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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嘛,我就不信你从来没做过那种梦。”徐中坐床上,看着卢渊裤上那片脏污,嬉皮笑脸地。
“没、有。”卢渊脸上阴云密布,显然头一晚同床共枕就跟他带来不少“惊喜”。
徐中当然不信他说的,故意道:“哎呀,憋久了可不好,要不下次我帮你解决解决。”说完一瞅卢渊脸色,疾声道,“我叫人打桶水来洗洗。”不等卢渊反应,穿上外衫便跨出门去。
卢渊:“……”
半个时辰后,两人洗漱毕,换上了干净衣裤。才吃过早饭,孙二威就又将他们唤去议事,并寨中军师和几个小头领一起,商讨起对付韩铮的办法。
徐中打小好动,在上雍时没少和人在街头巷尾殴斗,论起偷袭阴人的歪招,没人多得过他。
飞虎寨几人听他兴致勃勃地讲起各种新奇玩意儿,不由得目瞪口呆,谁也插不上话。各人心中均想,这小子天赋异禀,真比他们这些当匪的还贼。
卢渊坐在一旁,将他所说的认真听完,才道:“奉天寨不是寻常山匪,仅靠这些邪路子,怕还欠火候。”
孙二威苦着脸道:“那你说说,还待怎样?”
卢渊道:“用兵讲究谋略战术,单凭一腔热血蛮干很难取胜,你们须得练兵。”
众人互望一眼,想了想,都赞同地点头。毕竟飞虎寨的人散漫惯了,要练成韩铮手下那般的精兵,非一日可成。但临阵磨枪,也总有三分用处。
卢渊便叫孙二威在寨中挑选五名身手好悟性高的人来,用约莫一个时辰,同他们传授兵器的套路用法。叮嘱他们,切不可仗着力大,就不管不顾地乱砍一气。随后,卢渊又对他们讲解基础的队列阵型,并规定以击掌和哨声为号,每种讯息皆代表不同的命令,叫他们好生记牢。
这几人学成后,便命他们各自回去另教五人,五人之后再五人。到得傍晚时候,飞虎寨所有寨兵集中在宽阔的演武场上,卢渊登台发令,众人很快便能根据号令做出动作,操练得井然有序。
孙二威摸着下巴在旁观看,欣喜之余也不禁重新审视起卢渊,暗道,这人性子高傲些,肚子里倒有不少墨水,自己这伙子人被他这么一练,还真像模像样的了。
这期间徐中也没闲着,他从灶间里搜罗出两摞瓷碗,拿到外头,全都砸成碎片。
听得脆响连连,孙二威一阵肉痛,忙道:“足够了足够了,留下几只给兄弟们吃饭使。”
“晓得了。”徐中咧嘴笑笑,蹲在地上摆弄一把长刀。他拿袖子包着刀尖,用尽全力去掰,却没弄断,只得递给孙二威道,“这刀太结实,三哥功夫俊,还得你来。”
孙二威被夸奖得有几分得意,撸起袖子接过大刀,捏住刀刃猝然发力,啪啪几声掰成了数段。
徐中看得心生佩服,连连喊好,又递了一把过去。
孙二威便赤着双膊,照样掰作几块锋利的刀片,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俩人当初分明是他掳来的,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这堂堂三寨主反倒变成他们的苦力了?
徐中把东西全部收拢起来,长舒口气道:“成了,这回就差石灰粉了。”
孙二威道:“放心,我已派人下山去办,还有你要的布袋子,回头让寨里的媳妇婆子们连夜做出来,误不了事。”
徐中又想起先前托他办的事,道:“可别忘了进城给我娘带个口信,我怕她这么久不见我回去,急病了。”
徐中原打算把他娘接上山,但转念一想,大孟山毕竟是土匪出没的地界,不见得比小城里稳妥。何况过几日跟奉天寨打起来,难免照顾不到,不如先托人传个信儿,稍些银两花用,等事情解决,就跟孙二威辞行下山,也不耽误多少工夫。
孙二威拍胸脯道:“这不用你叮嘱,哥哥记心里了。眼下世道乱,我叫他们留下两个合用的人,专门保护老太太,准出不了事。”
徐中最牵挂的人就是他娘,听孙二威安排得周到,心里总算踏实些,感激道:“让三哥费心。”
离约定之日只剩几天,卢渊起初还亲自操练寨兵,到后来众人渐至纯熟,他也得闲,便同徐中一起准备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暗器”。
卢渊幼读兵法,路子极为正统,但他为人并不古板,对于徐中的歪招邪招,非但没有丝毫轻视,反而生出几分欣赏。自古兵者诡道,徐中的手段乍看粗浅,难入兵家之眼,但若能克敌制胜,也无不可。
转眼到了出战前一日,夜幕降临,飞虎寨众人全都睡下,只留两名寨兵在哨塔上巡视。
黑暗里,却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潜伏在寨外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
领头人抬起头,朝哨塔上的人影瞄了瞄,忽然挥手掷出飞镖,寨兵应声而倒。等待片刻后,他对手下打了个手势,众人即刻伏低身体,移动到飞虎寨高大的寨墙下,动作迅速之极。
他们中的十二人组成一队,同时投出飞爪,牢牢抓在墙头上,而后身手敏捷地翻越寨墙。
落地后,这队人在周围巡查一番,确定没有埋伏,才朝外面的同伴发出讯息。之后一队接着一队,依次攀着绳索翻入,转眼便潜进了半数。
