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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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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著雍困敦正月,尽屠维赤奋若三月,凡一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端拱元年(辽统和六年)

    春,正月, 己未朔,不受朝,群臣诣閤拜表称贺。

    庚申,辽主如华林天柱。

    丙寅,以大理评事钜野王禹偁为右拾遗,华阳罗处约为著作佐郎,并直史馆,赐绯;旧止赐涂金带,特命以文犀带宠之。禹偁即日献端拱箴以寓规讽。

    乙亥,飨先农于东郊,以后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奏礼毕,帝曰:“朕志在劝农,恨不能终千亩,岂止以三推为限!”耕数十步,侍臣固请,乃止。这,御乾元门,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为乡里所宗者,赐爵一级。丙子,上作东郊籍田诗赐近臣。

    乙酉,禁用酷刑。

    帝以补阙、拾遗多循默不修职业,二月,乙未,改左、右补阙为左、右司谏,左、右拾遗为左、右正言。

    庚子,以李昉为尚书右仆射,罢政事。先是有佣书人翟颖者,性险诞,与知制诰胡旦狎。旦为作大言,使颖上之,且改颖名曰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于是击登闻鼓,讼昉身任元宰,属北方多警,不忧边思职,但赋诗饮酒并置女乐等事。帝以方讲籍田,稍容忍之。至是召翰林学士贾黄中草制罢昉相,且令切责之。黄中言:“仆射师长百僚,旧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而迁是职,非黜责之义也。若以文昌务简,均劳逸为辞,庶几得体。”帝然之。昉和厚多恕,在位小心醇谨。每有求进用者,虽知其材可取,必正色拒却,已而擢用;或不足用,辄和颜温语待之。子弟问其故,昉曰:“用贤,人主之事,若受其请,是市私恩也,故峻绝之,使恩归于上。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辞,取怨之道也。”

    以赵普为太保兼侍中,参知政事吕蒙正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帝谕普曰:“卿勿以位高自纵,勿以权重自骄,但能谨赏罚,弭爱憎,军国何忧不治!”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不结党与,遇事敢言,每论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帝嘉其无隐,故与普俱命,藉普旧德为之表率也。蒙正晚出,骤进与普同位,普甚推许之。

    开封尹陈王元僖进封许王,韩王元侃进封襄王,冀王元份进封越王。帝手诏戒元僖等曰:“汝等生长深宫,须克己励精,听卑纳谏。每著一衣,则闵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断之间,慎勿恣其喜怒。朕每礼接群臣以求启沃,汝等当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守富贵而保令终。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赋。’此不可以不察也!”

    钱俶改封邓王。

    甲辰,置建宁军于建州。

    丙午,诏:“诸道民有艰食者,所在发廪赈之。”

    赵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课雷德骧闻之,手不觉坠笏,遽上疏乞归,又请对,具陈所以。帝勉谕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终保全卿。”德骧固请不已,壬子,罢知京朝官考课,仍奉朝请,特赐白金三十两以慰其心。

    辽南京副部署奚王寿宁怙权,挝无罪人李浩至死,有司议贵,请贷寿宁罪,令出钱赡浩家,从之。

    甲寅,辽大同军节度使、同平章政事刘景致仕。景事穆宗,数进谠言,景宗亦奖其忠实,子孙贵显于辽。

    是月,以李继捧为感德军节度使。

    三月,甲子,下诏申儆官吏,求直言。

    帝尝谓户部使李维清曰:“朕读贾谊传,夜分不倦。谊当汉文时,天下治平,指论时事,至云太息、痛哭,盖欲感动人主,不避触鳞,真忠臣明国体者也。今廷臣有似此人者否?”维清曰:“陛下若于言事中理者赐以奖擢,即不知忌讳者亦与优容,则贾谊之流复出矣。”

    枢密副使赵昌言,与盐铁副使陈象舆厚善;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颢,尝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会昌言第,京师语曰:“陈三更,董半夜。”翟马周既讼罢李昉,与旦益相得,每排毁时政,上书自荐,及历举所善十数人皆公辅器,昌言内为之助;人多识其辞气,皆旦所为也。昉既坐黜,赵普秉政,深疾之。开封尹许王元僖廉得其事,白帝,捕马周系狱,穷治之,具伏。帝怒,诏决杖流海岛。甲戌,责昌言为崇信节度行军司马,象舆复州团练副使,俨海州、旦坊州、颢虢州司户参军。

