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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带领那名大清早就来看房子的年轻人边上楼、边殷勤地介绍:“我们这里地段不错,交通便利,你骑车吗?停电单车更方便,不怕被偷。房间在最里间,坐北朝南,且冬暖夏凉,谈得来的话,房租便宜算。以前那房间空著当储藏室,都打扫乾净了。”
这名叫易得安,在银行工作的年轻人专心聆听讲解、礼貌应声附和,看起来整洁老实又守礼。唐方愈看愈中意,当下,心里有八成想把房子租给他了。他说他刚从南部上来半年,在银行工作,因为旧房东大吵,打算尽快换居。
唐方摁亮转角的照明灯。
“你走前面,没关系。我家就我一个老头和三个闺女住,我老伴走了十多年了。我那三个女儿是调皮了些,可是总的来说还算乖巧!挺好相处的,老大今年二十三岁,都还没对象”话声末落,易得安伸手一推进入二楼小厅的纱门,猛地,一盆冰水、冰块往他头顶砸下,冻得他身体发僵,铁桶还把他的头整个罩住。
“这是怎么回事”易得安边伸手拿下铁桶,边说。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脚往前一滑,绊倒了一团绳子似的缠线,他还弄不清怎么回事,灰蒙蒙的粉末兜头漫盖,连鼻孔都塞住了!“咳咳!”他像得喘不过气来——是面粉,还是快过期的臭面粉。
唐方早就气炸了!他当然晓得这是谁玩的好把戏。亏自己刚才还夸“女儿乖巧、挺好相处”这样的话!她们竟是如此这般的待客之道。反了!反了!案纲不振,教他的面子往哪儿摆呀!
拔出贵妇人牌九孔大菜刀,唐方吼得快震翻屋顶:“三个丫头,你们统统给我出来,给客人赔不是!”易得安只听见银铃似的笑声渐渐飘远。
“才不呢!”
又是一串风中银铃的清脆声。
脚下软绵绵的一团肉体,挨在他脚边挨得紧,易得安俯下一看,吓掉半个魂,连忙跳到茶几上。
“啊,老鼠!”
“别踩!那是店宝,财神爷!”唐方加入追逐战,这下愈是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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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餐饭算是唐方开的“盛宴”唐家拿手满汉全席:有牛肉面、牛肉粉丝、卤八珍、炒牛阡、烩慢锅、牛筋饼和牛杂金花汤,招待天宇第一号新房客,以表郑重致歉及热烈欢迎之意。不过!一桌五个人可是三样表情。
唐家三个女孩看到傻里傻气,挂著一张笑脸的易得安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心想,这家伙好对付。还好老爸没看上个做“人肉叉烧包”的变态狂、凌虐狂来强逼她们上花轿。
不过,一方面也开始怀疑老爸的眼光,不知他怎会相中这只呆头鹅,像易得安这种老实树先生,当管闲的绝对诚实可信,要用来当女婿?啊炳!太离谱了吧!
唐方可不这么想,他一辈子没有子嗣,虽说女儿也是手心肉,但总免不了有些遣憾,现在像易得安这样朴实可靠的男孩子很少见了,选丈夫、选女婿外貌在其次,人格最重要了,他对这个动辄结巴赧颜的年轻人愈看愈对眼。
易得安则是一上桌就傻了。唐家三个女孩都聪明精灵,最意想不到的是他服兵役时的梦中情人——唐海波,赫然坐在距他一公尺不到的地方!烨烨红星怎么可能出现在牛肉面馆里?一定是他在作梦!他怀疑地捏起大腿来,哇!好痛!那么,唐海波是真实的了!他要和梦中情人“同居”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呀!
就算冰桶和面粉袋是她的恶作剧也没关系,如果受一点罪可以换来她的注目与友谊,绝对值回票价!只是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唐家女孩都用著一种观察敌人的眼光打量著他,她们讨厌男人吗?还是纯粹反对招租新房客?
“从明天开始,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得安只身在台北,你们算是地主,要好好照顾他,不分彼此。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唐海亭爽快应允,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唐方把大女儿拉到一旁先行警告。“不准玩把戏作弄人家,要和平相处,听到没?人家得安可是个优秀有为的青年,你和海宁把眼睛擦亮点!”
唐海波没好气地说:“你喜欢他?你自己不会嫁给他?”
唐方气结,却拿她没辙,又不好在客人面前发作,只好作罢。“得安,你多吃点,又不是陌生人。明天下了班就搬过来了是吧?要不要人帮忙?我这些女儿都很有空闲,平时除了上班、上学就是待在家里做家事、看书、弹琴、绣花”
唐方还没吹擂完,就被隔壁邻居开五金行的老姜找了出去。唐海波这下可逮到机会了,坐到老爸位子上,对易得安谆谆训示:“喂!我告诉你,招租房客是我爸的主意,不见得会受我们欢迎,这一点你最好心里有数,更不要有狂妄、荒诞的念头,知不知道?”
