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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姝在三石断桥等了将近一夜,都没等来那让她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的男人。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她撑着把伞立在桥边,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大半的身子都淋湿透了。寒意从脚底心一直往上升,蹿入她的四肢百骸,似乎将她的整颗心都冻住了。
好冷。
她颤了颤被冻得乌紫的嘴唇,眸子通红,脸颊上是一直流不干的泪,涩涩的滋味抿进嘴里,心灰意冷……
就当她定定望着漆黑湖面想要一死百了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一刻便瞧见一伙人马迅速朝着这边赶来。
她慌得立刻要躲,却不料一下崴住了脚,嘴里刚溢出一声痛吟,尚来不及挣扎连人带包袱便都顺着小坡滚了下去。
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那一刹那,她只觉自己要死了,凭着本能扑棱几下,之后就再没有了知觉。
殷成第一时间瞧见了这一幕,瞧得他当场就心胆俱裂,眼目赤红。□□的马如同闪电一般疾驰到湖边,他自马背上下来后,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一头扎进了湖底,拼尽一切朝她快速游去。
……
一早,雨停,玉奴便随他回了将军府。离开杨家村前,她将昨日答应过舅父舅母的话告诉给他,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她当时便在心里叹了声气,与他相处这许久,她算是对他有了些了解,晓得不好再问,再问只怕要将他惹恼,便思着回府后再求一求他。
只是回到府后,她根本片刻不得闲,先是让丫头备好水亲自伺候他沐过浴后,又再来清洗自己。待她沐浴完披着过腰的乌发自净房里走出来时,他又一下没了踪影,问了丫头后方知,是去了蘅雅苑,寻梅公子下棋去了。
玉奴先是蹙了蹙眉,随后叹着气走到美人榻边,轻轻歪了上去。少顷,便慢慢阖上了眼。
喜儿捧着块洁白芬芳的棉布立在她后头,弯着腰,动作仔细又小心地替她擦拭着乌发。不时往她面上看一眼,见她阖上了眼,手脚便放得更轻一些。
在蘅雅苑刚坐不久,魏光禹便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本是上元节,按照惯例宫中是要设宴款待文武朝臣的,只因昨日一场雷雨下得突然,又有几分诡异,正月里最忌雷雨,这才临时取消了宫宴。此时此刻,圣上与一众文武百官正在去往祭天的路上。
魏光禹摆摆手,命下人退去,继续与梅延峰下棋不提。
午膳是在融春堂用的,魏光禹离开前,听得母亲徐氏道:“之前你祖母派人送了信来,邀咱们晚些时候过去用晚宴。”
往年的上元节晚宴皆是在宫里用的,今日既有此举,那必是也得到了宫里的消息。
魏光禹颔首道:“也有一段时日没过去了,今日是该去去。”
徐氏亦颔首,之后再叮嘱了他几句后,便看着他离开。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先前的笑颜微微敛起,她皱了皱眉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到晚间用罢晚宴回府,徐氏坐在位上边啜着茶水,边回想起老太太今晚说过的话。
她搁下茶盏,看了眼随时都准备离开的儿子,声色微沉:“我儿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便是而立之年,你与她也是成亲了六七载,至今却仍然膝下空虚,竟半点消息也未传出来过。你究竟还要让娘等待多久?入土之前能否看见我的亲孙子?”