这时,一道哨音划破黑夜,无数支箭矢从天而降,自黑暗中射来。
“不好,房顶上有人!”潜入者中的一人刚喊出一句,便被铁箭射伤大腿,倒在地上。
左近众人大惊,没想到屋顶堆积的茅草下也会藏人,忙拔出兵器抵挡箭支,但事发突然,依然有不少人伤在密织如雨的冷箭下。有的人甚至刚攀上墙头,便中箭摔落下来,墙外众人一时不能上前。
飞虎寨大厅里,灯烛亮起。
除徐中打着哈欠歪在椅上外,其余人均是衣衫济楚,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孙二威拨弄着从梁上垂下的铜铃铛,笑道:“亏得你们教我做这玩意儿,还真能派上用场,这回准叫姓韩的吃不了兜着走。”
前些天,卢渊提醒他提防敌人狡诈,或许提前来袭,需做两手准备。他本没放在心上,只按照他们的要求吩咐人做了,不想奉天寨的人果然奸猾,夜里就来攻打。
如若来不及穿裤子,就被对方制服在被窝里,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孙二威执着大刀,用布巾擦了两擦,撇嘴道:“量那姓韩的料想不到,老子们这几日都是衣不解带,枕着刀睡觉。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哩。”
为防奉天寨偷袭,卢渊早叫他准备了两副厚甲,给放哨的寨兵穿在衣服里头,连喉咙和脑袋也用几层皮子保护起来。方才被飞镖击中,其实只是刺破盔甲,寨兵们依吩咐佯装毙命,却暗中扯动固定在哨塔上的线绳。
线绳被徐中精心布置,从哨塔一直延伸到这座厅堂,又分出几股,分别连通飞虎寨其余房间,在绳子末端缀上小小铜铃。一经拉拽,铃声便在各屋中响起示警,却不至被敌人听见,打草惊蛇。
所以奉天寨的人甫一现身,临时睡在寨门附近屋中的弓箭手就得到讯息。屋后早备有木梯,众人可迅速爬上屋顶藏匿,突施暗箭。
外间喊杀声不绝,卢渊端坐中厅,问孙二威道:“其余人手可安排好了?”
“都吩咐下去了,绝没纰漏。”孙二威听说一击得手,脸上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大笑道,“奉天寨嚣张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晚就杀杀他们的威风,来他个……徐老弟,那句成语咋说的?”
“坛子里头逮王八,堵上笼子抓鸡。”徐中一本正经接道。
“对,就是这句!”孙二威拍手大赞,“还是老弟有才学,是考状元的好材料。”
卢渊:“……”
“过奖,过奖。”徐中拱了拱手,心里暗暗算着时间,道,“该轮到我上场了。”命一队寨兵肩背竹筐,手捧陶罐,随他赶去外头支援。
奉天寨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很快在最初的慌乱后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组织反击。
领头的汉子正是寨主韩铮,昂藏七尺,器宇轩昂,健硕肌肉包裹在黑色劲装下,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攻击性。
“葛麻子带人掩护,其余人撞开寨门!”他嗓音极浑厚,一声令下,众人便冒着箭雨合力冲击寨门。呐喊声鼎沸,高大的木栅在大力撞击下剧烈摇晃,终于轰然倒塌。
此时,一道短促的击掌声响起,弓箭手得到命令,马上从屋顶滑下,退进黑黢黢的拐角里。
韩铮手中长|枪一挺,当先冲了出去,喝道:“拦住他们!”
众人跟着追去,徐中却早带人守在上风口,见对方靠近,马上令道:“撒!”话音一落,飞虎寨众匪纷纷伸手进陶罐里,将辣椒粉漫天抛洒,呛得奉天寨人涕泪横流,停步猛咳。
韩铮抬袖盖住双眼口鼻,大怒道:“孙二威,休得藏头露尾,出来同我打一场!”
他连喊三声,未见孙二威现身,却从暗处飞出许多鼓鼓囊囊的布袋,众人举刀一砍,便都砍破了,里头又扬出粉末来。
“是石灰!”碎粉随风散开,如扬起白雾,中招的人眼睛刺痛,立刻大叫起来。
徐中躲在暗处嘿嘿地坏笑,喊道:“还有呢,再扔!”飞虎寨人又从筐里取出许多皮质囊袋,朝场中抛去。
韩铮这次长了记性,忙道:“全部躲开,不要弄破了。”
奉天寨的兵士们身法敏捷,即使视线受阻,仍能左闪右避,那些从天而落的黑影便尽数砸在地上,碎开了,从中淌出水来。
“什么味道?”
“妈的,是火油!”
早前退走的弓箭手早已到达第二处攻击地点,箭头点上火,满弦射出,呼地一下引燃了火油。火势顺风猛窜,奉天寨众人顿时陷入火海,哀叫着一边拍打身体,一边跑出火场,躺在土地上打滚,却没多大成效。
幸好有几个眼尖的,见不远处放着不少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
众人忙冲过去,却不知水缸周围的地上涂了层什么胶,牢牢黏住鞋底,叫人举步维艰。身上还燃着火,众人顾不得多想,纷纷脱了鞋,“扑通扑通”地跳进水缸里。
谁知下一刻,又是一道道痛叫传来。
缸底竟被人铺了满满一层碎瓷,人一踩进去,脚板就扎出血来。