尽管对唐海波所说“狂妄、荒诞的念头”一头雾水,易得安还是很配合地猛点头。
“第二,不要以为住进来只要付钱就没事!你要遵照我们全家拟定的住客公约!如果你不满意,尽可赶快搬走。”唐海波一口气哗啦哗啦地列举。“你每天都要负责扫地、拖地、刷墙壁和清除垃圾,范围包括二楼所有公共区域,周末假日还要清洗巷道排水沟、修剪整条街上的行人道树以及喂食这个社区的流浪猫狗,费用自付。每个月除了房租呢,还要贡献两千块交谊基金出来公用,买买零食、看看电影,当然,如果时间配合不好,我们就没办法让你一道参加——你可以不接受,我们绝不勉强。”
“很合理。”易得安忙说:“我不排斥体力劳动。”
唐海亭问他。“你是吃银行饭的?那么你不会太有钱,只是过路财神吧?”小小年纪倒很势利眼。
易得安倍感压力。“只是湖口的工作,还算稳定。”
“我大姊很有名气,你一定晓得,这我就不多说了。我二姊在小学教书,我们是最佳师生档你怎么猛流汗?女人让你有压迫感吗?我听说过了适婚年龄而未婚的男子都有心态异常的倾向,而且,碰到异性就过度紧张的人更加强了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海亭,别胡说。”一个好温柔的声音制止了刁钻的唐家小小姐。易得安在两副伶牙俐齿中,接触到一双如天使般柔和的眼神,好像抓住了个盟友;唐海宁,人如其名,令易得安不由得对这个温柔宁静的女孩起了感激之心。“这样对客人不礼貌。”
“不会的,海亭小姐很呃,活泼。”易得安想多认识未来的“屋友”又苦于口舌笨拙。“海宁小姐,你在学校教课还轻松吧?下课时做甚么消遣?还是改作业、看报吗?”
唐海亭“噗嗤”笑出来。“看报?我二姊又不是在你们银行工作的!”
被唐海亭这一搅和,唐海波也笑了起来。行了,这已教易得安领教够她们的厉害了,也让他晓得别妄动脑筋,她们已达成目的。“吃饭、吃饭,不吃可就辜负了这条不会讲话的大黄牛了!”
易得安总算能大声吐口气,却已是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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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老黑告诉唐海波一个坏消息,原本预定的男主角陶-威威周末晚上在香港发生严重车祸,现已送回侨居地加州的医院休养,恐怕得临时换角了。
唐海波这下心情大坏,伤透脑筋。
剧本原本就维持在边排边修、边修边排,随时修改的情况,这也是唐海波坚持的方式;年轻的剧场演员陶-威是近来崛起的新星,也是唐海波好不容易才敲下的人选,维纳斯的情人欧安瑞需要特殊的气质,那不是庸俗众生中轻易可寻的。
欧安瑞的角色由饰演桑纳奇的米多暂代,然而,唐海波一再卡在感觉里,冲不出来。不对!感觉全走样了!维纳斯与她的情人根木像对鸡同鸭讲的陌生伴侣。
“薇娜——”欧安瑞第三十三次唤著爱人的小名。“为甚么要走?别的女人总是要求她们的男人留下,现在,却换成是你要离开,难道,无论我说甚么都不能让你改变心意留下来?”
“卡!”唐海波强抑制住烦躁。“重来!那种语气只会逼得维纳斯远走高飞。再来一次!”
没有用,还是喊“卡”
“甜蜜的忧郁!忧郁的甜蜜!试试把你恋爱的感觉带进来好不好?!你这人不谈恋爱的吗?”唐海波苦恼地。
米多也烦了。“我没追过女人,只有女人倒追我!”
“我的上帝、妈祖、王母娘娘!那么你的经验和表演两者间的投资报酬率还真低:用用想像力好吗?求求你!”
“薇娜——”米多的嗓子都颤抖了。“为什么要走”
连老黑都不得不喊“卡”了。
“维纳斯在为找不著她那走路不长眼睛的爱人而生气了。”天外飞来一个磁性、饶富兴味的声音。
台上众人皆倏地静默,搜寻那声音的来源。唐海波在黑暗空旷的观众席找到那高大的人影。谁也不晓得场内何时多了一个人,排练是不可能有观众的。
“一找对ture!维纳斯就不会紧张过度了。”那人又说。
老黑干哑著嗓子不大客气地说:“小伙子,有胆子不会上场亮亮相?光说不练,算什么招式?”