魏光禹未料到今夜老太太之言刺激到了她,当下闻言,回答的倒也爽快:“才停了那丫头的药,要怀也就是这几月的事情,娘不妨放宽心再等等。”
“谁与你说是要那丫头怀了!”徐氏一拍桌案,脸色难看,语气亦不是很好,“她便是要怀,也得等到你的嫡子出生后再怀,若不然便是怀了,娘也决不会认他。”
魏光禹皱眉回道:“娘认与不认,都是娘的亲孙子。”
徐氏让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放软了语气道:“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庶子乃乱家根本,能避则避,又不是不让她怀你的骨肉。”说着又是叹气,“娘还是希望先得一个嫡孙,免去了后顾之忧后,再想庶孙。”
“若是这般,娘怕是难以如愿了。”魏光禹不无冷淡地道。面上渐显不快,莫说那姬容根本不具备怀孕生子的能力,便是她具备,他也绝不会与她行那敦伦之事,更加不会要从她肚子里出生的孩子。
“你这是何意?”徐氏隐着怒气问。
魏光禹冷漠回道:“娘若真的盼孙心切,儿子自当满足。但若是盼着孙子是从姬容肚里出来,那便是痴心妄想,恐怕这辈子儿子都无法让您如愿。”
徐氏气得不轻,但她素来是个宽和的性子,再是愤怒,也不会真的对儿子发脾气。只摆摆手,命他速速离去。
待儿子离开后,徐氏一面由着丫头替她抚着心口顺气,一面忍不住痛心疾首地道:“也是前世做多了孽,不若我这样一个好好的儿,怎么就做了天家的赘婿。若光是这般还罢了,要命的是两个人都是一副犟脾气,哪个也不肯让哪个,成亲多年还是一对怨偶,一年到头也不知能同床共枕几次,我看是闭眼之前都别想见着我的嫡孙子了。”
也是今日受了老太太刺激,徐氏突然就盼孙心切起来,心情比得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焦灼。
丫头们听后也是在心中叹气,只她们做下人并非什么话都好说,对于将军何时能与长公主孕育子嗣,她们不敢置喙分毫,唯有在旁温言劝慰开解着她。
魏光禹出得融春堂,便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一半的路,他突然顿住脚步,负手立在原地,抬首望着夜空上不知是从哪处飘来的孔明灯,忽然便想起了殷姝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有陪她放灯的习惯,今日却忘得一干二净,他突然就有些自责。
又想起昨夜自己没去赴约,虽猜测那样大的雷雨她不定会出门,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就怕她一时犟脾气起来,真在桥边等他。久等不到,也不知又该生多大的气。
魏光禹叹了声气,眉头紧皱,立刻就命人备马,决定趁夜过去看看她。
只是到了殷府,他发现自己竟然靠近不了她的院子。今日既是上元节,府中便不乏热闹,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他藏在暗处犹豫了片刻,顾及到她的闺誉,便决定离开。心道过个两日,待她气消了再来不迟。
看着墙角边一闪而逝的身影,袖云轻手轻脚地合上窗子,回到床前,看着面色苍白仍处在昏迷当中的小姐,轻声呢喃:“经过了这回,小姐也该死心了。”
昨夜之事,她显然是知情的。小姐再三警告她要守口如瓶,她当时确实是应了,只时间拖得越长,她心中便越是恐惧不安。她几乎是一宿未睡,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踱步,最终眼看着天色就快亮了,她又实在忍不住,放心不下,便把小姐私奔一事告诉给了大爷知晓。
当时她心里是极度不安的,一是害怕小姐被捉回来后寻她算账;二便是担心小姐已与魏将军跑出了京城,大爷空手而归,到时候势必要拿她出气。
万幸结果是好的,小姐不但没有和魏将军私奔成功,反而还被大爷捉了回来。她又得知昨夜魏将军并没有前去赴约,因此小姐便是再恨再怨也恨不到她的头上来,先前那点子担心自然而然就淡了不少。
袖云目光静静凝着自家小姐白无血色的脸,心中默默求着各路神仙,保佑她家小姐平安无事,日后不再受感情的挫折,早日觅得一良人,早日托付了终身。
……
静摄堂,西厢房。
魏光禹回到府后,便直接去了小女人房里。
此时此刻的玉奴刚让喜儿吹熄了大灯,留下两盏光线微黯,烛色温暖暧昧的壁灯静静燃着。
梳理完头发正准备起身,门帘处便传来一阵珠帘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借着铜镜便瞧见那自夜幕里走来,带着一身寒气步步朝着自己逼近的男人。
自一早从杨家村回府后,玉奴就一直没再瞧见过他,知道他午膳是在融春堂与魏夫人一块儿用的,也知道他二人晚些时候又去了魏老太太那边用宴席。至于几时回府的,她自喜儿嘴里得知一点,只是回府后不久为何又再次出府,她便无从得知。
她只当他今夜不会过来,未料到……
收拾好心情后,她站起身朝他见礼:“将军。”
魏光禹淡淡应下,走上前先是挥退了下人,之后褪去沾满寒气的外衣后,方将她揽进怀里。
“晚膳可用了元宵?”搂着她在一旁临窗铺就着猩红洋毯的炕上坐下后,魏光禹出声问道。
“嗯。”玉奴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厨房送了许多来,玉奴与弟弟根本吃不完。”
魏光禹听完又问:“今日没有陪你姐弟过节,可有在心中埋怨本将?”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盯着这张绝美的小脸,先前因为在殷府碰钉子而生出的一点怒意也随着消散而尽。
“将军是去尽孝道,乃天经地义之事,玉奴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怎会怨将军。”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
魏光禹颔首,之后接过她送来的茶饮下几口后,便掐了把她的水蛇腰,下令道:“备水罢。”
玉奴的脸蛋蓦地一热,知道自己逃不过,再是觉得身子骨疲软,也不得不无奈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