    帝待昌言厚,垂欲相之,会普以勋旧复入,恶昌言刚戾难制,因是请加诛殛。昌言既贬官,普又请行后命,帝不许,乃止。普始为节度使,贻书台阁,体式皆如申状,得者必封还之,独象舆不却;普谓其慢己,故与旦、颢皆被重谴。

    初,侯莫陈利用卖药京城,多变幻之术,眩惑闾里。枢密承旨陈从信闻于帝,即日召见,试其术,颇验,即授殿直,骤加恩遇,累迁至陈州团练使,遂恣横无复畏惮,至于居处服玩,皆僭乘舆宫殿之制。依附者颇获荐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至是赵普廉得其专杀人及它不法事,尽于帝前发之。乃遣近臣就按,利用具伏;乙亥,诏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诏还之,普恐其再用,使殿中丞窦諲复告其不逊之状。又,京西转运使宋沆籍利用家,获书数纸,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闻。普因劝帝曰:“利用罪大责轻,未塞天下望,存之何益!”帝曰:“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此一竖子,何足惜哉!”帝不得已,命戮于商州。既而复遣使驰传贷其死,使者至新安,马旋泞而踣,及出泞,易马至商州,已磔于市矣。闻者快之。

    夏,四月,乙未,辽主如南京。丁酉,韩德让从太后观击鞠,瑚哩实突德让坠马,太后怒,立命斩之。

    加静海节度使黎桓检校太尉。

    五月,辛酉,置秘阁于崇文院,分三馆书万馀卷实其中。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淡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人。朕无它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至等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癸亥,辽南府宰相耶律沙卒。沙数将兵,太后尝召赐几杖以优其老,至是卒。

    朝廷数以敕书招谕李继迁,继迁终不肯降,益侵益边境。赵普建议,欲复委李继捧以夏台故地,令图之。继捧时为感德节度使,即召赴阙,壬申,授定难节度使,赐国姓,改名保忠,所管五州钱帛、刍粟、田园等并赐之。壬午,保忠辞之镇,锡赉甚厚,命右卫第二军都虞候王杲送之。及还,保忠以土物为赆,杲拒而不纳,帝知之,赐白金百两。

    闰月,己丑,以襄州衙内都虞候赵承煦为六宅使。承煦,普次子也。普再入相,未始为求官,帝特命之。普尝戒其子弟曰:“吾本书生,偶逢昌运,受宠逾分,固当以身许国,私家之事,吾无预焉。尔等宜各勉励,勿重吾过。”

    近制,宰相子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加朝散阶;吕蒙正固让,止授六品京官。自是为例。

    丙申,赐诸道高年百二十七人爵为公士。秦、汉以后,不复赐民爵,自籍田礼成,始复赐焉。

    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宋白知贡举,放进士程宿以下二十八人、诸科百人。榜既出,谤议蜂起,或击登闻鼓求别试。帝意其遗才,壬寅,覆试下第人于崇政殿,得进士马国祥以下及诸科凡七百人。谓枢密副使张宏曰:“朕亲选贡士,人无弃材。卿与吕蒙正等曩者颇为大臣所沮,非朕独断,则不及此矣。”宏顿首谢。

    旧制,锁院,给左藏库十万以资费用。是岁,诏改支尚书祠部钱,仍倍其数。

    先是开封府发解,如诸州之制,皆府官专其事。是秋,以府事繁剧,始别敕朝臣主之,定名讫,送府发解如式。

    御史中丞尝劾奏开封尹许王元僖,元僖不平,诉于帝曰:“臣天子儿,以犯中丞故被鞫,愿赐宽宥。”帝曰:“此朝廷仪制,孰敢违之!朕若有过,臣下尚加纠摘;汝为开封府尹,可不奉法邪?”论罚如式。

    六月,丙辰朔,右领军卫大将军陈廷山以谋反伏诛。

    复以湖南为武安军节度。

    帝既擢马国祥等,犹恐遗材,复命右正言王世则等召下第进士及诸科于武成王庙重试,得合格数百人。丁丑,上覆试诗赋,又得进士叶齐以下三十一人,诸科八十九人,并赐及第。

    秋,七月,戊戌,帝谓赵普曰:“卿耆年触热,固应不易。自今长春殿对罢,宜即归私第颐养,候稍凉乃赴中书视事。”

    丙午,除西川诸州盐禁。

    八月,甲子,以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充镇州路都部署。

    戊寅,武胜节度使邓王钱俶卒,辍视朝七日,追封秦国王,谥忠懿,命中使护丧事,葬洛阳。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穷极富贵,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庚辰,幸国子监,诏博士李觉讲周易之泰卦,觉为别坐,从臣皆列坐。觉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帝甚悦,特赐帛百匹。