唐海波还觉得那矫健壮硕的身材眼熟,那双带笑的眼睛、棱角深刻的面庞走到光圈底下,一股电流击得她麻麻烫烫地忘了反应——是那个英俊的冒失鬼,给了她灵感的陌生人。
然而,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却如此自然。光圈似乎为了他而存在,这个男人一出场,整个舞台似乎都活了起来、亮了起来,燃烧著特别的活力。
唐海波马上感觉到了。她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人,这男人似乎有点亮舞台的本事。他压得住场子,她真不明白他身上的力量从何处而来。
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跟著他的目光转动。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老黑不怀好意地问。
黎沸扬从容得宛若无视他人存在,只对唐海波说话。“给我一个机会试试,维纳斯懂得选择她的情人。”
“喂!要试角色不是这样抢著来的,你野心分子啊?”老黑叉著腰。“懂不懂行规?”
“让他试一次,只要ng就得下台,懂吗?”唐海波的眼光一直都没离开过他。
“老黑,给他剧本。”
“不需要剧木!我刚看过你们排戏,光是背都倒背得出来了。”
其他人在黑暗中褪去。他缓步迎向她,唐海波立时感到一阵眩惑,像在柔软的海洋中起伏荡漾一般。那催眠的、爱恋深情的目光在在蛊惑著她——这不就是她一直寻找的目光吗?那足以震动维纳斯心弦的柔情目光
“俺达说你向他告别,为什么?”欧安瑞步步逼近。
维纳斯回避恋人伤怀的眼光,独饮伤心。
“天暗了,每个人都有他该走的方向,你回去吧!我只想寻找自己的家。”
“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近乎甜美的痛苦沸腾在他眼底,苦无出路的爱之火。
维纳斯无法承受,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但理智仍要她说:“以前是,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不,没有改变!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还是原来那个爱你的我!”
欧安瑞蛮横的手臂缠绕她的颈项,那提醒她种种依偎缠绵的回忆,维纳斯必须很卖力才能挣脱那柔情的罗网。
“不,一切都不一样了,就算你仍然爱我,但是你却毁掉我们之间的约定,就算再许诺;都已失掉意义了。欧安瑞,你走,转过身去,走你该走的路,不要再回头!”
欲迎还拒,还有著回肠荡气的牵系。
“我不了解!薇娜。”他抵住她,不让她有脱逃的空间。灼亮的眼就在她眼前,存心挑逗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要走?别的女子总是要求她们的男人留下,现在却换作是你决心离去,难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心意吗?”
迷失在那多情的游涡里,唐海波竟然一时闪了神。
此时,维纳斯该挣脱保卫,抗拒欧安瑞的强烈呼唤,然而,他的胸膛是如此温暖,他的声声情话魅惑著她,在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贪恋
从不出错的唐海波竟然闪神忘了辞,迷失在那笑意中。
老黑眼明,抓住了这脱节的一瞬,掩饰过去。“好!表现不错!表现不错!”
唐海波如梦初醒,赶紧退开,还好强光和周邋热烈鼓舞的掌声隐瞒了她双类的红潮与一时的失态。
她很清楚,那顷刻间意乱情迷的不止她一人。
那股骚动的狂潮是打哪儿来的?那陌生男子身上难道有神奇的魔力?打从他一上台,整个舞台都变了样子,唐海波的感觉也是。
早早便散了戏。唐海波挡开老黑,迳自找上那个神秘陌生人。
“你不可能演过戏。”她在路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两只巧克力甜筒,将其中一只递给他。“如果你上过台,不可能不红、不出名,如果你出名,我不可能不知道你。但是,话说回来,若是你没演过戏,怎么可能这么进入状况?”
黎沸扬一颔首。“谢了,专家的赞美。”
唐海波单刀直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男主角受伤住院,已确定无法演出。六个月后在国家剧院登台演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你是天才!不演戏可惜!”
“当你的欧安瑞?”
“维纳斯的。”她小心翼翼。
他答应得爽快。“我很乐意,我愿意无酬演出:不过你得和我交换条件——答应我的采访。”
唐海波傻眼,脸上浮起戒惧之色。“你是——”
银灰翻蓝字的名片——xx报影剧专任记者黎沸扬。
光看“记者”那两个字,唐海波就想打推堂鼓。这个男人竟然是记者?打死她,她也一百二十个不相信。他不像!纯粹是直觉,他一点也不像个记者!
“用合作演出交换一个贴身采访报导,如何?”
唐海波浮起了戒心。“贴身采访报导?”
