三郎婚前的那个庶子,如今也都还好好的在庄子上活着,可见她着实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不过是个寻常后宅妇人罢了。”
宝如将头埋入枕内,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感觉许多事情,活了两世,都没看明白。”
许宁叹了口气道:“我有时候也有此感想,如今皇后有孕,侯行玉的伯父手里也颇有了些权力,转过年应该就会出宫掌兵,任经略使,我却有些拿不准,是否要从中插上一手,有了侯行玉救荪哥儿这一出,他如今待我倒是颇亲近,这人到底能不能用,我着实有些拿不准。”
宝如闭上眼睛许久才道:“许二,我们若是撇开前一世的那些东西,只从这一世来判断,会不会反而看得更清楚一些?”
许宁转头看宝如,宝如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清润得如同被霜雪洗过,身上只穿着一身素绢中衣,面白似玉,表情沉静,她定定与许宁对视,才道:“我这些天看着侯行玉,他性格软弱却善良,为人羞涩,目正神清,应当不像长大后反而会无端欺压敲诈之人……再说皇后和安贵妃,前世安贵妃早逝,对官家来说是一段遗憾,这一世她活下来了,却不见得还能在官家心里能有前世那般的地位……若是凡事都有因果,那么我们上一世的因果在哪里,他们的因果,又在哪里?我们这一世的果,是上一世种下来的因么?还是上一世的因早就得了果,这一世却善因才结了善果。”
许宁深呼吸了一下,也闭上双眼,久久以后才道:“娘子所言……甚是,我会再慎重想一想。他侧过身子,轻轻摩挲着宝如的肩头,宝如转过身子看着许宁,两人相对而视,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暗蕴的深情,这些年来,他们扛着两世的记忆彼此扶持,却仿佛越来越珍惜这一段再来的缘,宝如终于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许宁也极为自然的垂首去轻啄她的嘴角,两人犹如鸳鸯交颈,耳鬓厮磨,缱绻含情,那肌肤相接带来那种暗夜中相互偎依的体温,给彼此都带来了难以名状的安心感,和一种从心里缓缓生出来的情热与情动。
第二日天明,永安长公主府却来了人,请许夫人过府赏花。
宝如心知定然是为了那桩案子,交代安置好孩子,便换了大衣服出门,登车之时,却看到裴瑄立于车旁,不免笑道:“怎么派您亲自来了?”
裴瑄笑了下:“长公主怕你心有顾虑,所以央我前来,只是为了查案,想必许相公也与你说明。”
宝如心一动,问道:“你可查到了什么线索么?”
裴瑄含笑道:“才领了任务,如今得了口供出来,且先查着那几个可疑的人才好说,一会儿公主会和您说的。”
宝如看裴瑄一身侍卫服迎风而立,身姿挺拔孤直,侧脸十分英俊,整个人英挺非凡,心里暗叹一声难怪卢娘子这几年只对这一个动过心,哪怕知道他是个浪子,也很难不动心啊,就是自己在朝阳下猛然看到这样一个八尺昂扬男儿,也会不觉要感叹一下这样好男儿。
永安长公主含笑见了她,她今日穿了一身幽蓝色的广袖长袍,上头有金线绣着的凤鸟,料子显然非常昂贵,柔软的坠垂着,衬出她美好的身段和清贵的气质,她实在是个非常灵慧的女子,宝如上前行礼,她却连忙起来扶她请她坐下,才徐徐坐下道:“夫人莫要多礼,今日请夫人过来,为了何事想必夫人也当知晓了,只望夫人能给我一些帮忙,长辈行事我们不好置评,官家交代我的时候,也含糊说了句,只怕要从姑母平日里来往慎密的男子入手,又特特与我说可与你商量着办,我昨儿看了姑母身边女官及侍女的口供,才知道官家果然明见,今日请了夫人过来商议,也希望夫人能给我些指点。”
宝如低头道:“指点不敢当,公主过谦了,听说公主自幼就*非常,陛下将此事交给您,也是信重公主,但有什么想问的,请公主只管垂询。”
公主含笑拿了份折子低头看了下,宝如看她手指修长彷如玉雕一般,捏着的那本折子,想必是口供一类的东西,公主看着折子道:“姑母去世后,身边服侍的侍女、女官尽皆被圈了起来问话,她身边信重的大丫鬟四福道,安阳公主与宁国公府的卫三公子来往慎密,听说为此,弘庆大长公主还上门来闹过一次,上次宝津楼一宴,我看卫三奶奶与您熟识,听说从前随父外放就已认识您,想必与您应该也是说得上些私密闺语的,却不知姑母与卫三公子……此事,她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