    丁酉,辽太后幸韩德让帐,厚加赏赉,命从臣分朋双陆以尽欢。

    是月,凤皇见广州清远县合欢树,树下生芝三本。

    九月,乙酉朔,以李继隆为定州都部署。

    签署枢密院事杨守一卒。守一本晋邸涓人,无它材能,以告廷美阴事,致位通显。赠太尉。

    丁未,秘书监李至言:“著作局撰告飨宗庙及诸祠祭祝文称尊号,唐惟开元礼有之,稽古者以为非礼。请举旧典,飨宗庙称嗣皇帝臣某,诸祠称皇帝。”从之。

    庚戌,辽主次涿州,射帛书谕城中降,不从。乙卯,辽师四面攻之,城破,乃降,因抚其众。驸马萧勤德、大师萧达兰皆中流矢,勤德载辽主车中以归。旋闻南师退,遣耶律色珍等追击,大败之。冬,十月,戊午,辽师破沙堆驿。庚午,以降军分置七指挥,号归圣军。行军参谋马得臣言:“谕降宋军,恐终不为用,请放还。”辽主不允。辛巳,奚王寿宁败南师于益津关。癸未,进军长城口,定州守将李兴击之,为耶律休格所败。

    帝谓侍臣曰:“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顺时行礼之外,更不于近甸游猎。”五坊鹰犬,悉解放之,诏天下勿复来献。

    以右谏议大夫樊知古为河北东、西路都转动使。都转动使自知古始。知古即若水,帝为改名焉。

    十一月,甲申朔,辽主令诸军备攻具,庚寅,自将攻长城口,四面齐进。将士溃围南走,耶律色珍招之,不降,辽主与韩德让邀击之,斩获殆尽。甲午,拔满城。戊戌,下祁州,纵兵大掠。己亥,拔新乐。庚子,破小狼山寨。辽师至唐河北,诸将欲以诏书从事,坚壁清野勿与战,定州监军袁继忠曰:“敌骑在近,城中屯重兵而不能翦灭,令长驱深入,岂折冲御侮之用乎!我将身先士卒,死于敌矣!”辞气忼慨,众皆服。中黄门林延寿等五人犹执诏书止之,都部署李继隆曰:“阃外之事,将帅得专焉。往年河间不即死者,固将有以报国家耳。”乃与继忠出兵拒战。先是易州静塞骑兵尤骁果,继隆取以隶麾下,留其妻子城中。继忠言于继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万一寇至,城中谁与捍敌!”继隆不从。既而辽师果至,易州遂陷,卒妻子皆为所掠。继隆欲以卒分隶诸军,继忠曰:“不可,但奏升其军额,优以廪给,使之尽节可也。”继隆从其言,众皆感悦,继隆因乞之隶麾下。至是摧锋先入,辽师大溃,追击至曹河。捷闻,降玺书褒答,赐予甚厚。

    十二月,辛未,以李继迁为银州刺史、充洛苑使。

    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夫冀北、燕、代,马之所生也。制敌之用,实资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啖边人以利,使重译而至。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厩牧之数不加者,盖失其生息之理也。且边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由是浸以蕃滋。暨乎市易之马,至于中国,则絷之维之,饲以枯稿,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隤,因而减耗,宜然矣。今军伍中牝马甚多,而孳息之数尤鲜者,何也?皆云官给秣饲之费不充,又马多产则羸弱,驹能食则侵其刍粟,马母愈瘠,养马之卒,有罪无利,是以驹子生乃驱令嗅灰而死。其后官司知有此蠹,于是议及养驹之卒,量给赏缗,其如所赐无几而尚习前弊。今窃量国家所市边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来支给赐与,复在数外,是贵市于边地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国家纵未暇别择牝马以分畜牧,宜且减市马之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即止焉,则是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复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硃公教以畜五牜字,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帝览而嘉之。

    著作郎直史馆罗处约上疏曰:“窃闻省中上言,欲于三司之中复置判官十二员,兼领其职,各司其局。臣伏以三司之制非古也,盖唐朝中叶之后,兵寇相仍,以赋调筦榷之所出,故自尚书省分三司以董之。然蠹弊相沿,为日久矣。以臣管窥,莫若复尚书都省故事,其尚书丞、郎、正郎、员外郎、主事、令史之属,请依六典旧仪,以今三司钱刀、粟、帛、筦榷、度支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则各有司存,可以责其集事。今则仓部、金部,安能知储廪、帑藏之盈虚;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远近!有名无实,积习生常,堆案盈几之籍,何尝能省览之乎!若复于三司之中更分置僚属,则愈失其本原矣。”