“你的成长历程、家居生活、创作心路历程,一切一切。”
“我那么具有新闻价值吗?我可不是自我膨胀的自恋狂。没有这个必要吧?”若不是为了争取一位千中无一的最佳男主角,她也用不著跟个最深恶痛绝的记者周旋。
“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拿过女歌手最佳销售纪录、偶像排行票选壁军,第一次演电影就在威尼斯影展获;你年轻、才华洋溢、勇于尝试创新,且你的星路前途灿烂,很多人对你充满兴趣,他们狂热地想熟悉、了解你的一切。”
“可是我不想要,我对天天曝光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专心创作一部好戏。”
“听著,请先抛开你对记者的偏见。如果我们合作成功!依我对这出戏的亲身参与,当会对这段创作纪录有不同的深入感受,同时对戏剧宣传亦有正面效果,你不妨考虑看看”
“我对跟记者打交道毫无兴趣。”唐海波走开。
黎沸扬追上。“咱们坦白摊开来说,或许你在前些日子的排闻事件中受到伤害,但我不是扯烂污的九流小记者,我想做的是一篇知世、深入灵魂的报导!不只是围著花边新闻和俊男美女打转而已。当然,如果你愿意剖析自己的感情世界那更好,无论如何,我要看的是真正的唐海波,你可以信得过我!”
“这种鬼话再也骗不倒我了!”她跑开,隔著大街喊过来。“天底下的记者统统是一丘之貉!”
“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你再也找不著比我更适合的男主角!”他吼回去。
“去死吧!”唐海波捂住耳朵,远远躲开。“我宁愿抱著一只蟑螂演戏,也绝不要接近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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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钟响!唐海宁步出教堂,打开水龙头,洗去满手粉笔灰,一颗羽球落到她脚边。
她蹲下捡球,立起身时跟前多了个人,似曾相识的面孔令她不由一惊!
“谢谢你。”那张小麦色面孔的主人有著健康的笑容,及一口洁爽白亮的牙齿,活像是阳光之子。那人看看六班班级挂牌上的导师姓名。
“唐老师吗?”
唐海宁用微笑掩盖仓皇失态,不是他!当然不可能是那个萦绕在她心头的人,只是有几分神似世界这么大,长得相似的人并不足为奇,是她自己神经过敏了。
“你好!”唐海宁羞赧地说。
“敝姓于,于楚,是新来的羽毛球校队的教练,请多指教。”于楚摸摸下巴。“怎么,我睑上哪里不对劲吗?”
“不,是——一时面熟,你长得像我以前一个朋友”
于楚心无城府地笑开来。“那我的虚荣心要失望了。还以为你说面熟是以前在电视上的球赛转播中看过我!”
“你?”
“我是退休羽毛球国手,拿过代表赛冠军,现在到学校教球,从大学到小学都有,还有社区俱乐部。羽毛球是不错的运动,你有兴趣学吗?运动兼健身!”
球场那边有人招呼他,于楚小跑步回去,不忘回头抛给她一个偷快的笑容。
“后会有期!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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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是想逃避的人,愈是躲不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唐海波走出韵律中心,尚奇伟就站在大门口的槐树下等她,白衬衫、灰青长裤,简单而潇洒,但她看得出他消瘦了,那难掩的失意为的正是她,是想她。
“海波。”
一声呼唤,勾起她心中的波涛。激动的情绪虽不如想像中的强烈,但依然触动她的心弦,毕竟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无瑕的真情,那未竟的一段是无可取代的。
眼波流转,夕阳的流光在眉睫间荡漾。
“说过不要再见面的,我都准备遗忘了。”她柔声。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海波,我忘不掉你!”尚奇伟深情地注视著她。
他凝望着这张几个月来占据他思维、心田的美丽睑庞,他从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女孩会在他生命中占有如此重的份量;等到发觉时,他同时也错失了她。唐海波是那种要求完整、要求绝对的女孩,她的感情是全心付出的单行路,错过了便再无重来的机会。
是他对她了解得不够!而今说甚么都太晚了。唐海波的心已经离开了他,如同她的星座图象——两尾背向而驰的游鱼,她要的是整颗的心,不可能祆拥有一些;若碰到伤害!她便远远逃离,永不回头。
真的是失掉她了——他生命中最稀奇的宝贝,只是,不知道她可明了?
当初认为她是自己唯一的爱,才隐住不说出自己已婚的事实,孰料造成伤痛,却是加倍的创痕。然而,一切都无可弥补了。
“要忘,学会遗忘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她望了他最后一眼——真的是最后一眼,她知道的。对于人清,她向来有著敏锐直觉,她旋身往街头走去,从此走出他的生命中。
曾以为相见还会怎样苦苦相缠,没想到却能这般云淡风轻.且能放得下;或许回到家后,她会抱著棉被痛哭一场,可是-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真的是有缘人,有缘有情,相识一场就好,人生不必要强求太多,更不需要勉强。
“海波,你等我离婚!我是说真的!”
唐海波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把这句话锁入关于这个黄昏的回忆图像。
旁晚是美的,晚风凉了起来。在等著过红绿灯取车的时候;她想起要找海宁试试那家新开幕蛋糕店的菊花饼。
金菊花,是有些秋天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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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还奇怪为甚么店门口闹烘烘聚了一窝小表头想一看究竟是哪个缺德鬼胆敢在他的地盘上摆起三台弹珠器,做起违规生音,他冲上前一看,原来那个忙著兑换代币,赚翻了的“小忘八”不是别人,正是他家海亭。
唐方一吼,打雷似的震散了二十来个小孩,还有掉了拖鞋哇哇哭的。
唐海亭好不气恼。“老爸,你没看我生意正兴隆吗?你断了我的财路,你要赔偿我的损失!单单三台弹珠器一天的租金就是一千五百块!”她小小年纪,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唐方一把拎住小么女的胳膊,把她吊上半空。“我是没给你吃、没给你穿?还是没钱供你零用?街坊邻居看了会怎么笑话我老唐!说我连个小娃娃都养不起?书不好好念,走邪门歪道赚钱,像什么话?”
唐海亭两腿蹬了半天,才挣开老爸的铁爪的箝制。“摆弹珠器又不犯法,海波、侮宁也很爱到夜市打弹珠啊!我还打算陆续引进娃娃机、摩托幻象机和批发偶像海报呢!看哪一样本钱回收得快。吃完牛肉面的人顺道打两回再散步回家,多惬意啊!看,我很有商业头脑吧?”
她脑袋挨了不轻的一记响爆栗子“哎哟”叫出声。
“小孩子只管念好书就好,做甚么生意?木伦不类,败坏门风!你要赚钱干什么?”
“养老啊!”唐海亭振振有辞。“姊她们根本不想结婚,你明年就要把我们扫地出门,我要提早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
“笨孩子!那只是气话,你还当真?我只是逼逼你那两个姊姊早些找对象成婚,你跟在旁边瞎起甚么哄?”唐方坐在板凳上思索一阵。“小亭!你跟姊姊们要好,多帮爸劝劝她们,眼光不要那么高,现成的好对象,要懂得好好把握。”
唐海亭险些大爆笑。“你说那个在银行工作的呆子易得安?”
唐方瞪她一眼。养不教,父之过,善哉善哉!
“小易是个年轻有为的优秀青年,我很欣赏他,现在这么老实的人品难见,想当年老爸我”
唐海亭赶紧打断他的演讲稿,因为山不转路转,她又转出了一条财路。“要我帮忙撮合,有用吗?”
“一定有帮助。”
“这是你说的,我不保证效果。好!”她手一扬。“仲介费先预付!”果真是死要钱!
“什么?”
“我把弹珠器退回,从今天起全力促成姊姊们和那呆瓜虫接触的机会,总要有什么慰劳我的心力血汗吧?一个礼拜一千块,试用期打九五析!”哇!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年纪小小,就这么有商业头脑,还知道要打析!
“钱魔!”为了添孙希望,唐方只得买通这位大力福星。
财源滚滚,唐海亭笑咧开了嘴,可一点也不心虚。说尽“全力”是没错,如果根本就“没力”的话,那也怪不得她,都声明过不保证效果了。老爸也疯疯的,竟然看不出来那个易得安只对他有吸引力,可引不起她那两个姊姊半点兴趣,反正,好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对了!海波、海宁那儿也可如法炮制一番
唐方看她的眼珠溜转,以为她在计划如何展开牵线步骤而大感欣慰,有感而发:“亭啊,你要是生成男孩,那该有多好!”“有什么好?我最讨厌男生了,我看不起他们。我现在当个快乐小女人,很逍遥啊!以后我要独身过活,日子过倦了,就提起布袋离冢旅行。”唐海亭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完全不同于同年龄的孩子。
“女孩子怎么能没有归宿?”唐方啧啧反对。
“谁说不行?我够独立,我行。以后我会带著你,坐著威风的海亭号环游世界!等著瞧好了。”唐海亭那骄傲的神色,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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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得安是被惊吓醒的。半夜,一声凄厉的鬼哭神号差点把他从床上震下地板,他鼓起勇气!半惊半疑地走到小客厅,而坐在楼梯口的一个长发魅影吓得他腿软,还好,他马上从声音辨出是唐海波。
唐海波三更半夜不睡觉,坐在褛椅口吟哦长啸干什么?他伏在藤椅后观察著唐海波的举止,大气也不敢出。
“欧安瑞,你是魔鬼,否则不会这样主宰我的灵魂、我的世界!”
披头散发、狂热暴烈的唐海波和萤幕上随著香韵宛转悠唱的美丽巨星宛若两人!可是,神秘的气氛笼罩著她,坐在月光中的她,焕发著一股奇异的魅惑引力。易得安的魂魄被勾上半空。
“你走开,我不需要你!”痛苦低语一转为慷慨激昂。“我不想依赖,不要依附的爱情。想要我,就来征服我,赢了,这颗心才是你的!”