    是岁,少府监上言:“本监配役人郭冕等皆任京朝官,会赦,请叙用。”帝曰:“此皆赃贿,止可免其居作,不可复齿朝行。”

    辽初置贡举,放高第一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端拱二年(辽统和七年)

    春,正月,癸巳,诏文武群臣各陈备边之策。

    是日,辽主谕诸军趋易州;癸卯,攻城。满城出师来援,为辽铁林军击退,指挥使被擒者五人。甲辰,辽师齐进,东京骑将夏贞显之子仙寿先登,易州遂破,刺史刘墀降于辽。守陴将士南走,辽主帅师邀之,无得免者。即以马质为刺史,赵质为兵马都监,迁易州军民于燕京,授仙寿高州刺史。乙巳,辽主登易州五花楼,抚谕士庶。

    户部郎中张洎奏曰:“自幽蓟用兵,累载于兹,其故何哉?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故也。

    “中国所恃者,险阻而已。朔塞以南,地形重阻,深山大谷,连亘万里,天地所以限中外也。今自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国家制御之道,在乎审察利害,举万全之略。今河朔郡县,列壁相望,朝廷不以城邑大小,咸浚隍筑垒,分师而守。及敌骑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敌人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及其因利乘便,攻取城壁,国家尝以一邑之众与敌人一国之师,既众寡不侔,亦败亡相继。其故无它,盖分兵之过也。臣请悉聚河朔之兵,于缘边建三大镇,各统十万之众,鼎踞而守;仍环旧城,广创新寨,俾士马便于出入。然后列烽火谨晨夕之候,选精骑为报探之兵,千里之遥,若视掌内,敌之动静,我必先知。仍命亲王出临魏府,控河朔之要,为前军后屏。自馀郡县,则选在城丁壮,授以戈甲,俾官军统摄而城守焉。三镇分峙,隐若长城,大军云屯,虎视燕、赵,臣知契丹虽精兵利甲,终不敢越三十万之众南侵贝、冀矣。

    “军志曰:‘凡临敌,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又曰:‘将从中制,兵无选锋者,必败。’臣顷闻涿州之战,元戎不知将校之能否,将校不知三军之勇怯,各个相管辖,以谦谨自任,未闻赏一效用、戮一叛命者。军志曰:“弩不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臣顷闻涿州之战,敌人未至,万弩齐张,敌骑既还,箭如山积。乃知戈戟刀剑,其用皆然,是驱天兵奋空拳而对勍敌也。军志曰:‘三军耳目,在吾旗鼓。’臣顷闻涿州之战,阵场既布,或取索兵仗,或迁移部队,万口传呼,嚣声沸腾,乃至辙乱尘惊,莫知攸往,矢石未交,奇正先乱。军政如此,孰救败亡!军志曰:“凡出师临阵,一夫不用命,则斩一夫,一校不用命,则斩一校,一队不用命,则斩一队。’故穰苴戮庄贾,魏绛戮扬干,诸葛亮诛马谡,李光弼斩崔众,咸以能举严刑,方成大略。臣请陛下申命元帅,自裨将以下有违犯命令者,并以军法从事。其杀敌将校所得鞍马财货等,悉以与之,仍优加锡赉。严刑以制其命,重赏以诱其心,示金鼓进退之宜,谨三令五申之号,将不中御,众知向方,而不能震大宋之天声者,未之有也!

    “又,沿边郡县,久被焚掠,臣乞陛下悉与放免秋夏两税,直俟事宁之日,方仍旧贯。朝廷所失租赋,未及毫芒,且以沮敌人诱掖之谋,慰庶绥怀之望。

    “前史有言曰:‘圣人以天下为度,不以私怒而伤公义。’今兵连祸结,当以权济用,请陛下且稍抑至尊,举通和之策,彼若归仁悔过,奉大国之欢盟,结好息民,以宁宇县,固邦家之望也。脱若敌人无厌,贪残是务,屈大邦之命而不从,曲实在彼,我又何咎!臣知天下闺闱妇女亦当为陛下荷戈执戟,效死于战场矣,况六军之人哉!”

    右正言直史馆王禹偁奏曰:“备边之策,在外任其人而内修其德耳。在外者,一曰兵势患在不合,将臣患在无权。请于缘边要害之地为三军以备之,若唐受降城之类。如国家有兵三十万,则每军十万人,使互相救援,责以成功,立功者行赏,无功者明诛。二曰侦逻边事,罢用小臣。小臣虽有爱君之名而无爱君之实,边疆涂炭而不尽奏,边民哀苦而不尽言。诚用老臣大僚,往来宣抚,赐以温颜,使尽情无隐,则边事济矣。三曰行间谍以离之,因衅隙以取之。臣风闻契丹中妇人任政,人心不服。宜捐厚利,啖其部长,以离其心。四曰边人自相攻击,中国之利也。今国家西有赵保忠、折御卿为国心腹,宜敕二帅率麟、府、银、夏、绥五州,张其掎角,声言直取胜州,则契丹惧而北保矣。五曰下哀痛之诏以感激边民。顷岁吊伐燕蓟,盖以本是汉疆,诚宜收复,而边民不知圣意,皆谓贪其土地,致契丹南牧。陛下宜下哀痛之诏,告谕边民,有得一级者赐之帛,得一马者还其价,得部帅者与之散官。如此,则人百其勇而士一其心。在内者,在省官吏,慎选举,信用大臣,禁止游惰。望陛下少度僧尼,少崇寺观,劝风俗,务田农,则人力强而边用实矣。若军运劳于外,游惰耗于内,人力日削,边用日多,不幸有水旱之灾,则寇不在外而在内也。惟陛下熟计之。”帝览奏,深加叹赏,宰相赵普尤器之。

    知制诰田锡奏曰:“今之御敌,无先于选将帅;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以阵图,不须授之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无不成功矣。昔赵充国,汉之老将,尚云百闻不如一见。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未合宜,专断则违上旨,以此制胜,未见其长。伏乞速命宰臣各举良将,并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

    “臣闻前年出师,命曹彬取幽州,是侯莫陈利用、贺令图之辈荧惑圣聪,而李昉等不知。去年招置义军,札配军分,赵普等亦不知。夫宰相非才,则罢之可也。宰相可任,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不使与闻者哉!语云:‘偏信生奸,独任成乱。’利用、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此二人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

    “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契丹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与之为仇?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间谍若行,则契丹自乱;契丹自乱,则边鄙自宁。昔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

    “凡征发军士,储备粮草,亦宜镇静,勿使喧烦。臣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校科者。又闻汴河干浅,欲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通漕道。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臣即不知国家军储支得几年,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若不窘急,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漕运也?

    “昔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之将帅,有如吴起、霍去病否?若以臣见,即将帅实无其人。将帅非才,即无威名,何以使敌人望风而惧!

    “以臣所见,小事不劳陛下用心;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务帝王之大体也。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边上静,由朝廷静之。任贤相于内,则纪纲正;委良将于外,则边鄙安矣。”

    改军头司为御前忠佐军头司,引见司为御前忠佐引见司。

    二月,壬子朔,命河北东、西路招置营田,以陈恕等为营田使。

    下诏罪己。

    辽主御元和殿,受百官贺。以元日在营中,至是战捷,还南京补行礼。

    癸丑,诏:“平塞、天威、平定、威虏、静戎、保塞、宁边等军,祁、易、保、定、镇、邢、赵等州民,除雍熙四年正月丙戌诏给复外,更给复二年;霸、代、洺、雄、莫、深等州,平鲁、岢岚军,更给复一年。”

    乙卯,辽大飨军士,爵赏有差。枢密使韩德让封楚国王,驸马都尉萧宁远同政事门下平章事。甲子,辽主命南征所俘、有亲属分隶诸帐者,给官钱赎之,使得相从。

    丙寅,辽禁举人匿名飞书谤讪朝政。

    戊辰,以国子监为国子学。

    是月,作方田。

    三月,亲试合格举人,得进士阆中陈尧叟以下一百八十六人,诸科博平孙奭等四百五十人,并赐及第,七十三人同出身。赐宴,始令两制、三馆文臣皆预。赐尧叟等箴一首。越州进士刘少逸者,年十三,中选,既覆试,又别赐御题赋诗数章,授校书郎,令于三馆读书。时中书令史、守当官陈贻庆举周易学究及第,既而帝知之,令追夺所授敕牒,释其罪,勒归本局,禁吏人应举。

    时有进士十七人挈家归于辽,辽主命有司考其中第者,补国学官,馀授县主簿、尉。

    丁亥,辽命知易州赵质收战亡士卒骸骨,筑京观。戊子,赐裕悦宋国王耶律休格红珠筋线,命入内神帐行再生礼,太后赐物甚厚。辽制,惟帝及太后行再生礼,休格得行之,异数也。

    己丑,辽免云州逋赋。

    丙申,辽开奇峰路,通易州市。

    是春,辽主驻延芳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