是演戏吧!然而,丝丝入扣的情感回荡在空气间!一个个字音嵌入耳窝、滑入心坎,无不舒坦。易得安算是亲眼见识了她的才华。
俏皮刁蛮的唐海波,美丽惹人怜爱的唐海波,激狂的、强烈的,还有浑身是戏的唐海波——她就像百变精灵一般!在不同的时刻,给人不同的印象。
沐浴在月光中,长发如云的翦影,有如森林中的女神,教人生怕一个吁息就会惊动她的投入;然而!他还是惊动了她。唐海波泅泳开梦幻似的月光,明亮的眼神投在他脸上,这次不是作弄或调侃,而是无邪与愉悦。
“不用躲了,再蹲下去,腿就麻了!”
他讷讷地起身,不敢接近她。“我不是故量打扰。”
“是我吵醒你了吗?真对不起!不过,你住一阵子后就会习惯,我家人听我发癫发了八、九年,早就练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领,一个比一个睡得还熟。”
“没关系,我以为你出事了在尖叫。”
唐海波笑了开来,孩子似的。“海宁说我不该对你态度恶劣,我承认过份。起因在于我爸,他想孙子想疯了!就逼我和海宁速速步上红毯的另一端,甚至想出招收房客变相招亲的方法,你理所当然成了替死羔羊。不过,现在误会该冰释了!你人还不错,大家和平相处日”
他很尴尬。“我不知道老伯”
“你要追海宁我双手赞成。可是,我没兴趣结婚生子,我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恶癖和隐疾,绝对不适合你,还有疯癫病,每天凌晨定时发作,鬼哭神号、苦苦哀吟,吓都吓得死你,懂了吧?”
“我了解。”
“晚安。”她满意地微笑。
易得安直到关上房门还晕陶陶的,她对他表示友善态度了!能穿著睡衣和自己的偶像说那么久的话,这是梦都梦不到的情节,他要把她说的每个字句,以及每个微笑,都记在心里重复温习;至于睡觉,那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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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波根本不晓得那辆开得飞快的车是打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只记得穿越马路时,天很蓝,道路很宽敞,对街有辆卖棉花糖的小车;要不是一只手硬把她拖扯开,只差一秒这,她就沦为轮下鬼了!
唐海波惊魂未定。一张忿怒担心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搞的?走路心不在焉?知不知道差点送掉自己一条命?”
唐海波很快还魂过来,忿怒不亚于他。“你跟踪我?”
黎沸扬此时才不跟她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有女人这么本爱惜自己?连走路都在神游、梦游,把马路当舞蹈场?当他看到她身陷危急那一刻,吓得心脏都快停住了。他真的气她!这么漫不经心的唐海波!
“你甚至该感谢我跟踪你!”
“我只感谢你好心救我一命,可痛恨死你偷偷摸摸跟踪我的行为!”唐海波不理他,迳自走开。“你们记者大人可真有经而不舍的毅力,为了做报导,还可以冒生命危险搭救别人,了不起!不过,别指望我感激涕零地接受你采访。再见!”
“你等等!”黎沸扬路开大步,轻易地追上她。
天知道他屏住呼吸抢救她时,根本就没想到什么狗面采访!重点是她啊!这个专门误解他的小白痴!
她真的见了他就跑;而他似乎在定永远在她背后追赶。
“我不会上当的,记者先生!”
“你听著!”他不得不使用蛮力按住她的双肩,把她“钉”在原地,这是唯一可以让她正经听他说话的方法。“不管你信不信,我救你不是因为采访的事,我们的合作交易另当别论,我无法坐视我的女主角丧命在醉鬼轮下,我要你好好地爱护自己、好好演完维纳斯的角色,就算男主角与我无缘,我都会坐在台下看你发光、发亮——毕竟这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出戏。”他顿下。攫住她的眼睛,仿佛想探入她灵魂深处,那神情无比柔和。
“如果你发生意外,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好平庸的一句台词,可是唐海波全身泛起磁电似的感应,颤抖不已。
又来了!他又对她施展魔咒,那种魅幻的气氛环围在她四周,她又开始轻飘飘地、完全不自禁地、前所未有地迷醉——
每一次他一接近,总会勾起她强烈的反应。
该死!她根木不该对“敌人”有任何反应的!顶多是憎恨、厌恶而已;然而,对黎沸扬,她全然失了分寸,全然走调!他是个棘手的对手,少有男子堪与她相抗,然而他是异类,总要逼得她施展全力、顽强以对,才能全身而退。
可恶的黎沸扬!到底是何居心?怎样才肯罢手还她清静?
“现在不是排戏时间。”唐海波身子一低,溜出他的魔力空间。“你醒醒吧!”
“海波,你现在去哪?”
缠人魔又追上来了,然而,唐海波这下倒犹豫了。今天不排戏,她安排了三天大假,打算让自己完全空白澄清,再过滤一遍国内剧场堪任欧安瑞的人选;今天出门,纯粹闲晃,否则老爸那张气嘟嘟、怨女儿宁可在家睡大觉也不花时间相亲约会的脸逼在面前,实在不怎么赏心悦目,但是要去哪里?逛街,没心情!散步,又不会从天上掉下男主角人选!回家吗?别疯了
“再闲晃、漫无目的找寻也不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男主角,除了我,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欧安瑞。这对情人是独一无二的,你心知肚明。”
就是那种主宰人的霸气与自信,教唐海波不服气。“我说过,记者是拒绝往来户。”
“冰山!”他只得暂时休兵,拉著她走。“走,职业篮球开始打初赛,带你去凑凑热闹。”
她太惊讶而忘了他“理所当然”地牵著她纤纤小手。这人都不按牌理出牌的吗?
“什么?”
“今天不谈烦人的事,我有耐心熬到你点头为止,不过暂时不谈这个,忘掉黎沸扬和唐海波、维纳斯和欧安瑞,我们去赶场好球赛!”
“我看不懂篮球。”她自卑地小声招认。“各种球类运动我都看不懂!人家叫我运动白痴。”
“没有人不懂篮球。”他不可思议地瞪她。“投球得分,就这么回事,连特技团里的海狗跟蜥蜴都会。”
“有一次我还问我小妹空心球是空心菜的哪个部位。”
他大笑不止。“跟我看完球赛回来,包管你够格当评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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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唐海宁独有的私人空间,她叫它“蓝屋”
事实上,那是与唐家相连台幢的周家二楼宅子。周家自三年前移民美国后,这一十坪的房子空著,偶尔派老佣人来清扫。这儿大多数时候都大门深锁,反而是鸟雀群集,许是爱上了周家后墙那片蔓生的绿藤。从海宁窗外一跨,就直入周家边屋的一方角落,那儿有斜侧的全片玻璃窗,小室中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蓝;星光满天时,浮了一屋的蓝光,煞是美丽!
于是,这个空间成了她的秘密,当有心事不欲人知,当相一躲开人事喧哗,当想拥抱安静的蓝色两扇窗就接通了另外一个美丽清静的世界。
躺在她掌心的生日卡也是淡淡的蓝,是飘洋过海的关系吗?也染上了天和海的颜色——是那个人喜爱的颜色。
在学校信箱里看到这张卡片时,她的心底激起好一阵漩涡,他每年都会记得这个日子,固定捎来祝福。
她始终弄不憧为甚么他还持续寄贺卡,是依旧怀念?还是表示歉疚?抱著歉疚才祈望维系一丝平淡情谊?有必要吗?自从他离她远去,她没有去过信,伤透的心再也接不上线,却也止不住思念,然而,她可以强逼自己,把自己锁回角落,当作万事不经意!
他不把卡片寄到家中住址,也是顾虑她难堪的心情吧?这一点她感激他,学校信箱是他从朋友那打听来的,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把朋友们带来介绍给她。
“我说的就是她——海宁。”她只是文静而腼碘地微笑。
分开后,反倒有些朋友同她交往更深入,然而海宁对这种事总是淡淡的。
她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包括一个人独来独往,上课、下课、回家、过日子,不像一般二十二岁的女孩子。
龙飞凤舞的行书,照例问候著寒暖安康,其它不愿多透露,只说生日快乐,一年匆至。附注里一行小字,衷心问声:你好吗?是一周前寄的卡片,他有他细心的地方。
搁下卡片,唐海宁抱著膝,让思绪慢慢驰骋在无际的蓝里。
要是空阔的、是自由的,却有人说篮是忧郁的。蓝是属于唐海宁的,长久以来,她的天空就是蓝的——带著灰色的蓝、却找不到甚么多馀的东西。
眼泪悄悄滴落,她将脸埋进裙子的细摺里,任心情随意奔流。
就这样,她让自己在悠悠海洋里漂浮,又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她倦了,起身拍拍裙缘,拾起淡蓝的卡片,准备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总是要回去的。
走廊上,刚下了班回来的易得安,穿著汗衫、短裤,低头就著锅里挑拣钻研,他看到她时,笑嘻嘻地招呼。他竟然在筛拣红豆和绿豆,起码十来斤,用的还是纯手工分离法。这完全是后母刁难灰姑娘的情节嘛!
“海波交给我的工作。唐伯伯请她煮绿豆汤给我喝,说是清凉去火,她很开心地说好,接著就把两袋豆子混在一起,要我把坏颗粒挑乾净,就有红豆汤和绿豆糊可吃了。”
唐海宁一听,就晓得怎么回事了。这爱捉弄人的海波!“我姊呢?”
“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
“别挑了吧!你不是有七百度大近视?挑完这些豆子,你的镜片得换成两只茶杯那么厚。给我,我用筛子筛选。”她实在不忍心他傻忙,还忙得乐呼呼的。“你又在做什么?”
“拖地。住客公约规定每天早晚各拖一次地,没拖乾净的话,你大姊回来会说我,我不要让她对我有不好的印象,反正运动有益健康,坐了一整天,动动筋骨也不错!”
“我去煮饭。”
“我都弄好了,小米粥炖排骨,最适合女孩子吃,还有几味小菜,简单爽口。”
她不知道男人的手脚也可以这么利落,他才刚下班,怎么可能做这么多事?一个易得安比唐家三个女孩还“贤慧”内外一手包。
“得安,有件事一直想找你谈。是这样的,有时候海波她对你的要求比较多,态度可能不太好,但她并没有恶意,我们都不讨厌你,只是有时我爸太心急”
他好心解围,置之一笑,坦荡荡的。“我知道,海波对我说过。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很高兴可以成为你们的室友,这是真话,我发誓!”易得安突然发现唐家人都很可爱,尤其是唐海宁,这个温柔细心的女孩,始终关怀著周遭的每个人,像是轻柔的春风。他开始欣赏起她身上难得的美德。“只是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
“你说!”
“我想要一张海波的签名海报,但是不好意思向她本人开口——”
“我那儿有,满满三叠,各式各样的姿势都有,去年海波房间堆不下,便寄放在我房里,你想要多少张尽量拿!”
易得安如遇甘霖般喜出望外,浑忘被心仪偶像刁难整治的辛苦。“谢谢!谢谢!我先把地拖完,垃圾清掉,就向你报到拿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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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胞姊苦苦相托,黎沸扬根本不会揽进这麻烦事里。
“事情根本行不通,我从头就找错了门路,唐海波她视记者为毒蛇猛兽,现在,清况相持不下;亿兰,你不该找我做这种差事,我看我根本是在自找麻烦!”
黎亿兰一脸的无助与祈求。若非是那重重忧虑掩盖,否则她只要稍加装蛾眉淡扫、扮就美容得夺人注目。一袭粉红色套装,盘起的发髻,衬以珍珠晶莹的光泽,她走到哪儿都散放著名媛仕女的气派,正与她出色的丈夫尚奇伟匹配成对,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沸扬,拜托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除了你,没有人帮得了我。”黎忆兰脸色一黯。任谁都看得出那是对爱旁徨不定,失落了安全惑的女人才有的仓皇。“你不需要多深入唐海波的生活,我只要你帮我确定一点——唐海波和你姊夫是不是还保持联络?他们是否像新闻所传的还藕断丝连?我不想伤害她,也不会当面见她”
“你派侦探社的人去调查行踪不是更干脆?”
“不可靠,所有的方法我都考虑过,但是不可行。如果让你姊夫查出我请人跟踪调查”黎忆兰否决。“我不要面对那样的结果。”
“直接问姊夫不是更快?我搞不懂你们,夫妻间有甚么问题不能谈?如果出了危机,你们一道解决,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连丈夫外遇或徘闻都要绕开当事人捕风捉影、打高空,这不是很滑稽?如果你相信唐海波和姊夫间确实不只是传闻而已,那么更应该问他,把你们两个,或三个人之间的情况弄清楚,你这样闷头乱猜,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一点好处都没有。”
黎亿兰那双酷似法国女星艾曼纽琵雅的大眼睛瞅著他。“我不要冒任何失去你姊夫的险。我不要问、不能问,也不愿问,我怕问出来的结果。”
黎沸扬手中弹落了一截烟灰,他取了张纸巾拭净它。“那么,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不想知道,但是——”黎亿兰眼中泛著落寞与苦涩。“一个男人的心在不在身边,女人还可能感觉不出来吗?我们相恋十年、结婚六年,这是他唯一一次整个情绪反常,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去欧洲三个月,全无消息;回来,一句话也不说。我能怎么办?只希望这像一场热病发作,耐心和等待可以还我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丈夫。我们相识十六年.我以为我已经了解所有的他了。”
黎沸扬无言。当年黎亿兰和尚奇伟在美成婚,他因一场大病而未能参与,六年来也仅见过姊夫几面,可是对姊姊用情之深是知道的。黎亿兰一直未怀孕,生活便以丈夫为天;她是把所有感情都用放在心里的传统女子。
“那个唐海波是什么样的女人?”她随即一挥手。“算了,不要告诉我!我只要你帮忙调查清楚她的感情生活,我再决定下一个步骤。”
“所以说我是自找麻烦。”他自嘲。麻烦还大着!如果换了别的女人
还好些,可是还波单单与她碰面三次,他就晓得大难临头。只怕再继续下去,会受害、受缚、受困的是他自己。海波,她太特别、太聪明、太迷人她的这些特质综合起来,便成了害人情不自禁的罪过;然而,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对!全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